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相思》魂绕江南

11、【11】烟雨几重

　　那个前堂，是我最熟悉的地方。陈志安少年掌权，成为司令府的主人，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前堂。那地方宽敞明亮，后面是一方池塘，夏日碧荷尤其好看，前面是假山景，那假山石嶙峋怪兀，也很是别致一景。
　　那是我还是天真少女，经常找他玩，他便带我到前堂。
　　如今，前堂景色已然，只是高坐其上的，换了个人。
　　其实他和这里不相配。纵然前堂景美，可毕竟假山挡着，有些阴暗，然而他是个那样阳光的男子。
　　小兵上前道：“将军，人已带到。”
　　忽然耳边一声惊讶的唤声：“安安。”
　　我问声看去，那坐在侧位上的，眉目间全是书生气的白面男子，可不就是陈志安。
　　沈静轩早先垂眸不知想什么，这时抬起头看我，薄唇抿了抿，轻声吐出两个字：“安安？”
　　那语气却冷得很。
　　他自主位上走至我身边，眸子紧紧盯着我，声音冷的透骨：“你叫什么？”
　　“姓安，名雪鸿。”我顿了顿，轻声道。
　　我一直低着头，却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来自身前窒人的压力。直到一个女子的惊呼声响起：“沈大哥，你流血了。”
　　我抬头看去，一个女子凭空般的出现在他身边，一脸惊慌和关心。隐约记得，进来时，副主位上是坐着一个身着淡黄色旗袍的女子。
　　我随着女子的动作看去，发现他的左手上包着纱布，此时，他的手紧紧握成拳，白色的纱布上有鲜血渗出，刺目的很。
　　“雅蓉，你先坐着。”他的语气温柔却也强势。雅蓉不放心，却也不敢违逆了他。
　　我心里突突几下，凭着我的直觉，这个女子和他，并不简单。
　　他忽的伸手强势的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抬头看他。
　　那双蔚蓝的眸子，还是我梦里千百次的模样，可是里面的温柔呢？包容呢？都去了哪里。现在只余下彻骨的寒。
　　眼泪不期然漫上眼眶，我只能强撑着不让它落了。
　　我听见他冷笑：“安雪鸿？沉雪鸿？哪个才是你！”
　　他欺近我，声音从紧咬的牙齿缝里吐出：“卧榻之侧，我竟不知这人究竟是谁！”
　　我依旧只看着他，我怕一说话，就让眼泪落了。
　　他狠狠地看我，忽的一甩手，我的脸被甩到一边。
　　泪水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为了接近我，改姓化名沉雪鸿。”他指尖拭了拭我的泪，语调越发阴沉，“你成功了，不是么？那你哭给谁看，惺惺作态给谁看？”
　　这两句话超过之前所有的话，将我冻结在原地。我以为之前的相遇已经很是折磨人，却不知，他还有更伤人的话。
　　我的自尊从不容许我人前落泪，然而今日，我愿意为他哭一次。
　　我泪眼朦胧，双手拉住他的手，声音已经是哭腔满满：“静轩，我是有苦衷的。”
　　说出来，这些不要自己扛。或许他知道了，就会原谅自己。
　　沈静轩满面怒容，却被我这动作弄得怔住。我刚要继续讲，副主位上的女子忽的开口：“沈大哥，莫忘了这次主要事情。”
　　她的声音不大，却成功的让沈静轩甩开我的手，回到主位上坐着。
　　我只觉得心里一下就空了。

　　沈静轩再不看我，只是对那女子蔼声说：“雅蓉提醒的是，接下来，交给你吧。”
　　那女子也不推辞，当下站起身来，一身的威严。之前没细打量过，现下发现她这通身的气派，竟是哪家大小姐一般。
　　这女子端庄稳重，的确是良伴。这样一想，心里酸酸的。
　　雅蓉看我道：“安小姐在我临安境内，窃取我军作战计划，致使我临安军队险些失败。”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雅蓉顿了顿，接着说：“安小姐可认罪？”
　　我将目光投向主位上的沈静轩，他正在闭着眼睛不知想什么。
　　“安小姐可认罪？”她又一次发问。
　　我头痛不已，到底哪里不对呢？高烧烧得我有些糊涂，总是想不出来问题的关键。
　　眼前的沈静轩、雅蓉全在晃来晃去，我晃晃手，摇摇头，声音颓废：“不要动了，好晕啊。”
　　他们诧异的看我，我笑了笑，却不妨头晕得厉害，竟是一下跌在地上。
　　原来是我在晃啊。忽然想起很久之间的一则“风不动幡动，幡不动心动”的典故。
　　身旁忽然环过一双有力的臂膀，我的泪水又一次落了下来。
　　那个人，那个熟悉的温度，是我的错觉吗？
　　若果真是错觉，我可不可以贪心的祈祷，让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我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他揽住我的手。那双手动了下，却还是没离开。我睁开眼睛，恰恰对入那重烟雨。我记得第一次相遇，漫天薄薄的烟雨，他的眸子也像是沾染了重重烟雨，瞬间攫住了我的心神。
　　我只这么看着，就觉得深陷其中，不想出来。
　　亏得这么一跌，我清醒了不少，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我深吸口气，努力平复颤抖的声音：“静轩，我没有偷，我拿走的不是那本作战计划……”
　　他神色微微动容，胳膊力道一松，我不由的倒下去。他又忙扶我起来坐到一边。
　　“你方才说什么？”他紧紧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