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青梅竹马》苏*六

15、十五

　　十五
　　周吟早上被闹钟吵醒，迅速爬起来冲澡，化妆出门，认命地开车出去。
　　当年周吟做了决定后，立刻向程依山递上了辞呈。
　　她还记得，程依山接到辞职信，一脸不可置信：“周吟，为什么要辞职？”
　　周吟毫不犹豫：“不想做了。”
　　“是因为王总的事？你放心，他是个意外，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周吟笑笑：“程经理，我并没有觉得委屈，我只是不想做下去了。”
　　“周吟，我不同意，我不会同意你辞职的。”
　　周吟表情依旧平静如常：“程经理，你没有权利这样做。”
　　程依山松了松领带：“辞职以后你会去哪儿？找好下家了？”
　　“嗯，”周吟并不打算隐瞒，“工作已经谈妥了。”
　　程依山突然笑了：“好，我知道了，你出去跟温菲菲交接一下，等通知到了你就可以离开。”
　　“谢谢程经理。”周吟转身出门。
　　在一个雨后湿漉漉的夏日，周吟和梁辰登上了飞往S市的航班。梁续冬并未给她们任何帮助，梁辰的梁家千金身份也没有被人知晓，这个公司除了注册资金是梁续冬帮忙出的，其他一切他都没有插手。事业起步期的重重压力，曾生生磨灭了两个人所有的热情，那时，梁辰每天回来都会哭一场，也不让周吟知道，可是她眼底掩盖不住的红却一次次出卖了她。
　　周吟也不好过，她从前对自己的职业并无十分完整的规划，愿意同梁辰千里迢迢来这里，也不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能力，更多是为了离开B市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所以，开始总是举步维艰的。
　　幸好，这四个年头，她们熬过来，并且真真正正地长大了。
　　譬如此刻，周吟敢独自一人开车上路，这在从前，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
　　等红灯的时候，她迅速拨通了梁辰的电话，告诉她自己到达的时间，然后打开车窗，跟着音乐哼唱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准时到达新圣分公司，梁辰已经在门口等她了：“姐姐真谢谢你啦，今天一结束，我请你吃大餐。”
　　周吟斜着眼冲她笑：“小丫头，一顿大餐就能收买我了？我这可是额外加班，至少要三倍工资了吧。”
　　梁辰忙点头，拉她进门：“你在我就安心了，一切好说，好说。”
　　周吟边走边道：“昨天晚上我都看了，这个客户出了名的难打交道，我也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搞定客户已经是下午的事了，梁辰恭恭敬敬地将其送上车，看着车开出去很远，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终于搞定了，我就说得靠你才行。”
　　周吟笑：“只是我运气好罢了，校友什么的说起来亲近些。”
　　梁辰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中午陪着也没吃好，现在出去吃点？”
　　周吟也觉得腹中空空：“好啊，今天我就让你这个资本家破破财。”
　　梁辰便三两下蹦上车：“让妹妹我开吧，给你试试新车。”
　　周吟到底也是累了，便自觉坐到副驾驶，老老实实系上安全带：“行，姐姐就把身家性命交到你手上了。”
　　梁辰笑：“真不要小瞧我，我十八岁就拿到驾照，如今也是老司机了。”
　　“那么老司机，可以走了吧？”周吟打了个哈欠，“开车小心点，我熬了夜，现在补会儿觉。”
　　梁辰发动车子：“那吃饭的地方我就自己选了。”
　　周吟嘟囔了句：“随便。”很快坠入梦乡。
　　待周吟醒来，车已经开到市中心，她揉揉脖子：“这是要去哪儿？”
　　梁辰将车停好，示意她下车：“边走边说。”
　　周吟听完梁辰的描述，心中已经将她蹂躏了千百遍：“梁辰，我都奔三的人了，禁不起你这么折腾。”
　　“姐姐，好姐姐，你就去见见吧，这个是我爸推荐的，相貌身家都是一流，见见面也不会怎样，万一有缘分呢。“
　　周吟无语，梁辰至今是单身也不见家里着急，怎么梁家倒是老为她的婚姻大事操心，可是这样的好意她着实难以拒绝，便只得叹口气：“好吧好吧，见就见吧。”
　　看着梁辰喜笑颜开的模样，周吟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两把：“以后要是再先斩后奏，别怪我冷血无情！”
　　“遵旨！”梁辰拉着她快走几步，“已经迟到啦，快一点。对了，你先进去，我就坐你们隔壁桌，替你把把关。”
　　周吟进了餐厅，人不多，很容易就找到个穿休闲装的年轻男人，对方见到她，起身准备自我介绍：“你好，我是……”
　　“林想想？怎么是你？！”原本准备在隔壁桌潜伏的梁辰，还没坐下就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周吟忍不住想笑：“梁辰，怪不得梁总没有告诉你对方的名字。”
　　梁辰脸倏地红了：“我真的不知道……”
　　林想想在梁辰头上拍了一把：“这是怎么回事？”
　　正巧，这时有电话进来，周吟忙出去接，将尴尬重逢的二人留在原地。
　　周吟从玻璃窗看着里面的两个人，林想想个子很高，一双大眼很清澈，看不出已经快三十岁，眉目间均是融融的暖意。梁辰红着脸站在他对面，光打在她侧脸上有着完美的弧线，怎么看二人都如此般配，若不是当年上学的时候因为误会分开，如今怕是早就结婚了吧，这样也好，梁续冬拉她做了回炮灰，倒说不定能成就一段好姻缘。
