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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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流逝仿若飘入溪中的残叶，一眨眼间便飘出好远，无声无息的，爹坟头的荒草怕是已经肆意疯长，我从不谙世事到精通世故只用了短短三年的时间，从建邺城到长安不过只需短短数日，可是逃离时却花了我整整十二年。春夏秋冬的交替中，我仿佛生活在日日担惊受怕之中，而岁月安好的那年，他存在于我的生命中，却还是没有长居久安。
我无法看着他和她白头齐眉，亦无法把他带离她的身边，为今之计便是我离开，夜色依然如当年那般深沉，远处的锣鼓喧闹就如那日建邺城的嘈杂喧闹，朦胧间是我和他尘封已久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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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69年，太尉府。
娘离世后的一段时间里，爹总是躺在府内庭院中的藤椅上，藤椅旁的桌子上放一盏茶，是娘最爱的茶叶，他只是坐在藤椅上，茶杯动也不曾动过，我总是会躲在房门内看着爹，一个时辰之后爹还是不变地躺在藤椅上，多了的是眼角不易察觉的液体。
日头从炎热到温热，最后渐渐西沉没入远处的山后面，素年做的饭菜也已经热了三次，爹终于拿起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我知道他在跟娘道离别，他想娘了。
就算到现在我也仍旧不明白那夜过后在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我一觉睡醒后爹便要娶素年？为何素年开始让我唤她娘？娘明明已经不在了，为何素年却突然成了我的娘？爹不跟我解释什么，只是将我关在房间里，然后他和素年穿着似血的大红袍互相对拜。
翌日，素年到我的房间唤我起床，她的衣裳已经从粗布麻衣变成了锦绣绫罗，摇动的裙摆好似她的心情一样，欢喜，明快。她一副慈祥的表情帮我梳头，我却并不领情，抢过梳子扔到地上喊道，“别碰我。”
爹闻声立刻赶了过来，护住满脸委屈的素年，“千青，不许胡闹。”
我撒泼似的把他们都赶出我的房间，我不清楚为什么当素年还是素年的时候，我喜欢她，但是当素年成了娘之后，我却看到她就觉得难过，我害怕，我怕爹从此就忘了娘。
用早膳的时候爹没有派人叫我，我识趣的坐上餐桌，爹未曾抬眼看我只是不停地把菜搁到素年的碗中，素年看了看爹又看了看我，犹豫着夹了块肉给我，我把肉拨弄到桌子上，兀自吃着碗中的白饭，爹突然把筷子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娘。”
“她不是我娘，我娘已经死了。”我将碗推到一边，边哭边喊道。
“你，你，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爹说完抄起不知从哪找来的木条朝我打来。
我也不傻，不可能坐等着挨打，就那么绕着餐桌边叫边躲，渐渐地，我发觉叫得声音越大爹下手越狠，为了不挨打，我开始不喊闹，只是专心在逃跑上。
一圈，两圈，三圈，转得圈数多了爹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到后来，他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喘着粗气，“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难道你想看到爹每天以泪...以泪洗面吗？”
我站在离爹稍远一点的地方，喏嚅道，“您娶了素年就会忘了娘。”
爹听到我这么说，反而哭了起来，我头一次看爹哭得这么大声，吓坏了我也吓坏了素年，素年忙把我牵到爹的面前，爹一把抱住我，“青儿，爹娶素年是你娘的意思，她怕自己走后没有人照顾我们，临走时让爹务必完成她的心愿。”
