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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七月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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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三次打开数据流量,然后快速的打开游览器里的书签,进入和两个小时前没有任何变化的网页。
页面还是这样,只有列表后面的留言有了更新,覆盖了两个小时之前他看到的那些话语。
于是他面无表情的关掉游览器,斜倚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深夜里空旷的电车继续行驶在路中,偶尔因为地面上的不平而震动的“咣咣”作响,然后再接着开下去。
除了最后一班车急着回家的司机,车里只剩下后车厢的黑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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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浮沉》
BMG:Flower Dance
cp:骸云
things:致我亲爱的,我人生中的一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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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恭弥,男,二十四岁,工作于早川株式会社,单身,无恋爱经验。他大学毕业已经两年,一年前进入这家企业上班,现在做一名普通的办公室文员。
就他的职业而言,算不上怎么出彩,是一个随处可见的角色。工薪不高,但是养活自己、孝敬父母,已经是绰绰有余,并且每年能有一定结余。
工作说不上顺利,每个礼拜有两天,要被老板劈头盖脸的喷一顿是一定的,其余的时候大约都没什么糟糕。被老板喷是办公室职员的常态,大部分人对此都是默默无言,云雀也不例外。
为了上班方便,云雀在办公楼附近租了一套单人公寓,现如今收入稳定,年迈的父母剩下的,就是希望云雀能够尽早找到一个各方面与他相配的女人,然后结婚生子。
普通的一生,所谓幸福美满,大约也就是这个意思。人生没有其他需要填补的空缺了,一切都显得体面而合理。
碌碌无为的生命,云雀大约只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一生。
如今的自己和两年前大学那会儿,显然已经不同。唯一保留下来的似乎只有那一个习惯。那个叫做Tinty的Blog。
那是临近考大学到时候发现的这个个人Blog,主人文笔流畅优美,偶尔带有些细微的狡黠。他和他的妹妹经常在世界各地旅游,所以总是在Blog里附上各地的照片。尽管和云雀的年龄不相上下,但是生活却是天差地别。
云雀总是沉默,他往往是Blog的看客,不论他多么频繁的刷新页面,一有更新就第一时间去看,他依然只是给访问人数增加了一个个位,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Blog更新时间不定,但是基本每天或多或少都会有更新。骨子里他是羡慕的,那样的自由。
为数不多的双休日,云雀往往都是在家里,比平时晚起大约一个半小时。他的生物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作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对面墙上的壁钟正好是八点。
他闭了闭眼睛,然后慢慢掀开被子坐起来。盛夏之后的秋天,气温宜人,他套上昨天放在床边的睡裤,走去浴室的时候顺便打开了电脑。
昨天Blog没有更新。他挤上牙膏,心不在焉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是个相当俊秀的黑发男人,年轻,白皙,消瘦,欣长,削薄的嘴唇和剔透的黑色瞳仁。
一张很讨女孩子喜欢的脸。
走出浴室的时候他先去点开了Blog的网页,再去厨房,把冰箱里的火腿肉和生菜拿出来,煎了一个蛋夹在面包里面做成一个三明治。
