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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碧溪 ...

  •   城南枯井位于风水艮位,属山土。南宫煌笑称如果没有星璇的帮助,他们恐怕还真的离不开这座沧流城。
      枯井与封印之间一南一北,也是浊气最为稀薄的地方。星璇越靠近枯井,压抑感就越加消退。生平第一次不必再受浊气于体内流窜之苦,他觉得异常的轻松。
      “冲破封印要消耗极大的灵力,法阵又在不断削弱我们的力量……你,吃得消么?”王蓬絮关切地侧过头看向星璇,“要不要我……”
      “我没事,别担心。”星璇安慰她,“你之前已经帮我压下了毒性,我现在感觉很好。”说罢,他抬头示意南宫煌。“开始吧。”
      南宫煌伸出右手,直接凌于法阵之上。
      手腕忽然爆发出明黄的光芒,地面上的法阵圆盘自己转动起来,巨大的力量将站的最近的南宫煌一把拽了进去。温慧紧跟其后,往前走上一步也被轻易地吸入。王蓬絮正准备跟着,手腕忽然被牢牢的握住,那人手心冰凉,她诧异地回过身子看他。
      “小心。”星璇低声说。
      “好。”王蓬絮绽开一抹微笑,忽然抽出了手,然后紧紧地握住了星璇的。他的手很凉,全身仿佛都不带温度一样。冰凉的触感让她很不适应,几乎是下意识地往他那里缓缓地输送着灵力。
      温暖的感觉。
      忽然就充满了力量一样。
      法阵之中昏暗难辨东西,他们伸手只能触碰到法阵的咒壁,狭小的空间里几乎所有人都紧紧贴在一起——南宫煌和温慧仅仅隔了一拳的距离,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王蓬絮因为身形娇小,整个人被圈在星璇怀里,趴在他胸口动都不能动。
      “怎么这个法阵忽然变这么小?”南宫煌被挤得透不过气来,“星璇你快把封印解了,再呆下去我可真是吃不消了……”
      温慧踢了他一脚:“笨蛋你能不能不要乱动。”
      星璇将手掌贴在咒壁上,一股诡异的力量猛地想把他给推开。星璇皱眉凝神,运气与咒壁上的诡谲封印相互抵抗。
      果真非同凡响。
      王蓬絮还趴在他怀里,许多咒诀他只能念起而画不出咒符,威力大大地减弱。可这空间太过狭小,连动一步都艰难,更何况挪一整个人?星璇只能又提了口气,召唤大地之力。断空绝灭极损身体,平日对付起沧流城那些虾兵蟹将根本用不上此等精深的咒术。只不过刚刚出城的功夫,居然已经需要用到这一步了么?
      他到底还是轻视了啊。
      王蓬絮发现了星璇的不对劲,他的呼吸骤然间急促起来,连额间都已经渗出些许薄汗。她很敏感的发现,毒素已经开始侵蚀他的身体了。星璇体质如此,一旦身体虚弱无力抵御毒素便会有毒发之虞。
      她趴在他怀里不能乱动,掌心就贴在她的胸口。她心中一定,缓缓地念起解毒的咒语。
      不对!
      王蓬絮猛地发现,随着她的解毒之术起效,星璇的状态比先前反倒更差了!
      并且,来自于咒壁的力量,竟然有反噬她灵力的趋势?
      可是风明明压制土灵,怎么会!
      “你……”
      星璇无法说话,只是几不可察觉地摇摇头。
      她立即收手不敢再胡乱作为,强大的反噬之力仍然在她胸口翻涌不息。
      喉间一甜,差点就要咳出血来。她急忙掩住自己的口,不让他们发觉自己的异样。
      好在法阵上的封印终是被星璇召唤的大地之灵破解,空间忽然变得宽松,也不再如之前那般黑暗,隐约已经显出了些许光芒。
      等到眼睛可以适应忽然变化的光明之后,他们已经落入了一座不知名的城池内。
      “这个阵法真的自由可以传送啊。”南宫煌用手挡着阳光四处张望着,“咦,这里不是碧海城么?嘿,离我师傅隐居的地方很近啊。”
      “碧海城?”星璇疲惫地问。
      “嗯,是葛州的主城。之前我们说的那个水越城是牡州主城。”南宫煌解释,“碧海城离我师傅隐居的绿萝山很近,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启程去见我师傅吧?”
