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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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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归云苏不懂,正直为何物,正道以礼教二字约束人心,但何人内心能坦然如镜,不曾沾染邪念,由上自下的人追求温饱度日,稍有放纵便称之为邪,若此人不该全称为邪了罢?可笑。
马车珠帘内伸出灼灼红酥手,连灼烈轻执起,挽扶那蒙着眼的女子往前走,渐渐将身影溶汇入了那深林翠色澎湃中。长久时日来,归云苏怒也不是,怨亦不是,一行人护她最为体贴周全,只不过她的心思并不是在这吃穿之乐上的。
“我们今天就到了,”连灼烈在她身边轻语。
“到了?释暌寒门?”归云苏。
“是的。”
两个人之间保有了长时间静默。直到入了园子,归云苏眼前才出现景色,那日日夜夜缠绕她眉目的锦缎第二次被揭开,她回头看到连灼烈的面容,似都有些陌生了,怕是因为她已开始逐渐习惯他的声音,他的手,还有他的脚步了罢……
这园子只道是杨柳不遮春色断,一枝红杏出墙头的充斥昂扬的春色,“呵呵,你们释暌寒门的阁子都是这般艳丽的么?”归云苏拈一朵花凑近闻嗅,斜目瞄他表情。
“也不都是,这园子是夫人特别差人布置的?”连灼烈。
“又是夫人?”
“你怕是不知的,便是那休影堂的堂主……”
“你是说天下第一美人蓝心?”归云苏饶有兴味,“那为何叫夫人,不应是师父么?”
“哪里值得被称作师父?我们是邪教,何来你们正道伦理辈分的约束?”
归云苏听到这番话不觉唏嘘感叹,她并不愿听闻寒门生活的方式,或许隐约间是会有向往,因此是必然要压制这样念想的。“还有一问必要请教普陀使,这不远万里送云苏来到寒门到底为何事?”
“连灼烈实在是不知其内力,或许夫人只是慕名为看看云苏小姐的惊世才学罢。”连灼烈那般不以为然。惹得云苏厌烦了,倒也不愿再麻烦他。
连灼烈常来园子,时而看书听琴,时而也与她切磋,或是独自小憩。
“敢问云苏姑娘为何独独偏爱筝?”那日,他的问题着实刁钻了。
归云苏挑起眉目,斜睨他,随手拨弄筝弦,“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息。这琴音就是水,滴水穿石,以柔克刚,只有这最柔弱之物才能释放最强大的力量压抑云苏内心罪恶的欲望火花呵……”那笑容不知是惨淡还是自豪。
“欲望是罪恶?欲望是人出生之附属品,只有欲望无尽,才能创造出世间所有的物品。”连灼烈讥讽她。
“罢罢罢,云苏哪里能与巧舌如簧的普陀使争辩?人身处的环境不同,所受到的教育不同,自然思想的架构不同,云苏守着云苏的琴,普陀使揽着普陀使的欲望说,各不相干,多好。”指尖滑动成了绝妙的音律,行云流水。
归云苏与连灼烈故有不和,但争辩渐以成为一种乐趣,彼此将内心的想法畅所欲言,各不同意对方,却各自在受对方的影响。几时,她再没有过如今的快感。
宁心神舍的和斋从不浮躁,归云苏的琴艺固然誉满江湖,但她亦是那可望不可即的冰山美人,我行我素,不喜言语,对事对人却着实挑剔。早有人沸沸扬扬的传开,那和斋圣女不懂变通,早就失了掌门宠爱,一时间和斋门可罗雀,只余琴声悠扬。
实见其人,连灼烈也有些惊异,归云苏性情古怪,前后可判若两人,但智慧卓越,才思敏捷。思忖着的时间,“那么敢问普陀使为何也对筝有兴趣。”归云苏巧笑。
“兴趣所至。”连灼烈。那一瞬似乎想起红衣女子的戏语……大师兄,弹琴的男子好儒雅呵……他自嘲地笑了……
好一个碧云天。
她闲适在园中散步,“唔?”那乱花渐欲迷人眼里一抹蓝色的身影,归云苏瞥那蓝色背影,“你是侍花的下人?”
盘着髻的蓝衣女回首,倒是令归云苏顿住了,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美貌就是这般的罢,“你可以叫我姑姑。”女人以非花样年华,大约与归云苏娘亲的年纪一般,却不失半点风韵。
“姑姑?”云苏反复,心存疑惑般的。“云苏好闲,不知姑姑能否伴伴云苏。”
……
当连灼烈来时,归云苏和姑姑在下棋,你死我活不亦乐乎,“你来了,刚好赶上观战。”归云苏竟是笑靥如花,连灼烈饶有兴味的进了屋,姑姑回头向他示意,连灼烈的脸色突然变了变,但又极快转化成了自然。此后总是三人一起的打发时光。
“普陀使。”
“嗯?”他看她。
“你们寒门的女子都是着般惊艳的么?”归云苏笑了。
……
琴声淙淙,连灼烈已在云苏面前走了几个来回,“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他仿佛如梦初醒,“大约半月不能陪你,我有任务要离开。”脸色肃杀。
“哦,”琴声不止,却成了快调子,兜兜转转,素手飞快琴弦上来回转动,“罢,普陀使去何处云苏哪里拦得了。”
“那么灼烈告辞。”还是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意思,那孤傲的背影携了些积怨。
调子总算是戛然而止,他不知归云苏那晌正倚着门框目送他的背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