这个时候阳光开始爬上公寓因为堆满杂物而略显狭小的阳台,云雀端着咖啡和三明治在笔记本电脑前坐下,视线却已经定在网页上。
还是没有更新。
他有些诧异,皱了皱眉,一边想着是什么事让Blog的主人忙的不可开交以至于没有更新,一边点开了右上角的那个红字。
新消息。
一条PM,发信人的名字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云雀有些怔着看着屏幕,连手里的咖啡杯都忘记放下来。
简洁的界面里,一个名叫Mist的人发了一条简短的PM。
<出来见个面怎么样?>
PM后面带着一张图片,赫然是云雀公寓后面的冰海公园。
发件人Mist,Tinty Blog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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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点十七分。咖啡店,云雀坐在靠窗边的一排沙发位,等着Mist的到来。
咖啡店里云雀的公寓很近,他两点的时候就到了。等待时间有些太长,他并不口渴,但还是点了一杯咖啡,一边喝一边等。
隔着两道走廊的座位上三个女孩子正看着他说些什么,间或偷偷捂着嘴笑起来。
云雀只是用余光撇了两眼,并不是很在意。他注视着窗外,时不时看看手机,偶尔抿上几口咖啡。他和Mist约好的时间是在两点半,是他自己来早了。
两点三十一。Mist还没有到。
云雀打开手机锁屏,打开联系人列表,第一个就是Mist。他想发短信去问问他怎么还不到,打下第一个字母后两秒,又退出界面锁上屏幕。
Mist的Blog粉丝很多,他不想自己给Mist留下没有耐心的印象。如果这样,他宁可对方对他没有印象。
他细微的呼出一口气,放下手机,再度抬眸看向窗外。
然后,他看到了Mist。
他没有见过Mist,Mist也没有给过他照片,但隔着窗户的第一眼,他确认并且无比肯定,他就是Mist。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他却坚信不疑。
那个高挑的,穿着黑色风衣和高筒靴,留着蓝紫色长发的俊美男人,正闲庭信步的走过来,推开咖啡店的木门。
从男人出现的那一瞬间,云雀的视线就被这样夺走,直到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我到了,几号?
云雀眨了眨眼,伸手去翻桌角的卡纸。
B31。
他刚输入,点下发送,那个黑色的身影带着一阵微弱的花香,已经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紧接着那个身影的风衣口袋里传来了一阵震动。
云雀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隔着一张不大不小的咖啡桌,看着对方的脸。
敞开的黑色风衣,白色的衬衫,没有系扣子的领扣,凸出锋利到像刀一样的蝴蝶骨,修长的脖颈,尖俏的下颚,带着一丝弧度的薄唇,笔挺的鼻梁,深邃的异色双眸。
那人轻笑一声,大约是察觉到了云雀的视线。他隔空伸出白皙的手。
“你好,我是Mist。我叫六道骸。”
“你好,我是Return。我叫……云雀恭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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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介绍完之后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抬眸淡淡的瞥了六道骸一眼,恐怕这位Mist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样子。
实在没有想到说些什么,云雀只好一口又一口的喝他那杯咖啡。
“不介意我也点一杯咖啡吧?”六道骸微笑着先开口。
云雀愣了愣,才觉得自己喝咖啡,把别人晾在一边的行为的确有些失礼,他沉默了一下,放下咖啡杯,抬手,“服务生。”
“云雀先生看起来像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呢。”尽管云雀语气冷淡,六道骸却是来了兴趣。他双手合十撑着下巴,眼睛注视着云雀毫无起伏的黑色瞳仁,“让我来猜猜,是因为工作常年面对电脑的关系吗?”