      星璇紧绷的神经忽然松了眼前一黑,踉跄地晃了一下。
      “你没事吧?”王蓬絮离他最近,本能地扶住了他。
      “我没……”星璇哑声回答。
      王蓬絮生气地瞪他:“又说没事!不许说没事!”
      星璇错愕地看着她的脸:“你……”
      “反正……反正我们先去客栈休息。”王蓬絮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发了顿脾气,有些尴尬地红了脸,“你的脸色很不好,回去我帮你治一下吧……”
      南宫煌撑着星璇,让他靠着自己的肩,整个重量都瘫在南宫煌身上:“絮儿说的对,你别再逞强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休息吧。”
      左右看看两人,星璇终于笑了:“好。”

      “几位抱歉,这几日碧海城有贵客到访,小店就剩下一间空屋了,不知你们四位……”碧海迎门的掌柜翻着入住登记的名册,很是为难,“而且是一间小屋,只有一张床铺……”
      “这附近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落脚。”南宫煌回头看了眼众人,“算了,先给让星璇好好休息,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人退房了。”
      掌柜自是连声应下,急忙招呼小二领着四人上二楼赏枫阁。
      碧海城临海而建,客居皆以竹制为主,看上去风雅至极。赏枫阁虽然的确如掌柜所言不过寸土之大,因为布局的简洁清爽倒也没有显得特别冗杂。王蓬絮扶着星璇在床边坐下,看着他脸上已经逐渐泛起的青纹,抬手就欲念咒解毒。
      “等等……”星璇忽然拦住了她的手,“南宫,温姑娘,可否麻烦你们去药店抓一些灵雪芝?”
      “灵雪芝?那是什么?”温慧听都没听过这种东西,纳闷地问,“是药?”
      星璇虚弱地应着:“灵雪芝可调理内息,舒筋活血……”
      “哦哦,我知道了!”温慧一听清星璇的话就没再多问,二话没说拉着南宫煌就跑,“你们等着啊,我们去去就来!”
      王蓬絮看着温慧跑出屋子,直到砰的一声合上了门,她才转头看向星璇,眼中满是疑惑不解。
      “你方才受了内伤,为什么不说?”星璇颇有些责备的意思,“明知自己伤重还要费力给我解毒?你到底——”
      “我只是……不想看你痛苦……”王蓬絮失落地低下头,“对不起,我没有想那么多……我本想着先给你治好了……再去调理内息也来得及……”
      星璇知道自己的语气重了些,深深地缓了口气,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知道……抱歉,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王蓬絮低头不语。
      “对了,之前一直都忘了给你。”星璇从怀里摸出一条浅粉色的丝帕,放在王蓬絮的手心,“那天你丢在厨房了。”
      王蓬絮看着手里的丝帕,眨了眨眼。
      这是那天和星璇两个人在厨房饕餮一顿之后丢下的吧。后来一心都悬在星璇身上的毒和法阵的事上,居然就这么把它给忘了。王蓬絮盯着它看了很久,又重新把它塞回了星璇的手里。
      星璇奇怪地看着她。
      她眯起眼睛笑了:“被你捡到了,就留在你那里吧……就当作,作为朋友的见面礼。”
      “见面礼?”星璇的概念中从来没有这个名词。
      “煌哥哥说朋友之间相互送礼是很正常的事情呀。”王蓬絮想了想,“唔,我想把它送给你。”
      南宫都教了她什么啊,女孩子怎么能轻易送别人东西?
      星璇哭笑不得。
      丝帕上还留着她的气息。她是个喜欢花的姑娘,丝帕上自然染上了一层馥郁的花香,沁人心脾。他虽然闻不出这种味道,但是握着丝帕的时候,手心那柔滑的触感,再看着她温暖的笑容,忽然有种奇怪的东西包裹住他的心,一点一点,沁入他心底的最深处。
      “谢谢。”星璇重又收起了丝帕,心中想了想,将腰间悬挂的玉佩解下,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
      “这个东西很贵重吧?我不能收。”王蓬絮连忙摆手。这是贴身之物,必然对他意义非凡。她虽然不识玉器,也不识字,但这块狼形玉佩造型奇特,她见所未见。
      何况——那是狼啊。
      王蓬絮仿佛又在坚定自己的心思一样,重重地重复:“对,不能收的。”
      “可是我想送给你。”星璇轻描淡写地说着,“就当是丝帕的回礼吧。”
      这种不容抗拒的说法……这两样东西完全不是等价的吧?
