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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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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这世上有些什么,能够让我激烈而温柔地爱着。
在我真正遇到它之前——无论是谁,或是什么,我都是死着的。
所以我不曾真正地活过,直到遇上了你。
大学毕业前的一个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座监狱外头,天和地都是铁一样的灰蓝色,空中飘着亘古不断的细雨。单姈在监狱里头,隔着铁栏杆朝我窃窃私语。我慢慢地靠近她,靠近她,听见她喃喃地重复着……
房间里除了零散摆在地上的生活用品几乎什么都没有,所谓客厅,里头也就只有一张破旧圆桌和一张沙发。沙发上铺着的一块发黄起渍的毯子,依稀可以辨出不过是块大的白棉布。我感到头昏脑涨,扶着墙站了好一会才有所好转。在什么地方,有人把电视打开了,仿佛没有搜到台似的,一直沙沙作响。是耳鸣。我找不着四下的声音,却听见自己正淡然镇定地问旁边那个一口黄牙的老警察,什么时候?
他皱着眉头猛吸口烟,边用套了手套的左手翻了翻洗脸池上头摆着的两根牙刷,“看这样子,怎么也得是五、六天前了。”所以当他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狭小的浴缸里泡得整个膨胀起来,从手腕延伸流淌一地的血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凝固干结,像零碎的红漆,刷得磕磕绊绊。我去的时候,他们刚把尸体裹了抬出去运走。门口被一群来看热闹的邻居围得水泄不通,一个年轻警察烦不胜烦地堵在那儿跟他们解释,其间甚至还有个都市电视台的记者闻风赶来,非要进到事发现场采集第一手新闻。警察不给她进,她气不忿儿地指着我嚷嚷,那那个女的是谁?她怎么能进去?
我扭过头,目光默然。她被我看得瑟缩了一下,闭了嘴。
“我是她的家人。”我说。
“你是她家人?”塞在门口的一个大妈撇撇嘴,“这姑娘在这住四年多,从来没什么亲戚来看过她呢。现在倒好,人死了,知道来看了。”我低下头去,沉默。她是这儿的房东,要不是她来催租,可能还要好久都没人发现。他们接着议论她是个多么奇怪的租户,平时几乎不怎么出门,只时常有个瘦高的男人进进出出,有时大半夜的,他们还能听见屋里头有东西砸来砸去的动静。又有个中年妇女连声附和,说那男人长得就不像正经人,有次在楼梯上一上一下地撞见,被那男人细眼一瞥就吓得不行……有人小声插了一句,“那男人吸毒…”
“姜小姐是吗?”我正出神,门口那个年轻警察走过来,“有件事要跟你说一声。”
我跟他走到门外,他放低声音,“死者是怀孕的……我们发现她的时候,羊水已经破了。”
高高隆起的肚皮上青筋根根暴出发黑,下身不断有白色的水一直流下来,流下来。
我终于猛地转过身吐了起来,扬手朝他连摆几下,弯下腰去。
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来着?我都已经给忘了。但在单姈和那几个姑娘来警告过我之后,我们仍藕断丝连地有一搭没一搭地上着床。我问他,单姈是你女朋友吗?他笑着说,是啊。那你怎么不去找她呢。他揽住我,“她不适合。”半个月后,我爸又找了个女人,那女人媚着眼睛送了我一瓶香水,肆无忌惮地偎在我爸怀里,像一条长虫。我趁他们亲热从家里跑出来,躲进学校附近的公园里。记得那天也是下着雨,淅淅沥沥,好像永远不会停一样。公园很小,我瘫在假山后面的长椅上,仰脸看无数细小的雨滴落下来,有的砸在脸上,有的滴进眼睛,有的流进嘴里……然后是单姈的脸。
“姜绿是吧?”她举着一把透明的伞。
我没回应。长久的沉默中雨水统一着天与地,我和单姈一坐一站,像拉锯战一样僵持。
“你别这样。我原谅你了。”说着,她把伞举到我头上来。
透过透明的伞,我依然能看到雨滴坠落,世界是模糊的。
“对不起。”单姈说,她隔着监狱的铁栏杆拥抱我,吻着我的额头,她的嘴唇冰冷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