云雀点点头,“的确是常年面对电脑。”他的声音还是冷冷淡淡的,似乎没有因为六道骸的话有什么改变。
“嗯,根据你的购物范围,似乎也不是什么自由职业者呢,应该是有一个固定收入的,公司职员?”六道骸拿起送上来的咖啡,也是浅浅的抿了一口。
“嗯,公司职员。”云雀拿起手机,摩挲着手机屏,然后又放下。
六道骸似乎并不在意云雀不冷不热的态度,他轻轻的笑着说道,“我的职业是摄影师,居无定所,在世界各地找到我想要找的风景。”
云雀点点头,对于六道骸的职业他早就有过猜测,无外乎就是旅行者或者摄影师之类的,坐飞机或者在各个国界的公路边搭便车,去往不同的,知名或者不知名的城镇,自由自在的做任何事情。
他有些羡慕,甚至有些嫉妒,但是这样的情绪他是不屑于有的,所以他抬起眸子看着六道骸,等他说下去。
“我从一年半以前注意到你的,有一个人光顾我的Blog五六年,每天都会不断刷新我的博客六七次,却从没有留过一次言。”六道骸往前倾过身子,上半个身子都撑在桌上,“这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不是吗?他从来不表达自己的意思,却不断想要知道外界的新东西。外界,你知道的,我是指他生活以外的东西。”
“或者我可以理解成,我所表现出的我过的生活,真是那个人所希望的自己的生活?但是由于种种制约,他一辈子都不会有那样的生活可能。”
云雀握着咖啡杯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六道骸看,良久,却突然垂下了眼帘。
就像一只云雀,在仰起头想要飞翔的一瞬间收回了翅膀,变得温顺而随波逐流的样子。
六道骸把他所有的情绪都收入眼里,却没有更深入一步的意思,而是转移了话题。
其实制约的大部分原因,无外乎是来自父母辈的家庭。
“我是单亲家庭,我还有一个妹妹,库洛姆。父母离婚的时候把我们两个都判给了爸爸,因为母亲不需要两个拖油瓶。”这是一件很奇异的事,云雀想。六道骸笑容很淡,却非常轻易就能让人感觉到他在笑。
“离婚后父亲常年酗酒,完全没有再婚的意思,四年前死于酒精中毒,不过好在我已经成年了,所以成为了库洛姆的新监护人。说起来,还有一年库洛姆也要成年了啊。”
云雀见过库洛姆,在六道骸的Blog上,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里,站着一个紫色头发、紫色眼睛的白裙少女,笑的很甜美。
的确和六道骸很像。
“在考虑是不是要给库洛姆找个男朋友之类的,总不能让她一直跟着我这样没人要的单身男人到处跑。”六道骸难得笑的有些尴尬,也有些无奈。
“你不会没人要的。”云雀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然后察觉自己的反应似乎也过激了一点。他微不可见的呼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淡些,“我是说,你的Blog有不少女粉丝。”
六道骸立刻甜蜜而忧郁的勾起唇角,“虽然是这样没错,不过,”他眨眨眼睛,“我喜欢的是男人。”
云雀一噎。
“我可没兴趣在我的Blog上公布我的性取向。”六道骸摊手解释道,“你看,要是我说我喜欢男人,连你这样的人都受不了。”
云雀清清嗓子,挑起凤眼,“我这样的人?怎么样的人?”
“在我的Blog蹲守了五年以上的终极粉丝。”六道骸的回答一点都不含糊。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不会受不了。”云雀端起咖啡杯前反驳道。
六道骸眯起眼睛,“但是你显而易见的表达了你的吃惊。”
“和受不了不是一个概念。”
“……好吧,我想我们或者可以换个地方坐坐。”六道骸从鼓鼓囊囊的风衣口袋里拿出巴掌大小的单反相机,“冰海公园怎么样。”
他在逃避我的回答。云雀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想到。
他点了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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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海公园,虽然被称为公园,但是这个地区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墓园,在公园的最里面,是占了这个公园近三分之一大小的墓地,墓地的尽头是一片海。
因为是墓地,所以这个公园几乎没有多少人流量,大部分来的都是一些慈善家。
公园里埋葬的都是无名氏。
“我不认为这个墓园里有什么值得你寻找的风景。”云雀在前面走着,他们的目的地是海边的神社。
“哦?为什么你会这么说呢。”六道骸并没有因为云雀略显直白的语言而生气,他一手托着相机,一边轻快的走着。
说起理由,云雀的耳根有些发热,不过好在他走在六道骸前面,不会被对方发现什异样,“我研究过……不,只是发现了其中的一些规律,关于你的Blog,不论是它的名字还是文章里的图片,都是极为艳丽的颜色。”
六道骸在他身后无声的勾起唇角,饶有兴趣的盯着前面人行走的背影,“有趣。你还研究出了什么?”