      她再拒绝下去似乎就没什么理由了,她撇了撇嘴,将玉佩握在手心。
      “那,我就帮你收着。以后再还给你。”
      星璇看着一本正经的她,微笑:“嗯,那就这么办吧。”

      灵雪芝不愧是疗伤圣药价值不菲,寻常百姓哪里用的上这种药材,药店的大夫们都将它束之高阁。温慧财大气粗,啪得就往桌上拍了一锭银子,账房见温慧一脸不耐的模样,生怕丢了这位大主顾,翻箱倒柜爬上爬下,可算是在最不起眼的一个木盒里找到了店中唯一一株灵雪芝。
      “灵力外溢……果然是奇物啊。”南宫煌啧啧称奇,“刚才就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拉我跑出来,我还没问问星璇身子到底怎么样了呢。”
      “有小絮在你担心什么?”温慧抱上盒子斜睨他一眼,“咱赶紧回去不就知道了。”
      南宫煌摊手。
      也对,有王蓬絮在,什么病啊毒啊都能给治好。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碧海城因为临海的缘故,大部分常住的都是出海的渔人,街市上倒也很少有人闲逛。尤其这旁晚时分,大部分人都赶着回家做饭,更加没着闲工夫在大街上左顾右盼了。街市上的摊贩们也纷纷收了摊,彼此闲聊着今天的生意如何。
      温慧手中的大盒子太过显眼,免不了招人侧目。不过普通百姓大都抱着好奇也不愿多事的态度,被温慧回瞪一眼后,也就不再关注了。
      只是走着走着,南宫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等,温慧,你觉不觉得那两个人很眼熟?”南宫煌一走出药房,就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们,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让他很不舒服。南宫煌趁着侧头与温慧说话的机会,用余光扫了眼正藏在一处拐角的一对红衣人。
      温慧挥了挥手臂,手臂上拴着的洞冥宝镜虽然对人无用,但当做寻常镜子还是可以的。她借着镜子照了照拐角阴暗处的两个人,忽然脸色大变。
      “阴魂不散,居然都追到这里了!”
      她咬牙切齿地抓住南宫煌的手臂,“我们快走!”
      “喂,你干嘛!”南宫煌莫名其妙地跟着她狂奔。
      这女人,干什么事都这么雷厉风行的,这几天他可没给她折磨死。
      “以后再解释,别让他们跟上来!”
      “嘿,这还不简单。”
      招摇撞骗的障眼法可是南宫煌的看家本事。顺手从腰间的袋子的袋子里摸出一把亮银色粉末,对着身后扬手一挥。就这么一手堪握的粉末竟然可以掀起漫天的飞尘,温慧边跑便往身后一看,喝!居然什么人都看不见了!
      “那是什么?”温慧见状心情大好,笑问。
      南宫煌神秘地眨眼:“本大仙独门隐踪砂,就算他有千里眼也看不到我们在哪里。”
      “哈哈,真有你的!”
      温慧和南宫煌笑闹着跑回碧海迎门。
      南宫煌还顺口问了问有没有多余的空房,那想运气真是不错,偏偏下午就有人退了一间,他连忙订下这间屋子,等着一会儿让王蓬絮和温慧搬过去住。
      回到赏枫阁的时候王蓬絮正坐在床边和星璇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着,星璇的气色比他们离开时好了许多,而王蓬絮也没有一如过往般愁眉深锁,听见推门声下意识往门口看去时,脸上还带着难以退却的笑意。
      温慧放下木盒,看看王蓬絮,又看看半躺在床榻上一脸温和的星璇,忍不住打趣儿道:“我看啊根本用不着什么仙药灵草的,有小絮就够了呀。”
      “温姐姐——”
      王蓬絮刹然红了脸,站起身子走到她面前:“你不要乱说……”
      “好啦开个玩笑嘛。”温慧向来见好就收。
      星璇也从床榻上翻身而起,走到桌边掀起木盒,一股清冽的灵草之气扑面而来,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株灵雪芝。他唇角一勾,抱起盒子就欲往屋外走去。
      南宫煌不解地喊住他:“星璇你去哪儿?”
