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天会晴心会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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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出发的那一天，连漪才明白何奕所谓的“有些远”是什么概念。飞机飞了两个小时抵达机场，出租车二十分钟到达何奈的学校。
“为什么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在何奈班主任的办公室里，连漪问道，“他都多久回一次家？”
何奕翻着儿子的作业本，静静看着封面上尚算稚嫩的“三年级一班”、“何奈”字样。
不一会儿，班主任带着一个小男孩进来，“何奈，跟你爸爸妈妈先聊着，老师回去上课了。”
连漪还没澄清自己的身份，不负责任的老师就推门离去。
何奈敌意十足地看着他们，“妈妈？哼，好啊，我以为我没有爸爸，倒无缘无故多了个妈妈。”
“何奈！”何奕呵斥，“怎么说话！”
小家伙昂着不屈的脑袋。
连漪基本明白了父子俩的相处模式，她示意何奕控制情绪，然后走到何奈面前蹲下，“何奈，你好，刚刚老师没有给你解释清楚，我不是你的妈妈，我是连屿的妈妈哦。”
“连屿是谁？”小家伙还是退后了一步，抗拒地看着她。
“有机会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他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朋友，眼睛和你一样，大大的，不过他的睫毛没有你长。”
何奈眼神消融了些，“你的睫毛很长，你是他妈妈，他的睫毛怎么会不长呢。”
连漪笑，摸摸他的头发，“连屿爸爸的睫毛不长呀，连屿和他爸爸一样。”
何奈偷偷看一眼何奕，“我才不想和爸爸一样呢。”
“过来偷偷告诉我，”连漪附耳对他悄悄话，“你喜不喜欢你爸爸？”
何奈脸一下子涨红了，大声对着何奕喊，“才不呢！他那么凶，他都不喜欢我、不陪我！我凭什么喜欢他！”
何奕皱眉。
连漪捉住他的两只手，“何奈不喜欢爸爸，是因为爸爸凶你、不能经常陪你，对不对？告诉你一个秘密，连屿没有爸爸，连屿的爸爸在他出生以前就去世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爸爸。”
何奈的小嘴张成了O型，何奕在一边也动容。
连漪继续道，“连屿的爸爸从没陪连屿去游乐园，连屿做错了事情也没有人会凶他。但是连屿还是会抱着爸爸的相片说喜欢爸爸，想念爸爸。”
何奈小心翼翼地问，“连屿想爸爸不会哭吗？”
连漪反问道，“何奈会哭吗？”
他挠挠头，又点点头。
“所以何奈其实很喜欢爸爸吧？”
何奈默认。
连漪趁机道，“那为什么今天爸爸来了，何奈还要和爸爸吵架？想爸爸应该告诉他，让他抽多来看你啊。”
何奈皱鼻子，“我知道他要和我妈妈离婚。妈妈打电话问过我，如果以后我们不和爸爸一起生活了，我愿不愿意。”
“哦？”连漪看他装小大人的样子，觉得他很可怜，又觉得有些好笑，“何奈怎么想？”
“我想和爸爸住在一起，但是也想和妈妈住在一起”又偷偷瞥了眼不远处的何奕，小声嘟囔，“其实住不住在一起都没有区别啊。”
“奈奈，”何奕也走过来蹲下，“爸爸先向你道歉，以前和妈妈陪你的时间是太少。但是你要理解，爸爸和妈妈不继续一起生活是有原因的，而且以后无论怎样，爸爸还是爸爸，妈妈还是妈妈。”
连漪侧目，这个男人，大概是因为觉得对儿子有所亏欠，不会再强硬地要求争取抚养权了吧。
何奈歪着脑袋，突然问，“你是不是来说服我、帮爸爸妈妈离婚的？”
连漪本能地想反驳，但是事实好像就是这样子，她总不能对一个孩子说，对不起，这是我的工作，我必须帮你父母离婚？那才真是罪过。
何奈眼神又冰了，手挣脱出她的掌心，“你不是好人。”对着何奕，“你们都是坏人。”
“何奈，”连漪不躲不避地盯着他，“有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在一起很快乐，而有些时候，分开会更快乐。当爸爸和妈妈不在一起生活比在一起更幸福的话，你是愿意他们继续住在一个房子里但是天天吵架呢，还是不住在一起，但是每个人都会开心地笑呢？”
“我……”何奈陷入两难，“我……”他不愿做让爸爸妈妈分开的坏人，但是他也希望爸爸妈妈都能开心。
“奈奈，不要想了。”何奕扶起连漪，“连律师，你能不能带奈奈去外面，我想和他的老师谈谈。”
肯德基。
连漪思来想去，还是这种地方的氛围最适合跟小孩子沟通。连屿那个难缠的小家伙从来不屑踏足此地吃洋快餐，但是此刻坐在她对面的孩子看着四周别人一家其乐融融，显然羡慕得不得了。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何奈嘬一口可乐。
