《风涌尘嚣》如果天使会哭

1、第一章

　　痛
　　眩目的锋芒完全没入胸腔，锐利的刀刃硬生生地把心脏撕裂，但是痛，只是因背叛和欺骗。
　　原来，他是这么地恨着她的……
　　那握住刀柄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曾多少次，生硬又不失温柔挽起过她的发……
　　可以让人沉醉不愿醒的假象啊。。。支离破碎了一地的心
　　疯涌而出的血液在胸前盛开成大朵的红蔷薇，红得刺目，艳丽妖娆。
　　力气一点点从身体流失，挣扎着抬头，再一次，望入他的眼，冷冽凌厉，冰寒森然。
　　这么一双总透着冷意的眼眸，却让她迷恋。
　　不同于身边环绕那些阿谀奉承，谄媚讨好的眼神，他的冷淡疏离，若即若离，轻易地，就让她沦陷。
　　竟然从未想过，他眼中的冷意，从何而来…….
　　竟然从未怀疑，他可能的别有用心……
　　一厢情愿地想要给他温暖，却不知他从不需要……
　　只是希望有人能不是因为财富不是因为权势不是因为美貌而接近自己，却不知道，还可以有别的理由……而不是因为她，因为她是如斯一个女子。
　　阵阵昏眩来袭，眼前似蒙上浓浓黑雾，近在咫尺的熟悉的容颜，陌生似未识。
　　这个时候，是否应该说些什么，比如，“你有没有爱过我？”
　　但是，已经走到如此境地，那种煽情的话，还有意义么？
　　她自己犯下的罪造下的孽，她心知肚明，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即使报应迟早会到，她也自觉有足够的觉悟去承担。
　　然而报应不爽，这迟早之早，早到她发现自己其实完全没有准备好。
　　红色已浸染了身下她所喜爱的西藏转轮经文地毯，勉强聚敛起渐渐涣散的神志，身体却被毫无留恋地推开。
　　她甚至没有力气再扯动一下嘴角露出苦笑的弧度。失去利用价值的自己，根本不值得他留恋吧。
　　“夜…霖…”
　　好痛，每吐出一个字，吸入肺腑的空气都会化作利刃，将这副垂死的残躯凌迟。
　　“我的一切，都给你……只要是你要的，我都给你……”
　　朦胧中，那绝情离去的背影，似乎震颤了一下。
　　这就，够了。
　　她默默地想着，神志渐渐不清了。脑海中只余空茫。并未所有濒死之人都如传说中一样，如幻灯片般回顾往事。那些或美好伤感的过往，都沉重得不堪回首了。
　　身体好像忽然变轻了，这一世的恩怨情仇，纷扰纠葛，都已成空……
　　不知道，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星空中是否有流星为她短暂的一生落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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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无边际的彼岸花，红得像新鲜的血液，残忍的美丽。
　　几簇幽蓝的磷火，萦绕在她的身旁，荧光点点；寂静，可以清晰听见，花瓣在脚下碎裂，汁液四溅的声音。
　　远处的一红一蓝一黑，影影绰绰，不过瞬息，已近咫尺间。
　　墨漾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低垂的俊颜辨不清神情；向来活泼不拘的红潋一脸的关切，玩世不恭的蓝染竟透出凝重。
　　轻脆的一声笑，如珠落玉盘，“好久不见，居然没人为难得的重逢高兴么？”
　　“白璎……”
　　能让心直口快的红潋也变得吞吞吐吐，或许，事情是严重了些。
　　“果然不是自然死亡，就不行么？”
　　“嗯”“嗯”“嗯”
　　真是，难得的意见一致呢……
　　伸手扶住玉桥悬柱，问得漫不经心
　　“可有方法补救？”
　　墨漾终于抬首，却只是飞快掠过她一眼，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再入尘世，另续尘缘。”
　　“好。”
　　十度转生，十世伤心。痛至极致，不再有痛。
　　走过彩玉桥，跨过七重门，等待着她的，又将是另一个宿命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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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魂在虚空中漂浮了许久许久，无边无际的动荡无依，又似冥冥中有未知的牵引，好不容易终寻得支点，突如其来的沉重，似要将她挤压成泥。
　　不知抗争了多久，久违的呼吸才慢慢回复。
　　缓缓睁开眼，视野中出现一截光秃的枝桠和一方暗蓝的天。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种种，竟恍若隔世，不，是已然隔世。
　　记忆中似乎遗漏了什么，似有一红一蓝一黑的模糊景象，仔细想想，却又记不分明。大概是幻觉吧。
　　环顾四周，面前有一条不大的小径，举目竟是望不到头；夹道是莽莽森林，侧耳还可以听到水声，附近应有河流；身靠这棵枯树大概曾遭过雷击，在一片苍翠中格外突兀，连同树下的她。
　　无意望向天际，偏生移不开眼。有多久，没有这么静静地欣赏晚霞了？那红彤彤的火烧云，是母亲的最爱，母亲曾说过渴望那样肆意燃烧的人生，但她的一生都没能燃烧一回。温吞如水的女子，也如水蒸发般静静脱离人间，到达云端之上。