“那您不会忘了娘吗？”
“你娘在爹这里，一辈子。”他指指自己的心口。
从小娘就夸我是明事理的孩子，所以听爹这么一说我便不打算再闹下去，因为我不想再看到爹哭了。
爹擦干眼泪抱起我放到餐桌的凳子上，把好吃的菜都往我的碗里放，我还未来得及动筷，老刘却从外面走进来，说道，“老爷，中山王来了。”
爹忙冲素年吩咐道，“你带青儿下去换身衣裳，等下带她见中山王。”
素年依言带我离开正厅，回到房间素年拿出漂亮的衣裳递给我，我有些内疚道，“素年，对不起。”
素年笑了笑，拍拍我的头，柔声道，“快换上衣裳，老爷还等着呢。”
我听话的换好，老刘已经候在门外多时，看到我出来忙领了我走向正厅。
正厅中坐着两个人，一个自然是爹，另一个坐在主位上的是个少年，除了娘之外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人，修长的眉毛下是一双仿若含星的眼，眼睛中则是浓到化不开的漆黑，鼻子挺拔，下面是泛着笑意的唇。他发觉我在注视着他，原就带着笑意的嘴角更加上扬，我羞赧的移开视线，跟着素年的身后步入正厅。
爹看我来了，起身对那少年道，“王爷，这是小女林千青，青儿，快给王爷问安。”
我看着他不语，谁叫他刚刚嘲笑了我。
他脸上的笑意反而有扩大的趋势，“你今年多大了？”
“九岁。”
爹面色有些难堪的笑笑，“小女从小娇惯，无礼之处还望王爷见谅。”
我不服气的把脸扭向一旁，眼角余光却偷偷向他瞄去。
他反倒没有介意我的无礼，仍旧好看的笑着，“太尉言重了，本王从前也是如此顽皮的性子。”
爹客气的笑着，复又拉过我，说道，“青儿，这位是中山王，一个月前皇上已经为王爷和你赐了婚。”
我甩开爹的手跑向素年，眉头一皱，“素年，什么是赐婚？”
素年本就局促的坐着，被我一问更觉如芒在背。
那个什么中山王却满脸笑意开口道，“赐婚就是指待你及笄之时，本王便会迎娶你过门。”
“迎娶是指你和我会像爹和素年一样身穿红衣互拜？”
“以你的理解，便是如此。”他看着我说道。
无论怎么看我都觉得他眼中盛着满满的取笑，我眼睛一瞬不瞬地瞪着他，他反倒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起身，冲爹说道，“本王今日来不过是想见令千金一面，既已见到本王就先告辞了。”
爹忙起身客气的将他送出太尉府，我则像只斗败的鸡一样赌气坐在椅子上。
爹回来后，我仍旧撅着嘴坐在一旁，爹一言不发的坐上主位，“你刚才跟中山王说话怎么能如此没有礼貌。”
我安静的坐着，过了半响，闷声道，“我不要和他成婚。”
“皇上的旨意不是你说不要就可以。”
“一定要和他成婚吗？”
“嗯。”
“等到十五岁？”
“嗯。”
“那我永远都不及笄。”说完我不顾气到跳脚的爹，一路小跑留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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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中山王，那个眉眼皆好看的少年，虽然我们的见面并不愉快，就好似两只随时准备战斗的蛐蛐，确切的说是只有我才像那只随时战斗的蛐蛐，而中山王充其量是那个拿着杂草逗弄蛐蛐的人。
时光斗转星移，庭院的橘子树从开花到结果，再从落果到开花，我和中山王熟稔起来，有一次他终于受不了我始终用中山王称呼他，便随手找来一枝木棍，在地上认真的写出名字‘慕容冲’，从此以后，这个名字就狠狠的赖在了我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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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锦，你去帮我弄把椅子来。”我抬头看着中山王府的一棵果树说道。
