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守》裘兲一剑

2、吃货

　　时过三年，范守在一间饭店安顿了下来。

　　本来根据本朝律法规定，像范家这种因为犯事而被抄家或者灭门家族，为被赐死的奴仆在十年内是不能进京城及四大辅城范围内的，但由于范守他不是奴仆，没有在范府的名册上明确登记，所以幸运的留在了繁荣且就职岗位较多的京城，并凭着多年锻炼的好身体，不久就找到了跑堂的工作，包吃包住，每月月底两天休息，逢年过节还有红包拿，福利很好。

　　“小守哥，爹爹叫你搬柴！”说这话的是客栈老板五岁大的小女儿，圆嘟嘟的身子盘着两条萝卜腿坐在柜台台面上，两只羊角辫随着她脑袋的晃动不时抖阿抖，长得不算好看但却特别可爱，名字也很好听，叫崔婷婷，小名铃铃，说话声音特脆，就像摇铃铛一样。

　　范守把抹布往肩上一搭，双手用围裙擦干净，过去轻轻摸了摸那圆鼓鼓的脸蛋，还香了一口，笑着躲过小铃铃甩过来的一把咸水毛豆壳后便小步跑往后院，搬柴去了。

　　“小守哥坏蛋，亲婷婷婷婷就嫁不出去了！呜……娘……”越想越生气，婷婷拱着大屁股，慢慢从老板专门为她修的小楼梯上爬下柜台，迈着两条罩在大棉裤里的小腿，抽着鼻涕跑去找娘亲了。

　　大堂里的客人和伙计看了都笑开了，有一个客人还特地点了一只肥鸡腿安慰小铃铃，叫小二追上婷婷把鸡腿给她后，小姑娘又抽噎着爬回了柜台，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抹着眼泪继续当他的小看板娘。

　　看她这个样子，大堂里顿时又是一阵欢笑声。

　　“你看那小姑娘，有的吃倒不哭了！脸上抹得像小花猫一样。”

　　“呵呵，每次哭都有人送好吃的，婷婷下次肚子饿了哭两声，别说大鸡腿了，大肥鸡都有人送哦~”

　　“别看小守平常不说话，坏心眼使得呢，说不准跟小姑娘串通好了，给小姑娘骗零嘴呢！~”

　　大家开着玩笑，大堂里一派热闹景象。

　　后院。

　　今天送柴的人来得晚了，中午时分才把柴送到。老板赶忙叫人到后院搬柴到厨房，范守到后院的时候，正好碰上到前面送菜的小瑜头，看他慌慌张张要摔倒的样子，伸手便扶了一下。

　　小瑜头扶正托盘里的碗，仔细看清楚了没有溢出汤汁后，大大松了口气。

　　范守看他紧张成这个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轻松。

　　“小守哥你是不知道，包间来了个特别难伺候的客人，老板都在前面侯着呢！看样子来头还不小，不能得罪，老板都特地吩咐我要小心着点……嗨，不跟你说了，菜上得慢了保不准还要被骂！”说完急急忙忙走了。

　　范守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搬上柴，一趟一趟地开始搬了起来。

　　厨房要的不多，大概搬了五、六趟，大厨就跟他说不用搬了。厨房地方小，柴多了容易起尘，到时候进了菜里一股尘土味儿就砸招牌了，所以厨房的柴都是要多少搬多少的。搬完最后一趟，范守被负责糕点的刘师傅叫住，顺便送点心到前面大堂丁号桌。

　　范守将身上的尘土排掉，又仔细地把手洗了一下，才端着盘子离开了。

　　刘师傅是个爱干净的人，看着范守很满意地揪了揪自己的山羊胡：“范守这孩子我看挺好。”

　　主厨拿铁勺“咚”地敲了刘师傅的脑袋一下：“我看他是挺好，你要不好了！包间再来催点心你就等着扣工钱吧！福心包捏完了没，蒸笼准备好了哦！”

　　刘师傅摸着后脑勺点着头应承着，将四个精致小巧的包子装盘放进蒸笼，在主厨看不到的地方小小白了他一眼。

　　这间饭店在京城不是很有名，面积也不是很大，菜不算好吃，包间不算华美，当然也没有任何特殊服务，所以一般能来这里的大人物基本上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不过这回，这间小饭店还真迎来了一尊大佛。

　　来的是当朝皇帝的小舅子，卞泽凯卞大将军。而那不能得罪又难伺候的大贵客，就是当今皇上最小的弟弟，本朝最年轻的王爷，亲善王——林凤荇，其母妃亦为将军大人的姨妈，便也尊称大将军一声哥哥。林凤荇已有六岁，但智力仅如两三岁的小孩那般。本来皇家出了个傻子可是天大的耻辱，但先皇不但没有处理了这个皇族的失败品，相反还特别喜欢这个长相甜美但慧能不高的孩子，林凤荇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说的却也有些夸张，一个智弱的孩子，再出格又能做出什么事儿来呢？

　　林凤荇很乖，从小到大除了嘴刁了点，不爱笑之外，就没什么缺点了。不过他虽然平常脾气还行，但要是吃不顺了，便要使性子，平时话都讲不清楚，倒是碰到吃上，讲话一个精一个准的。碰到食物不喜欢了，他要么不吃，要么就乱扔东西。连皇帝都开玩笑说，他这辈子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都亏了这小皇弟才得偿一试啊！

　　只是这偏食孩子，最近有点儿厌食。

　　大将军刚打了胜仗回来，皇帝便把林凤荇交给他，命他带着出来觅食，吃住行全由皇帝来出，也算是给将军的犒赏了。

　　可这满地的碎碗汤汁，摆明了小王爷今儿个吃的极其不顺……大将军有通天的本事，也管不了这小娃娃的嘴不是。

　　“乖凤荇，你已有两天没有进食，不如先喝点甜汤润润喉？”大将军摸了摸小王爷的大脑门，还有些烧。这孩子从小吃得少，补品要做的不好吃便也不会吃，本来身子骨就差，可也没别的办法给他养出来。以前尝试过带着他练武，但这孩子没什么悟性，简单的一套长拳也练不来。两天没吃东西，再加上最近天转凉了些，孩子就生病了。更确切的说，是体虚，每年一到十月初，林凤荇就低烧不停。

　　林凤荇坐在大将军的怀里，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眼中氤氲着湿气，肉乎乎的小手抓着卞大将军的胳膊，抬着脑袋，带着哭腔说道：“卞卞，肚肚饿饿，可是菜菜不好吃，凤荇不要吃。”

　　大将军又想哭又想哭，一为这可爱到让人浑身发软的小娃娃可怜的样子，二为自己那已沦为排泄物的爱称。

　　“那我们换家试试？”大将军建议道。

　　凤荇弱弱得点了点头，接着脑袋往大将军怀里一歪，连说话都没力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