　　那么现在，自己也没必要进去了吧，周吟发了条信息给梁辰，开车闪人。
　　回去的路上，她眼前不断闪现方才二人对视的场景，那样温暖熟悉，是她当年同陆之韦同样的感情吧。周吟甩甩头，想把这些本来以为抛诸脑后的念头彻底摆脱掉。她也曾反思过，爱情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他们当时太过于年轻太过于相信能相守一生，错的是在爱情中矛盾积少成多却没能及时处理，才在一次次碰撞后互不喊痛互不服软，硬生生走到了穷途末路。
　　对于当年的事，她早就不恨了，但如果重来一回，她依然会选择分手，他们的性格相差太多，她是一个把自己掩饰到连自己也看不清楚的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陆之韦是个任谁问什么都不愿意全盘托出的固执少年，他们还没有准备好，没有准备好如何做一对平凡夫妻，如何在摩擦中手拉手扶持着成长，直至老去。
　　周吟被自己肚子的抗议声唤回思绪，她不禁笑笑，又矫情了不是？分开都四年了，还想什么？找个地方好好犒劳自己的胃才是正经事。
　　正找地方停车，惹人厌的手机又响了，周吟刚刚挤进一个挺窄的车位，被手机铃声一吓，手上一哆嗦直接往旁边的车上去了。
　　这……周吟停好车，认命地坐在车里，恶狠狠接起电话：“喂？你好！”
　　“姐姐我有个袋子是不是落你车上了？”梁辰有点苦恼，“我打车的时候发现没了。”
　　“打车？林大帅哥呢？”
　　“他啊，有事提前走了，”梁辰看看时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吧。”
　　“我刚才把别人车蹭了……”周吟正说着就看见有人往这边走，婷婷袅袅的是个女人，应该不是很难对付吧，她心想，多难缠的客户她也见过了，“辰辰，我先把这事处理了，你东西我晚点给你送过去。”
　　走近了，周吟才看出这女人身形十分眼熟，可是此刻有点迎光，她也看不真切，再看清，女人已经走到她跟前。
　　周吟忙组织好语言：“对不起，我……春晓？！”
　　好巧不巧的，车主正是周吟多年未见的好友——莫春晓。
　　莫春晓十分惊讶：“周吟，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来S市了？”
　　周吟笑着过去抱她：“我都来四年了，怎么你也来了我一点也不知道！”
　　二人聊了许久，周吟拉着她往车上走，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要做什么：“春晓，这是你的车吧，让我刚才给蹭了，我给你修吧？”
　　莫春晓倒是不在意：“没事，我自己弄吧，你下午还有事吗？我家离这儿不远，带你去看看？”
　　莫春晓表情十分真诚，周吟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开门的是个身形高瘦的男人，三十岁上下的模样，笑容十分恬淡：“回来了？”
　　莫春晓将周吟拉出来：“这是我老公，孙铮。”然后对孙铮说道：“这是我好姐妹，周吟。”
　　周吟再淡定也会被这场面震惊——她对莫春晓老公的认知就是李立志，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想来也是要长长久久的，可是此刻，同莫春晓长久的人，分明是另外一个人，一个跟李立志完全不同的人，一个周吟完全不认识听都没听过的人，而且看起来，两个人生活得十分幸福。
　　周吟的表情落在莫春晓的眼里，她忙推了周吟一下：“想什么呢，快进屋。”
　　周吟忙笑笑，心中责怪自己不还是跟陆之韦离婚了吗，还怎么替人家操这份闲心：“莫春晓你可真行，嫁人了也不告诉我！”
　　孙铮笑：“她向来有点粗心，你多担待点，我叫孙铮，你好。”
　　他的手十分纤长，让人有不堪一握的感觉，周吟轻轻握住：“你好，我是周吟。”
　　眼看着就到了晚饭的时候，孙铮在厨房忙活，莫春晓陪着周吟在客厅聊天。
　　周吟不敢问，又有点忍不住，一眼一眼地瞅着莫春晓，把莫春晓看得失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过去的都翻篇了，我现在很幸福。”
　　既然莫春晓都翻篇了，周吟自然不再多问，二人闲扯了一阵，聊了聊同学们的近况。这时，就听厨房“咣当”一声，莫春晓变了脸色，忙冲向厨房。
　　“孙铮！”莫春晓的声音极其焦急。
　　周吟也跟着跑过去：“怎么回事？要不要叫救护车？”
　　莫春晓恢复了镇定，语速很快地说道：“客厅的抽屉里有速效救心丸，帮我拿一下，快！”
　　周吟忙从抽屉里翻出药，递过去。
　　过了一会儿，孙铮才缓过来：“我没事，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莫春晓松口气，不敢动他：“你先歇一会儿。”见周吟一副担心的模样，她又解释道：“孙铮有心脏病，最近忙，一定是累到了。”
　　莫春晓将孙铮扶进卧室休息，然后又出来陪她，周吟没心情再说笑，有些担心地看看卧室的方向：“不知道孙铮怎么样了。”
　　莫春晓笑着说道：“不用担心，他一会儿就没事了。我没告诉你，孙铮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我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他的主治医生曾估计他活不过二十岁，可是现在他都三十岁了还不是好好的？世事无常，哪里会一路平顺，不用担心，此刻我们还活着，就够了。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多出来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