绫锦是中山王府的掌事婢女，平日里总是与我作对，还经常欺负别的婢女们，所以我有事没事就喜欢指使她做事。
她不情不愿的从厅堂搬出一把椅子，依我所说放到树下，我提起裙摆猛踩上去，手脚并用，不多时就爬到了树上。
中山王府的管家老王正在打扫庭院，抬头的间隙看到我坐在了树上，惊得扫把掉在了地上，忙跑过来，哀求道，“哎呦，小姐，您说好端端的您怎么上树了。”
我看着老王的脸就想起爹来，小的时候我爬到树上后爹也是一副急到快抓狂的样子，想到这里我更加的得意，“我为什么不能上树，这树长在这里不就是给人爬的吗？”
老王在树下一脸的局促不安，我稍微挪动一下，老王就吓得一哆嗦，没过多久，慕容冲就一脸怒气的赶来，人还未到树下，便怒吼道，“林千青，你给我下来。”
我早已见惯了慕容冲生气的脸，只是旁人并不像我一样司空见惯，单是老王就已惊出了一头的虚汗。我不理会慕容冲，兀自坐在树枝上荡着双腿。
慕容冲忽然一反常态柔声道，“青儿，快下来。”他明亮的眸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晃得我一时间晕了头，身子一歪向下栽去。
老王拉着早已候在四周的众人一拥而上，我躺在众人身上冲着慕容冲傻笑，手臂却传来刺痛感，须臾间，血就留了下来，顺着指尖跌落到地上，染红了大片泥土。
慕容冲赶过来抓起我的手臂看了好一阵子，怒气冲冲道，“林千青，以后不许再爬树。”
我看他皱起了好看的眉，满脸的心疼，才发觉玩过火了，这次慕容冲是真的生气了。
我低着头，含糊不清道，“慕容冲，你生气了吗？”
“嗯。”
我想了会，觉得只能道歉，不然慕容冲这辈子都不原谅我该怎么办，用力挤出几滴眼泪，“对不起，我错了...”
果真慕容冲见不得我流泪，慌忙问道，“是不是哪里痛？”不等我回答便抱起我朝屋内走去。
小心的把我放到椅子上，将已经吩咐备好的药膏轻轻的涂在我的伤口上，慕容冲又变得沉默不语。
“慕容冲，你还在生气吗？”
“嗯。”
“可是你刚刚明明不气了。”
“林千青，你不要跟我讨价还价。”
“慕容冲，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上树了好不好？”这是我第一次对慕容冲服软。
他仿佛轻叹了口气，然后又一脸严肃的看着我说道，“青儿，以后不可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知道吗？”
我看着他郑重其事的表情，点点头，“好。”
索性手臂上的只是擦伤，涂上药就不那么疼了，慕容冲仔细的把我的袖子放下，“一会王上要来，你先找人陪你玩，我跟皇上谈完事就去找你怎么样？”
正说着话，老王从外面跑来，“王爷，王上的辇车已经到了府外。”
慕容冲起身迎了出去，我忙从侧门溜出，逛慕容冲的花园去！
幽静清凉的花园里，满满的都是慕容冲亲自挑选的花草，每一株都被细心的修剪过，我百无聊赖的逛着，原本只听得到虫鸟叫嚷的园中却传来人声，我脚步轻快的走过去发现一个如我般大小的男孩正被绫锦训斥着。
“绫锦，你怎么每天都在训人？”
绫锦看了我一眼，继续训斥着男孩。
我笑嘻嘻的看着她，“绫锦，你是不是除了训人没别的事可做？不然我去找慕容冲，让他给你找点事情做，你说好不好？”
绫锦住了嘴，对我说声‘告退’便悻悻的离开。
我歪下身子看向男孩，问道，“绫锦为什么骂你啊？”
男孩抬起头，声音清晰的说道，“我浇花时不小心把水洒在了她的身上。”
我看着男孩，觉得他是我见过除了娘和慕容冲之外第三好看的人。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过是水，你看现在太阳这么大，要不了多久就干了。”
男孩好奇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王爷的花园里？”
我笑着说道，“我叫林千青，爹和慕容冲都叫我青儿。”
“你怎么敢直呼王爷的名讳。”他有些小小的吃惊。
“是慕容冲要我这么叫的，我如果叫他中山王他会生气的。”我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拉起他的手问道，“这里有湖没有？”
他看着我，疑惑的神情，“有是有，只不过...”