“我没有研究。”云雀没有回头,依然踩着原先的步伐往前走,他重申了一遍,“还有就是关于你的大部分图片都是鲜亮而充满生机的。”他想了想补充说道,“不太像是墓园这样的地方。”
六道骸笑了笑,“云雀,不得不说你对于我的Blog的确已经熟悉到了一个程度,就这个程度来说我认为称为‘研究’也是不为过的。”他一连跳了好几步上去,空着的那只手握住云雀的右手手腕,“不过呢,尽管这个公园空旷,人烟稀少,色彩单调而冷郁,但是它依然是一种颜色。”
云雀停下脚步,扭过身定定地看着他,等他说完接下来的话。
“它非常空旷,所以非常的容易让人感到自由,我猜你一定经常到这里来。对吗?”
“的确。”云雀犹豫了一下,然后承认了,紧接着他转回去继续往前走。
六道骸有些讶异的挑起眉毛,他松开了握着云雀手腕的手,在原地站了会儿,看着前面云雀的身影渐行渐远,在入秋有些萧冷的风里显得异常单薄。他的步伐并不很大,非常坚定稳固,这样的执着,向着所要去的方向毫不犹豫的前进。
六道骸露出有些恍然的神色,抬起头。
冰海公园的天空没有一片云。
云雀的身影越来越小了,并没有停下脚步或者放慢速度。六道骸的唇角浮现出一个了然的笑意,他快步追赶上去顺便喊道。
“云雀,不介意的话给灰色的背景填上一些墨色怎么样?”
云雀微微侧头,看着六道骸有些气喘的赶到自己旁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需要吗?”
六道骸剧烈的呼吸着,却掩饰不了脸上带笑的神色,“我认为,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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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冰海公园待到了五点半,直到日晖几乎完全埋没进墓园那头的海里,他们才离开了公园。
在公园外他们分别,并且约定好第二天再见。六道骸和他的妹妹会在这个城市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而云雀除了双休日,其余的日子必须要工作到深夜。
作为一个最基层的公司职员,毫无疑问云雀需要加班,然后通过没日没夜的工作获得和工作时间几乎成反比的微薄加班费。
加班费对云雀来说并不是必须的东西,但是如果不加班他有可能会失去这份体面的工作。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云雀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他没告诉六道骸这件事,他答应了六道骸如果他有事他会出来陪他。
云雀第一次庆幸休假都是两天一休。他还有明天可以花一整天来陪六道骸,尽地主之意。
至少云雀是这么觉得的。
他不是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关于六道骸是依靠什么来维持他和他妹妹的开销的,一个到处乘坐飞机的摄影师,不论哪一点都需要大量的物质基础来支撑。
对方的经济条件相比自己怕是要高出好多呢,云雀有些自嘲的想着,却并没有思考对方究竟是依靠什么具体的工作。
这和他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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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新租的房子,所以行李还没有全弄好,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坐在那里。”六道骸指了指唯一空出来一块的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琳琅满目的摆满了各种东西,在那块唯一空出来的位置之前,放着六道骸那台巴掌大小的单反,连接着一旁的笔记本电脑。
云雀坐过去坐下来,看着六道骸把东西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其中有一叠一叠的厚重相册。
大约是云雀的视线持续的太久了,六道骸转过头,正好对上云雀的事先,他抿了抿嘴唇,指着云雀面前的电脑,“你可以上网,这里已经连接了网络。。”
云雀点了点头。
六道骸只好也点点头,接着继续低头整理箱子。
