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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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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南粤盛产汁多甜美的佳果,比如荔枝。
张良见这荔枝,色泽鲜紫,瓤厚而莹,心生欢喜。驻足摊前,这六七月份的时日,南方一片湿热,也正是此种盛誉满载的果子的季节。白居易曾描述:“此果离开树干,一日则色变,二日则香变,三日则味变,四五日后色香味不存,以为离枝。”念及此,张良皱起了眉。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张良离了颜路已有半载,轻衣纵马游江湖,山水无情,待人寄情,张良一路走来,这若山水不相见,何为天地?
那日,灵虚的剑气扬起的风,拦腰断了屋外树,还有飘舞的花瓣与雪絮。不辞而别的张良暗暗发誓,葬了此情。可是,他还没走出城,颜路时而淡漠时而温柔的眉宇、曳地的衫、陈年的艾草……宛然,泪痕蜿蜒,不争气地把誓言改了:每天只用一点点时间想他。
张良得了璞玉,在路上琢磨,镇日寻山觅水、经营势力的张良,闲暇下来,拿着刻刀,小心翼翼在玉上留下划痕,叨念:“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每当张良嘟囔到此,总免不去一个微笑。顿了顿:“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终不可谖兮。” 圣贤庄掌门人伏念的“当真痴儿”竟一语成谶。
这番,温雅公子,面如冠玉,腰悬玉箫,望着那层层堆叠的荔枝,一心想的是让他也尝尝这自己喜爱的水果。卖荔枝的姑娘早已红透了脸,若有所思的张良收了折扇,无意识地用扇柄敲打手心。
正要开口招揽生意,张良啪地一声开了折扇,扇面上空白一片,亟待洒墨其上的样子。只听张良眼里带笑,问道:“姑娘,这新鲜的荔枝可是水灵了,不知如何持久?可有偏方?”
这姑娘忍受着周围看摊姑娘们的怒视,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了,樱桃小嘴张合:“没有,公子快马加鞭,辅以冰镇,也许能赶得上。公子可以选荔枝蜜或者荔枝干。”
一小勺的荔枝蜜,琥珀色,芳香馥郁。可是,南国四处荔枝飘香,次第熟落。饱满的荔果似丹裹凝脂,果肉丝绢般柔滑,齿颊留香。张良怎能买因晾晒干瘪的荔棉给那心尖上的人?收了折扇,也是时候回庄见他了。
捻起一颗荔枝,小姑娘在边上絮絮叨叨:“挑甜的可是有技巧的。首先,果皮大多数人都要挑紫红或大红的,看着就欢喜,可吃起来大大不如这种青红相间的。荔枝被太阳照着的地方便红,藏在叶底的便青,错落有致才是甜果。再者,这龟裂鳞片突起,小而尖,刺锋微微扎手,证明新鲜。最后就看蒂旁边的凸起了,以饱满为佳。这般挑下来,定是肉厚核小,糥而嫩滑,浓甜多汁,入口清香。”
一篮荔枝带着枝叶,装在盒里用碎冰镇着,张良想起一个冬冷未消的清晨,他走至一处山涧,一枝梨花独自早开,张良的第一个动人春色。摘下花枝,轻轻揣在怀里,就这样时刻未停的急马狂奔,送一缕春意给颜路。
半夜,他迈进颜路房里时,颜路散着发倚在床上,一副迷蒙烟雨的模样。张良伸手入怀,取出那一枝初绽的梨花时,半萎的花瓣纷纷落地,只余屋内若有若无的幽香。颜路笑了,掀开身侧的被褥,张良把光秃的花枝搁在窗边,脱了鞋钻进被窝里,才觉浑身倦意,闭了眼就昏睡过去了。
“睡吧,子房……”颜路为他拉拉被子,轻如蝶舞,“谢谢你……子房……”
那是一个印在额头羽毛般的吻,如梨花落地无声无息,可四处蕴香,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