“快带我去，快带我去。”我蹦跳着催促他。
看到我如此急切，他胡乱的应了一声就带我向深处走去。
慕容冲的花园果真是整个王府最美的地方，连湖水都洁净的好似镜面一样，我站在湖边，伸头看湖底不时游过的鱼群。
男孩在后面拉扯着我，急道，“你不能这么做，太危险了。”
我才懒得理他，嘟囔道，“一个男孩子还这么胆小。”
渐渐地，我发觉身体在一点点向前倾，忙喊道，“你倒是抓牢我啊。”
话毕身体就不再向前倒去，正要转头向男孩道谢，却看到慕容冲一脸黑气的站在身后，强有力的手掌紧紧的捉住我未受伤的手臂。
“慕容冲，你怎么在这里？”我脸上强撑着笑颜，心里面却早已捶成了一面破鼓，男孩早就退到了一旁，我看着他心想‘真是个没义气的家伙’。
慕容冲一把将我拽起，冷着一张脸，这是今天我第二次看到他黑脸。
“林千青，你给我过来。”
我乖乖的跟着他的身后走回正厅，抬起头却见到一个笑意盈盈的男子，他坐在慕容冲的位置上全然不顾慕容冲的黑脸，依旧笑看着我。
娘从前对我说过别人如何对我，我就要如何对别人，所以我也冲陌生男子笑了笑，慕容冲却‘砰’的一声把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我心中一抖‘死定了’。
陌生的男子笑道，“什么事让老八如此生气？”
我可怜兮兮的看着冷着一张脸的慕容冲，发觉就算发火的时候他还是好看到让人屏息。
“王上，这位便是您要见的人。”慕容冲竭力克制自己不去发火。
我看着眼前这个始终泛着笑意的男子。皇上？这位是皇上？慕容冲的三哥慕容暐？
“青儿，还不向皇上问安。”
我愣了一会，忙跪地磕头，“臣女林千青拜见皇上。”
“快起来吧。”慕容暐拿起茶杯轻呷一口，“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您听说过我？”我好奇道。
慕容暐笑道，“当然，林太尉家的千金生了一张姣好的容颜，且性格若脱兔，连寡人这平日甚少生气的八弟都被你气到跳脚。”
我斜眼看了下慕容冲，他朝我用力一瞪，我赶忙收回视线。
慕容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慕容冲，起身道，“寡人宫中还有事要处理，这就先回了。”
慕容冲起身正要送，却被慕容暐拦了下来，“你我二人就不用拘于这些礼数了，寡人走了。”说完就径自走出了中山王府。
慕容冲轻揉了下太阳穴，正要开口却被我抢先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上树，不去湖边，不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慕容冲被我气到笑了出来，“有我在的时候可以去。”
我眼睛一亮的看着他，“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去湖边玩去？”
慕容冲好看的脸上终于泛出我熟悉的微笑，点点头，牵了我的手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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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这年我成了慕容冲最喜爱的人，他会因为我开心而露出笑容，因为我难过而蹙紧眉头，因为我受伤而抿起好看的唇，十岁这年我第一次有了一辈子不离开慕容冲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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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秋日，树叶纷纷开始枯萎掉落，气候也不如夏日般炎热，不冷不热的，风绕着人的身边吹，总能觉出一种悲凉的境界。
王上邀请诸位王爷赏菊，慕容冲偏要带着我去，扯出什么王上想要见我的鬼话。
济北王的王妃坐在宴席上看着满席的吃食，矫情的靠在济北王慕容泓身上，“王爷，我记得您爱吃这个。”说着把一块点心送入慕容泓的嘴中。
我坐在她的旁边，拿手支住下巴，斜眼看着他们，之后凑到慕容冲的身边，“慕容冲，如果有人那么对你，你会开心吗？”
慕容冲先是一愣，然后轻声笑道，“换成别人不会，如果是你，那我就开心死了。”
我斜睨了慕容冲一眼，撞上的是他满脸遮不住的笑意。
慕容暐坐在上座扬声道，“老八可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
慕容冲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淡然，避重就轻道，“王上说笑了，还不是因为众兄弟能相聚在此而感到畅快。”
“八弟说得好。”旁边的慕容泓拿起酒杯，站起身，向慕容暐举杯道，“臣弟谢王上今日之邀。”
慕容暐闻此亦举起酒杯和慕容泓一饮而尽。
我拨弄着眼前的点心盘，想要对慕容冲说些什么，回身的时候却不小心撞翻了慕容泓的王妃身前的酒杯，整杯的酒水倾洒出来，打湿了她的罗裙，“哎呀，这...”