实在有些无聊了,云雀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打开了电脑。
扫雷,系统附带的益智类游戏,云雀无聊的时候一直会玩这个游戏,以至于从最早的9x9玩到了16x30的界面,再也没有更高的难度挑战了。
“叩叩。”
扫雷可以玩的很慢,云雀才打到第二局,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他抬头看了一眼六道骸,对方被一地的东西包围起来,周围连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看到云雀看他,六道骸的表情显的有些无奈的尴尬。
云雀眨眨眼睛,然后面无表情的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紫色头发少女,手里正提着一个有些沉重的袋子,那些只需加热就可以食用的速食食品。
“你好,云雀先生。我是库洛姆,库洛姆髑髅。”少女并没有过为惊讶,只是有些怔了怔,随即就有些腼腆的微微一笑。
云雀打了个招呼,顺手帮库洛姆提过袋子,往厨房走的时候路过六道骸身边,他随口说道,“就让你妹妹吃这种东西吗,真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哥哥啊。”
“……难得的,一般我会自己烧。”六道骸张了张嘴,有些挫败的低声解释。似乎是因为给云雀留下了不好的影响而有些郁闷。
如此幼稚的举动让云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不过好在他正背对着六道骸,所以六道骸并没有看见,反而是跟在云雀后一起走进厨房的库洛姆看的一清二楚。
少女掩着嘴唇,诧异之余便微笑起来,心里像是融化的清池一样些微荡漾起来。
一个很有趣的人呢。
下午的时候六道骸出去了一趟,说是要去冲印照片。云雀没跟着过去,库洛姆一个人在家里,还要打扫整理,云雀想着还是应该留下来帮忙比较好。
库洛姆只有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另一只在多年之前因为一些意外事故被毁坏殆尽,具体是什么事情库洛姆和六道骸都没向云雀解释,云雀也没多问。
有些历史,翻回去会迷了眼睛。
云雀不至于不知好歹到这个程度。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会照顾好库洛姆,接着又继续去做手头的事情。
库洛姆正在整理一个小的铁盒子,看上去有些年岁的样子,显得有些老旧,但是库洛姆依然很宝贝这个东西,用纸巾擦得干干净净的,却并不放在柜子里,而是依然放在旅行箱里。
“为什么不把它们放在玻璃柜里呢?”看着库洛姆第三遍擦拭着这个盒子的时候,云雀状似无意的问道。
“因为……有些东西非常珍贵,值得被保护。”库洛姆笑了笑。
“只有放在外面被欣赏,才有价值不是吗。”云雀擦干最后一个餐盘,放进碗柜。
“……并不是有这么多时间来欣赏的。好在它一直在我心里,所以看不见,也不会忘记。”库洛姆把玩着盒子,冲着云雀微微一笑,“不用太在意,我只是这么说而已。”
云雀皱起纤细的眉,并不明白库洛姆话里的意思。
库洛姆依旧抚摸着那个老旧的铁盒子,偶尔晃起来,里面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人都是罪孽深重的动物,云雀先生,”库洛姆淡淡的微笑着,“希望您能够理解,很多东西就像是这个铁盒,外表无害,里面却污浊肮脏。”
头一次,云雀居然没能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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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理解库洛姆的话是在两周后的一个夜晚,六道骸约了云雀共进晚。在一家里云雀公司不远的店里。
气氛的确不错,餐点也不差,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直到两个小时之后,有两个穿着灰黑色夹克衫的中年男人走进来。
六道骸的视线越过云雀的肩膀落在那两个人身上,下一秒钟,六道骸的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云雀微微抬起眉毛。
六道骸收回视线的时候试图微笑,但是很显然失败了。
云雀看了看那两个人,对方坐下来,和别的客人一样开始点餐,他再转过头回来看六道骸。
“怎么了么?”
