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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白云在青天,可望不可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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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过寒潭,潭不留影;风吹竹林,林不留声。
自他离去以有半月,归云苏却不念他,还是那样傲视天下的抚着她的琴,偶尔与姑姑饮茶,吃些零嘴儿,好不惬意。
归云苏忘了是第几次见到那个蓝衣公子,脑子里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连灼烈走后有好些日子他都站着痴痴听她的琴,归云苏静心的弹奏,权当他是不存在的,久而久之他似是熟识了,竟也大大方方地坐进了屋子。
直到有一日,冀荛来了,向蓝衣公子微微做了一揖。
归云苏想起来,琴音不觉快好多,这才第一次对上话,“原来是南珈使,云苏如今是开了眼界。”冷笑一声。
蓝野曦心下不免觉得这女子尖刻,但还是挂着笑意,“云苏姑娘好琴艺,惹人留连忘返。”
“多谢南珈使的夸奖,南珈使可知云苏弹的是什么调子?”
“望云苏姑娘指教。”蓝野曦着实不知,但他素来是仰慕这样精通音律的女子,倒真怀着谦和的心态聆听。
“《定风波》。”归云苏眉梢眼角稍扬,不动声色睨他,“可知何谓定风波?”
“当年神舍先祖悲悯天人奏曲《定风波》,感动天下众多侠士,令众放下对女子成见接受神舍正道首位的地位,可对?”
归云苏点头,“先祖琴艺绝顶,归云苏自命不如,也无此绝高胸怀和胆色气魄号令群雄,如今就连众姐妹分散在外云苏也不可一尽绵力,云苏不懂在此三月有何意义,但总算甘心情愿,这样落魄的归云苏多与之相交也无意义,烦请南珈使速速回去了罢。”话罢,又抚起琴来。
“云苏姑娘兜个大圈子原只是想赶野曦离去,恭敬不如从命,野曦告辞了。”他挥挥衣袖待要跨出门槛,又回转过来,“但姑娘一番自贬的话语倒真真是错了的。”不羁一笑。
“公子走好。”她连头都未抬。
那日,姑姑来了。于是冀荛退出去了。
“你看,”云苏指着连灼烈寝室前池塘里的一丛莲叶。“原来夏天已经来了。”那声音是虚的,微微含着叹息。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姑姑念着,“可是苦了你,天天困顿在这里。”
“不苦,云苏生来就是淡漠,也没有人理睬云苏的,”一笑,是姹紫嫣红。“好想快些看看花开的样子。”这句话后竟相顾两无言,只是各自想着些琐碎的记忆。
二日。
蓝野曦还是轻飘飘地晃到她眼前,手里捧的是一把艳红的莲,蓓蕾初放,露珠剔透还在瓣间摇曳,“美么?”
云苏微怔,顺从点头。
“赠你。”递她,蓝野曦眼中一派明媚。
归云苏将花插进青花瓷瓶,兰指微翘,捻一朵最夺目的,轻嗅,模样甚娇,唇际泛起不为人知笑。“谢谢,南珈使。”
“那么,云苏姑娘觉得野曦与灼烈相比谁更好?”蓝野曦俯她耳畔贪婪吮吸她的香气,响起那魅惑的靡靡之音。
归云苏下意识弹开,惊疑看他,这言语毕竟太露骨。
“野曦倾心云苏姑娘,不知姑娘可否接纳?”
长长的一个疑问语气,“不知南珈使喜爱云苏何处?”
“爱云苏的琴,云苏的冷,云苏的尖刻,云苏的安逸。”他的眼直直看她。
“南珈使果真是寒门圣使,竟如此坦诚,但云苏愧不可担当,自古正邪不两立,归云苏一介平庸女子,不愿沾染了这样的罪过。”
“罢,正邪两立不过是云苏姑娘的借口,神女无心,却是不可阻襄王有梦的,野曦仍会一意孤行。”极为礼节式退去,归云苏看他背影倒觉得有些忐忑了。
“天,难道寒门的男子都是如此。”眼前浮现的却是连灼烈。
“姑姑,”云苏临字,姑姑研墨,可姑姑的手逐渐缓下来,眼盯住了午间蓝野曦送的荷花,归云苏不甚在意,嗔怪地叫道,“姑姑!很美吧,是有心人赠的。”
“你见过他了?”