我愣了一下，忙上前擦拭她的罗裙，谁知慌乱间又打翻了另一杯酒水，擦拭的动作瞬间冻住，我转过头尴尬的看着慕容冲。
王妃一嘴的埋怨，“王爷，这可是我最喜爱的衣裳，您说怎么办啊？”
我朝慕容冲做出不耐烦的表情，心想‘不就是一件衣裳，你再喜爱总不能把它供起来’，转过头时已经换成了一脸的谄笑，“对不起，王妃，我平时一向眼拙手笨。”
心想这样你总该原谅我了吧，我都把自己贬到如此地步，她却并不看我，只是一味的摇着慕容泓的手臂，“王爷，您倒是帮我做主啊。”
慕容冲适时起身，拱手道，“不知七嫂所用面料可是素云霓？”
王妃看向慕容冲，不觉间竟失神，过了许久方才意识到，轻咳一声，说道，“正是。”
“本王府中不巧正有此物，晚些时候本王派人送于七哥府上可好？”不待慕容泓回答，慕容冲便牵起我对皇上施礼道，“王上，臣弟忽感不适，望王上准臣弟先行离席。”
慕容暐依旧似初见一样满眼笑意的看着我，大手一挥，“就知道你坐不住，寡人准了。”
慕容冲拖着我直往宫中的湖边走去，“想去游湖吗？”我先是欣喜的看着他，随后表情又暗淡下来。
“怎么，不喜欢？”慕容冲露出一副对我捉摸不透的表情。
我郁闷的看着地，没什么精神得闷声说道，“你不是不许我到湖边去。”
慕容冲理了理袖口笑道，“我也说过我在你身边的话就可以去。”
我想了会，“还是不去了，万一我不小心掉入湖中，你因为救我而害你生病就不好了。”
慕容冲低下身子瞅了我一会，眼睛明亮道，“青儿，你开始关心我了。”
他牵着我坐到湖边的凉亭里，我趴在石桌上，叹了口气，“慕容冲，你以后还会娶别人吗？”
他疑惑地看着我，“为何如此问？”
“你看济北王明明有那么娇气的王妃陪在身边，可是他的身旁还是坐着新娶的小妾。”我小声说道。
慕容冲扳正我的身子，认真的问我，“你介意我娶别的女人吗？”
“介意，我、很、介、意。”我一字一字有力的说道。
“那我便不娶。”
“如果王上让你娶呢？”
慕容冲想了想，然后极其专注的看着我，“那我就带你逃走。”
慕容冲看着我的时候，眼里好似有些我看得见却捉不住的东西满溢出来，从他墨黑般的眼中，一丝丝的渗到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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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捉摸不透慕容冲的想法，虽然我时常惹他生气，气到跳脚，可是我还是摸不透他的心思，他说带我逃走时仿佛又隐隐透漏出一股别样的感觉，我明明感觉得到，却就是无法看清。
慕容冲，如果真到那一天，你真的会带我逃走吗？
夕阳斜斜的落下，那抹诱人的橙红就像爹和素年成亲当日的红袍，亮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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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建邺城，就像那天慕容冲带我看到的夕阳，不同的是它们有了真实的热度。
我看着倒在一片狼藉中的爹，他的身上到处都是鲜血，我心里害怕得发抖，连带着腿也不听话起来，刚迈了一步就腿软得跌坐下去，没办法我只能手脚并用的爬到爹的身边，“爹，您这是怎么了？”
爹抬起头，虚弱的喘着气，“青儿...快...快跟素年走，秦军来了。”
我还没弄清楚状况，怎么我只是睡了一觉家里就变成了废墟，怎么我只是在梦中见了娘一面秦军就打了进来。
我傻傻的看着爹，“爹，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问完后爹就哭了，真糟糕，我又看到了爹流泪，“青儿...爹走不了了...你快走。”说完用剩余不多的力量推着我。
我死死的拽着爹的衣裳，任素年如何拉拽都纹丝不动。
爹用尽最后的力气冲我喊道，“走...走啊...你快给我走...”