“当然。”
“为什么分开会比在一起更快乐？如果分开好，就不应该在一起。”
连漪被问住了，何奈这个小大人动辄就能让她无话可说。她想了想，这样对他解释：“何奈刷牙的时候喜欢怎么挤牙膏？”
“啊？”何奈不明白。
连漪拿起一包番茄酱给他，“呐，这就是你的牙膏，你都是怎样把牙膏挤出来的？”
何奈接过番茄酱，犹豫了一番，从酱包的最底端开始捏，一点点往上挤，直到开口处慢慢溢出红红的酱汁。
连漪对他笑了笑，“连屿，他喜欢这样捏。”她又拿起另一包，从酱包的中间、酱汁最饱满的地方用力，开口处“滋”地冒出酱汁，流到了桌子上。
“啊！”何奈赶紧拿纸巾去擦，“好脏啊！”
“是呀，”连漪无奈，“每次弄得洗漱台上都是牙膏。为此我不知道训过他多少次，他从来都不改。可是何奈你看，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习惯，不会轻易改变。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如果能接受彼此不同的习惯，在一起就会很开心，如果不能接受——就像你不喜欢连屿挤牙膏的方式，那继续住在一起，就会有争吵，甚至会打架。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懂了。”何奈头垂得低低的。“所以，你帮他们离婚是对的。”
连漪于心不忍，她用律师谈话的技巧说服了一个小孩子，这是她的工作，她完成了，但是没有一点成就感。
“我刚才说过了，他们怎样，在不在一起，其实对我来说都一样。”
“嗯？”
“我说，”何奈望着邻桌给女儿喂食的妈妈，“反正我也都见不到他们。”
连漪一阵心酸，“何奈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上学？”
“因为可以住在学校啊。”
“你爸爸，作为爸爸，他确实很不称职。”
没想到何奈大眼一瞪开始维护自家爸爸了，“你才不知道！我爸爸最厉害了，他是神探！抓坏人很厉害的！他带我去博物馆，能讲出每一件展品的故事！小朋友都可羡慕我了！哼，你家连屿的爸爸才不好呢！我爸爸至少没有丢下我不是吗！”
“是是是，我说错了，你爸爸很厉害，”连漪告饶，“可是你这样说连屿的爸爸我也很伤心啊。”
“谁让你先说我爸爸的坏话。”何奈嘴一撅，不买她的账。
连漪“噗嗤”一声笑了，“那你妈妈呢？”
“妈妈……”何奈托着腮，“妈妈会给我买很多玩具寄到爷爷奶奶家，这样我放假的时候就可以和小朋友们一起玩。”
“还有呢？”
“还有……她给我打电话时候很温柔，也不会打我。”
“打你？”连漪敏感地追问了一句，“妈妈打过你吗？”
何奈不以为意地点头，“她说我不听话啊，小孩子不听话是要挨打的，不过爸爸从来不打我——这也是我更喜欢爸爸的原因啊。而他们吵架吵得很凶，有时妈妈还会打爸爸呢。真是的，爸爸、妈妈、奈奈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少，还要打架。你说得对，爸爸妈妈一定是挤牙膏的习惯不一样。”
“刚刚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现在换你回答我一个吧。”
“你问吧。”
“如果爸爸和妈妈分开了，你更想和爸爸一起生活，还是妈妈？”
“我住学校啊，放假和爷爷奶奶一起住。”
“我猜，”连漪神秘地对他道，“你爸爸会让你转学到他或者你妈妈能照顾你的地方，那你是想被爸爸照顾还是妈妈？”
“我……”
“何奈，听我说，这是你必须做出的选择。”
“连律师。”何奕从她身后拍拍她的肩，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爸爸！”何奈眼睛一亮，“如果你照顾我，我还能不能见妈妈？”
何奕看向连漪，仿佛在问她“这么短时间就搞定了小家伙？”
连漪眉梢微扬，答案不言而喻。
何奕肯定地点头，“当然。”
“哦耶！”何奈欢呼，“那放假了你要带我去博物馆和迪斯尼乐园！”
“我尽力。不过也许不用等到放假，奈奈，等我和妈妈的事情处理好之后，你想不想换个地方上学？”
“连屿妈妈，你猜对了！”何奈惊奇，“好厉害！”
“我准备把澳门那边的固定工作辞掉，”何奕侧身与连漪商量，“回内地教学，方便照顾奈奈。”
“何先生，我认为这是很明智的做法。”
“连律师，谢谢你。”
连漪没来由地想逃开，“我去给何奈买份甜筒。”
何奕低低地咳了一声。
何奈期待地望着甜筒招牌下连漪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天会晴心会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