“谁?”手腕仍旧转动,写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蓝野曦!”
归云苏这才挑眼去看她,“唔?寒门对少主是可以直呼其名的?”姑姑眼神少见的复杂。
“怎的会见到他?”
“是他天天来这儿的。”云苏又低头写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姑姑伸手扯过她的字,“字是秀气,却没气魄呵,你应是多临男子的字,女儿家家总是太过局限于自己那点闺房情怀。”
“我懂,却没兴趣,往往写两笔就熬不住了。”归云苏倒是不隐瞒。
姑姑笑了,“真像,”低低地自语,想曾经自己亦是急躁轻狂的小女子。
“像什么?”
姑姑没有答话,问题久久不回音,云苏不再追问,好似没有过这句话。
“姑姑,你们寒门的男子都是如此洒脱的么?第二次见面就能对女孩子说出心仪二字。”归云苏的眉目微有挑衅的意味。
“谁说的这话?”姑姑含笑。
“蓝野曦喽。”落笔很重,浓厚的一个转折,归云苏看到姑姑骤然变色的面,仿佛没看到。
“云苏姑娘以后还是不要与南珈使见面了,明个就搬去别的院子住罢。”
“我可不想。”横眉对她,“这可是普陀使的院子,何时轮到姑姑擅自拿主意了?”
“普陀使走前已将姑娘托付给我,我必要护姑娘周全,姑娘自己亦云云正邪两立,怎能与魔门少主纠缠不清?”
“我有说要接受他了么?”摔了笔,墨溅得四散,归云苏冷眼看她。
姑姑并不放松口气,“姑娘不接受,并不代表他人不再抱有期望,何不就此断了彼此念想,图个往日和睦,否则将来伤心欲绝,何必呢?”
朝天一笑嫣然,“母亲果真是护儿的……蓝心夫人可真让自小无父无母的归云苏长了见识,休影堂鼎鼎大名的蓝心竟屈尊做了侍婢,还在此苦口婆心,不知居心何在呢?”
“你果真比我想的聪明,还以为真真做了冰山美人,不想却是以静制动,心机颇深呢。”蓝心死死盯着她,嘴唇被上齿咬得惨白,“无论如何不要再接近野曦了,我不希望看到伤心欲绝,也不想要你恨我。”
“无须死死说着伤心欲绝,没有试过怎么知道知道一定会伤心欲绝,”云苏凑近蓝心绝美的脸,传说中不知多少人为见她一面而死。“姑姑,我想浅尝辄止。”邪邪地在唇际扯出一轮魅弧。
“你敢,不要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你算计不过我,”蓝心用指尖挑起她的脸,“你想知道为什么我把你放在这儿这么久么,你以为我真正是贪图那小小的《御心诀》,还是你以为我想从你口中探听到什么宁心神舍的重大机密?全错了,你是我的女儿,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知道,所以最好请你立马对蓝野曦死心,因为他是你的亲生哥哥,懂得么?”阴鸷看她。
归云苏打了一个冷颤,好美的脸,好冷的人,“开什么天大的玩笑,我是你女儿!”她摇摇头,眼中含满泪水,归云苏的心一瞬已承认了这个不争事实,她和蓝心真的有太多太多相似,相仿的偏执冷漠尖刻锐利,但她实在不愿去相信,情感已经与她脱节,内心已认定是她的过错,若她没有把自己丢弃,何苦在神舍化作玄冰。
蓝心捧过她的脸庞,忽然扯裂归云苏左边的领口,长长的裂痕,若隐若现有刺青,“知道是什么花么?是曼珠沙华,当然,这种生来代表邪恶的花,你们神舍哪能见到,”蓝心仿佛自言自语,眼中沉溺的神色,“当年归氏灭门你的父亲抱着你,紧急时你的父亲迫我带着野曦先走,却不想自己命丧那夜,你出生时刺的曼珠沙华就是我们血缘的凭证。”小心翼翼地去抚摩,“你知道你及笄礼那夜,我发现神舍竟然匿着一个和我女儿同名同姓的女孩子有多么震惊,当我发现你不是别人竟然就是我以为死去的小女儿有多庆幸,你一定是他用生命护下来的……”蓝心痴迷。
“怎么可能……”归云苏狠命推开她,神色迷惘奔向西下夕阳,衣衫不整,正撞在一个宽厚的肩膀,昂首,是他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