      “熬药汤。”
      南宫煌当即死命摆手:“你身体不好,还是我去吧。”
      星璇只是温声拒绝:“灵雪芝汁液太苦,若是混于汤食之中会清淡许多。”
      南宫煌更加奇怪了——不就是苦了点儿么?星璇一个男人还怕这个?当然,南宫煌自然是不知道星璇是五感尽失的,对星璇而言,苦与甜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再苦的药汤在他口中不过淡如白水,随口即饮。
      然而先前与王蓬絮谈起食物之时,她总是避而不谈那些味苦的食物——他虽不能尝,却也在书中读过,年少时还有些许味觉时,也对这些味道有一点印象。
      她应该是怕苦的吧。
      星璇看了王蓬絮一眼。
      “我……可以吃苦的……”王蓬絮犹犹豫豫地出声。
      事实上她确实厌恶一切苦味的食物,她以前闻过药汤的味道,对它基本上是敬而远之的,宁可关起房门自己闭关调养生息,也不想喝一口药汁。可如今情势并不同,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她慢慢调息,何况她还得照顾星璇这个病人,那么吃药必然是最快捷有效的方法了。
      等等,星璇不是她应该照顾的病人吗?
      怎么反过来让他来为自己熬药汤了?
      只是因为……他发现她不喜欢苦吗?
      她心里忽然很甜。
      “真的,不用那么麻烦的。”王蓬絮坚定不移地扬声道,“一点苦而已,我可以的。”
      温慧总算是听出门道了:“闹了半天原来是小絮要吃药啊……不对,小絮你受伤了?”温慧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没事儿的,就是在法阵里岔了真气,休息一下就好了。”王蓬絮轻松地笑道。
      温慧皱眉:“那还等什么?星璇你告诉我怎么弄,我帮你!我的手艺虽然一般,不过熬药汤这种事儿还是可以做好的!”
      “我说你们,是真笨还是装傻——”南宫煌终于忍无可忍了,“桌子上摆的蜜饯你们都没看见吗?”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向桌上瓷碟中装置的果子蜜饯。
      终于相视而笑。

      王蓬絮服下药汤之后,内息果然顺畅了许多。替星璇暂时压制下毒性之后,便与温慧两人双双去了临间的屋子休息。
      长夜难眠。
      温慧许是真的累了,梳洗一番后便睡下,没过多一会儿就已经沉沉进入梦乡。王蓬絮安静地躺在她身侧,睁着眼睛望着房梁,一根一根地数着竹梁,却自始至终都无法入睡。
      夜色越深,她的精神就越好。
      许许多多的念头反复徘徊在脑海,挥之不去。细思之下,只觉得越发复杂,她假想中的猜测让她恐惧——
      更睡不着了。
      她辗转许久,终于掀开被子轻轻起身,见没有吵醒身边熟睡的温慧,便顺手披了件衣服推门出去了。
      客栈的走廊只有几只灯烛亮着,深更半夜的也不会有人走动,她蹑手蹑脚地合上门,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托着腮想心事。她衣衫单薄,哪怕裹着外衣,也抵御不了这带着海风的透骨寒意,。
      可夜晚的冷风却着实能让人清醒。
      仔细地想着连日来发生的事。
      在水越城答应与南宫煌温慧一起行动纯粹为报昔日救命之恩,原本以为陪他们走过这一段旅程之后便可以分道扬镳,继续过回她无忧无虑的生活。随时随地抽身离开——这本是她一开始的打算。
      可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心中竟然有了一点舍不得了呢。
      就像族中长辈说过的,一旦有了牵挂,就很难对别人有所割舍。
      牵挂……
      她忽然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依稀还能感觉到那人冰凉的温度。
      是不是因为他身上还带着毒,而她本能地想去帮他——所以才会觉得,是牵挂呢?
      因为觉得他的毒越发严重而激发起的与生俱来的责任感?
      因为——还没有完成的使命?
      她不懂这连日来莫名的情绪是什么,她对星璇的关怀完全是自己出于本能的反应。可她如此被动地接受着的来自于他的照顾,又算是什么?
      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明白啊。
      王蓬絮无力地垂下脑袋,悠悠地叹气。
      她并不知道就在她出神之际,有人轻声推开了屋门,望着她孱弱的背影,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屋外到底是太凉了,王蓬絮有些吃不消地又将衣服裹紧了些,转过身子准备回屋休息。
      忽然就撞上了那人的视线。
      四目相对,眼神交汇。
      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彼此对望着。
      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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