“不,没什么。”六道骸把钱留在桌上,立刻站起来,拉住云雀的手就往店外走出去。
云雀诧异的看着六道骸,但依然任由他把自己拉走。走之前,他看到那两个穿着夹克衫的男人也站了起来。
果然有问题么……
六道骸拉着云雀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身后的两个男人也跟在后面,一追一逃。
云雀回头看着那两个男人,又回过来看着拉着自己的手窜进小巷的六道骸,然后加速跑到六道骸前面,在六道骸诧异的目光里带他进了一个墙壁间的夹层。
“别说话。”他努力的抑制着喘息,“他们发现不了。”
六道骸也喘着,却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这里有……”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云雀看了他一眼,小巷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云雀和六道骸都屏住呼吸。
城市里早已都是高大的楼群了,在这么一个小巷的夹层里,所有的灯光月光,通通都被周围的高楼拦截围堵,夹层里一片漆黑。
夹层,可想而知多么狭小的地方,只有夜猫光顾的地方如今却要一口气并排塞进两个成年男人。
云雀和六道骸两个人躲在夹层的最里面,云雀的下巴搁在六道骸的肩上,六道骸的嘴唇贴在云雀的耳边,冰凉的墙体紧紧的贴在他们的背上,胸口却紧靠着另一个鲜活的温度,剧烈的反差让两个人都有些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
六道骸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凭借极好的夜视能力和只差分毫的距离,云雀隐约看到六道骸居然勾了嘴角在笑。
“害怕吗?”他的嘴唇擦着云雀的耳朵,吐露出微弱的气流。
云雀闻言凛起凤眼看他,上挑的眼角像蝎子尾巴一样勾起来,眼神直直的锁住六道骸的眼睛。
他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中年男人的脚步在夹层口停住了。云雀一动不动,用眼角的余光飘着两个人站在光里的黑色鞋面。
“两个男人在里面?”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开口。
“进不去的吧。”另一个一边说着,一边从夹克里拿出了什么。
两声沉闷的响动之后,中年男人等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反应,一个人从地上捡起弹壳,“跟丢了。算了。”
另一个咋了咂嘴,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小巷。
云雀仔细听了听,直到再也没有声音了才从鼻子里淡淡呼出一口气。
两个带着消音□□男人显而易见是来找六道骸的,云雀这个时候才松开拉着六道骸的手,语气还是这样薄凉,“六道骸,你欠他们钱了?”
六道骸没说话,只是抿紧了嘴唇从云雀身前挤出来。
“六道骸……”湿的?
云雀有些诧异手上奇异的触感,他皱起眉,在巷口的灯光下看清了自己手上那有些粘稠的液体,鲜红色的正顺着指缝滑进袖口。
六道骸的右边腰侧大衣上明显深了一大块——
刚才那两个人为了试探夹层里有没有人而开了两枪。
“喂,你中弹了?”
因为血迹太过可怕,云雀不能带着六道骸上公共交通。他没车,又怕被那两个男人找到,只好从这些黑漆漆的小巷子里穿来穿去。
等到回到六道骸住的地方的时候,六道骸腹部的血迹已经蔓延到了胸口。来开门的库洛姆吓了一大跳,但是她很快镇静下来,让云雀扶着六道骸进来,然后拿出医疗箱,帮六道骸处理伤口。
先用局部麻醉,用镊子拿出子弹,消毒,再缝合伤口。库洛姆沉默着动作,手法熟练,显而易见这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情况了。
云雀一言不发的看着库洛姆剪断针线,然后端着装有子弹的盆子到流理台那里去清洗。六道骸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消耗了太多体力,已经昏睡过去。
云雀此刻已经脱下了外套,白衬衣的袖子挽着。他走到流理台边,拿过酒精棉擦拭库洛姆洗干净的镊子。
“云雀先生想必有很多想问的吧。”水声哗哗的响着,库洛姆先开了口,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
云雀的目光依旧注视着手里的器具,他仔细的擦着,并没有说话。
库洛姆并不在意云雀的反应,而是继续说下去。“前几天云雀先生到我家里来的时候问我,铁盒子里的东西为什么不拿出来。”她把手从水柱里抽出来,指间拿着的是那颗子弹。
她的手抬高,把子弹拿到日光灯下,目光就像是在端详一样。她的脸随着这个动作而抬起来,神情轻柔美好,似乎连一丝悲伤都没有。
接着她在云雀的注视下拿出来放在旅行箱里的铁盒子,打开。
云雀的目光触及进了老旧的盒子,下一秒,他的神色变的有些不可置信。
铁盒子里的正是和库洛姆手上的东西一样的——子弹。大大小小,大约有十个左右。
库洛姆看着云雀的脸,又看看自己手上的子弹,然后一松手。
“啪。”那颗刚从六道骸体内取出来的子弹,不轻不重的落进了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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