我尽量用双腿撑起身体，素年在一旁用力的拖着我，然后爹的面孔就越来越远，渐渐变小，小到只剩下黑点，可是纵使爹消失在我的面前，我却仍旧只能看到他最后流泪望着我的眼睛，满满的尽是不舍，沉重到我连哭泣都做不到。
素年拉着我躲到深巷中，我看着哭到泣不成声的她，安慰道，“素年，你怎么哭了呢，再过一会，我就带你回家。”
素年呜咽道，“青儿，我们回不去了啊。”
我郑重其事道，“胡说，等一会我们就能回去了。”
素年忽然抱住我，“青儿，想哭就哭吧。”
我用力的推开她，问道，“为什么要哭，只要把秦军赶出城我们就能回家了。”
素年摇头道，“燕王宫已经被秦军占领了，皇上和皇太后都被关起来了。”
“慕容冲呢？慕容冲怎么样了？”我不停地摇晃素年问道。
素年忙捂住我的嘴，屏息待在一旁，我才发觉巷口处有火光浮动。
进来两个秦兵捉住我和素年朝外拖去，我没有挣扎只是静静跟着走出去，素年却抢过另一个秦兵的佩剑刺了过去，拖着我的士兵‘刷’的抽出佩剑朝素年劈去，素年没有吭声就倒了下去。
我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开了我。
我被秦兵关到一个囚车里，那里已经关了不少的女人，有老人还有孩子，我刚被关进去不久一个老妇人凑了过来，“你是谁家的娃儿啊？”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外面寻找，我希望看到慕容冲出现在其中的哪个囚车上，即使是他最狼狈的样子，我也不想看到他变成尸体躺在不知哪个角落里。
我转头问老妇人道，“其他人呢？王室的人呢？”
“都抓起来了。”老妇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秦军的人说了，建邺城内凡女子者都充入秦宫为奴，男子都编入军队。”
我心想道‘还好，还好’。
老妇人后面说得话我没听进去，只知道慕容冲没死便足够了。
老妇人把一件破衣裳披到我的身上，“天冷了，娃儿，小心生病。”
这一句话就让眼泪悴不及防的冲出我的眼眶蔓延而下，我双手用力的扯住破衣，把头埋在膝盖里，大声嚎哭起来，眼前掠过的尽是爹，娘和素年的脸，还有那日夕阳映射下慕容冲好看的侧脸。
老妇人揽过我，用一只枯槁的手轻轻抚弄我的头，哀声道，“可苦了娃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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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一张大网一样罩住整个建邺城，即使远处仍闪着冲天的火光，却丝毫不影响夜空中浓重的黑色，这让我想起了慕容冲的眼睛，也是这样浓到化不开的黑。
我拢了拢方才老妇人给我的破衣，秋夜的风果真变得凉了，脚边放着秦兵发给每个人的凉窝头，旁边一个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我，问道，“姐姐，你不吃吗？”
我摇摇头，拿起窝头递向她，“姐姐不饿，你想吃吗？”
她舔了舔嘴角，“想。”
我把窝头放在她手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啃了一口窝头，含糊不清道，“玉莲。”
我笑着点点头，仍旧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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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这年，我看着漫天的火光和漆黑的夜空在想，慕容冲，你又骗我，说好待我及笄时你便来迎娶我，说好要带我逃走你却不见了踪影，如果下次见到你，我一定要狠狠的对你发通脾气。
如果还能有下次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