　　母亲在夕照中淡然浅笑的容颜，是她最初懂得什么是忧伤。
　　已经有段时间，忙得甚至没有闲情好好怀念挚爱的亲人了。神思恍惚间，她甚至有些自嘲这‘来之不易’的空闲。
　　眼看着天色渐暗，她也明白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这荒郊野外的，总不成以天为被地为床吧，过了多年锦衣玉食的日子，她可不认为自己过得惯餐风露宿的生活。当务之急，是赶快上路找找有人烟的地方，应付过这一晚去再说。
　　扶着树干站起身，伸手扯扯身上米色的简朴裙装，拍去衣襟沾上的尘埃。抬眼看看面前的路，缓缓抬起穿着棉布鞋的脚，缓慢地，坚定地，走了下去。
　　夕阳收起了对大地的最后一丝眷恋，黑暗中的树影颇有些阴森，她皱了眉，这山路既窄且长，也不知道还有多远才到邻近的村庄，也许是鸠占鹊巢应有的后遗症，身体机能没能完全恢复，她的脚程实在说不上快，何况本就疲软的双脚此刻更是酸痛难当，怕是长了水泡了。
　　正苦恼着，一阵车轮转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她下意识地避到道旁树后。从枝叶间偷眼望去，月色虽晦暗不明，但还是看得清是驾装载粮食的驴车，赶车的是一个戴草帽的老农。
　　不等她探清情形，对方传来一声喝问，
　　“前面是谁家娃儿~？”
　　大概距离隔着不远，老农的夜间视力竟也不错，已瞅见她闪避的身影。
　　既然被撞破，她也无法继续藏身了，只好走出路边
　　“吁……”
　　老农见了她出来，就拉定了车，细一端详，爽朗地笑了，“这不是村西头老周家的女娃娃嘛，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山里头晃悠？”
　　她受了一吓，心里一紧又一松，嘴里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话来。
　　好在老农也不计较她答不答，自顾自地接下去说，“是为了给你生病的小弟弟挖草药吧？唉，都是苦哈哈的好娃娃。上车吧！大爷送你回去。天黑了野兽遍地跑，小心把你给吞了！”
　　这可是得救了。她松了口气，感激地向老农道了谢，转到大板车后，在麻袋间拥挤的缝隙里坐了下来。
　　‘驾’地一声，驴子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大板车颠簸着继续前行了。
　　她调整一下姿势，好在这硌人的硬木板上坐得舒服些，才开始细细核计接下来的事情。瞧这模样老农是和这具躯体所属的家庭同村，这山沟里的村庄一般都不大，村里头的人只要是多走动几下基本上都认得全，‘她’被认得也不奇怪，恐怕关系也是不大熟的，应该不存在被看破的问题。
　　解下腰间系着的一个碎布拼成的小布包，里面的几根花草来由也可以在老农的话里找到了。她曾经没事捧着新版《本草纲目》浏览图片，凭着不俗的记忆力，对中药也算有点认识，仔细分辨了下，都是车前草，青篙，柴胡等普通常见的降火消炎的草药。
　　看来‘她’的弟弟并非得了什么重病，心里莫名的稍宽了。她不曾有兄弟姐妹，凯家表亲的孩子她不是没见过就是见着了也没什么好感，凭空冒出的一个弟弟，竟让她近乎干涸的心湖泛起隐约期待和欣喜。
　　即使是他人的生活，既然冒名顶替了，就要走进这既定的生活中去了。
　　或许是赶车闷得慌，难得有了个伴儿，老大爷竟像婆娘一样絮絮叨叨地说起闲话来。从东家今年开花没结果的柿子树，到西家凿井把堂下给淹了……冷不防又长叹一声，原本爽朗洪亮的声音里有了愁，“辛辛苦苦把各家收起的粮运进城，年年都到那儿送粮的店家居然嫌弃起俺们的粮糙，这不好那不好的，又往一石里减了五文钱，还死活不肯全要！这不，剩下这半车，到不熟络的别家店又要往死里整，都得先运回来再和大家伙合计合计……唉…俺腆着这张老脸都不敢问老村长要城门费咯…”
　　老农话语中不经意透露的悲苦和苍凉，也让她心头一恸。在这封建社会底层挣扎着的劳苦农民们，既是生活重负的承担者，又是剥削压迫的承受者。不过是朴素的温饱，他们却要奋斗一生去争取。
　　她禁不住接话道，“怎的会嫌米糙？可是年景不好使的？”
　　“老天爷也顾念着俺们呢，夏至那会儿旱了一阵子，可到龙王庙敲了锣打了鼓，那及时雨也下来了。俺瞅着今年的谷子比往年还粒大滚圆！”
　　“那竟是商家无故压价么？”
　　“不晓得咧，大爷老了，那些花花肠子绕多几个弯就能把俺给绕晕乎了。”
　　被老农故作夸张的唉声叹气逗乐了，她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由这可看得出‘她’家的境况不会太好了，恐怕接下来的生活还得吃苦耐劳着过。
　　“大爷莫担心，会好起来的。”
　　“唉，这日子总得有点儿盼头不是。”
　　转过几个山坳，眼前终于出现零星的灯火。明明是微小如豆，昏黄暗淡的光，还是让她生起了雀跃的心情来。走了好长的黑暗的路的人，即使只是不起眼的光明，都可以使之感激涕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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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已大幅整修，重新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