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九窍玲珑

65、第六十五章

　　身后的烟火盛世灯火通明，夜很深了，街道空落落的

　　当痛觉强烈到一个程度，反而会感到麻木和无所谓
　　青梅捏着那张纸，在这寒冷的夜里茫然失措
　　四周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每跳一下太阳穴就像要炸开一样
　　她突然觉得脱力和虚无，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要干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徒劳

　　车开出一会儿陈知志就下了车，陈颜锦在一旁冷眼旁观：你也被灌了迷魂汤了吗？
　　陈知志看向远方：作为兄长，我只是在帮你弥补错误

　　他往回走的时候想，自己真是命苦摊上这么个妹妹

　　远远的他看见吴青梅还站在那，松了口气，他发现她佝偻着背，手上还拽着那张纸条
　　他走近：你……
　　她的脸白的吓人，眼眶通红一片，表情僵硬着却不断有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滑落，像条决堤的河，她不去擦仍凭满脸濡湿
　　陈知志从没见过有人有那么多的泪，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像个迷路的人

　　尽管有不少哄女孩子的经验陈知志还是愣了神：那个……他摸摸鼻子：是在伤心我没有送你？这不是回来了嘛，别哭了怪难看的
　　对方什么都没说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你应该知道在哪等我，我马上来。她的声音硬邦邦的，像快坚硬的铁板
　　陈知志挑挑眉：卫牧？
　　青梅看了他一眼，或许根本没看他，像透过他看向别的什么地方
　　告诉令妹……谢谢她的礼物……
　　她转身离开，笔直的脊梁好像在宣告自己的不服似的
　　陈知志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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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牧其实根本没走，挂了电话他就一直坐在车里
　　他想了很多，从高中的那个女孩、陈颜锦、李玖一幅幅画面像幻灯片一一闪过，他想自己为什么就独独栽在吴青梅身上呢？
　　她处事圆滑，心机又深，太过自主不愿去依赖人，而且就像她说的，她那么自私遇到难题总想到如何让自己全身而退
　　这样想起来吴青梅作为爱人真是糟透了

　　可这世界就是如此奇妙，她说，她选了一条最不好走的路，而自己何尝不是
　　明知前路险阻却偏偏不管不顾

　　当陈颜锦将林奕燃的资料给他的时候，他一开始是愤怒，像是受到了欺骗。可将资料仔细看完他又觉得伤感，他无法想象为了年轻时未成型的感情可以苦等七年，他更无法想象当吴青梅知道林奕燃的死讯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既嫉妒又慌张，他嫉妒吴青梅那段他未参与的时光，那里面清清楚楚刻着林奕燃的名字。同时他又害怕当青梅知道真相后会如何难过
　　于是他答应了陈颜锦的婚礼，以及之后的所作所为

　　可当吴青梅寥落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时，那叫“爱情”的东西就将他牢牢桎梏
　　无法挣脱，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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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停在昏黄的路灯下
　　对于他知道自己的住处她一点都不讶异，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他站在路灯下，像个寂寞的皮影
　　他望向青梅，眼里有温柔星光
　　如今青梅对这厌恶之极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她的声音干涩平板
　　卫牧这才发现她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双眼：怎么了？
　　青梅快速躲开视他的手视他为洪水猛兽：林奕燃的事你知道些什么统统告诉我

　　这一举动让她内心一窒，接着难耐的沉默
　　过了会，卫牧黯然一笑：所以你不是来找我的？
　　青梅拿起那张死亡证明，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我从没想过干涉你们的生活，为什么还要煞费苦心的造假

　　卫牧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颤抖，她的表情也带着期盼甚至乞求

　　直到现在她还在欺骗自己
　　他握紧双拳，语气却沉着：这是一张真实的死亡证明，如果你不信陈颜锦那还有医生开具的情况说明和全程病例
　　她的脸色越加苍白，卫牧带点残忍的快意：林奕燃死了，六年前就死了

　　卫牧盯着她，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那妒忌像巨浪一般席卷而来
　　她的眼泪汹涌而下，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捏着那张纸的手不住颤抖
　　卫牧感到震颤，他从未看见她流泪，即使她的母亲去世她也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他站在那冷冷的说：我以为你从不会流眼泪
　　是啊，我也以为不会。她恍惚着
　　所以他就是你苦苦等待的那个人？他记得她在沁水河边说的话
　　是。声音虽轻却未曾犹豫
　　卫牧传来一声冷笑：那我呢，我又是什么？

　　青梅猛然看向他，那眼神几乎是凶狠的
　　她凑过来迅速揽住他的脖子，将唇贴上他的

　　一刹那，他觉得像在做梦，她显然不会接吻，柔软的嘴唇使劲蹭他，好像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愤怒
　　这情绪很快感染打了他，出于本能他开始掌握主动权
　　他轻松撬开她的牙关攻城略地
　　青梅显得不安，推着他的肩膀试着挣脱

　　可卫牧怎么肯
　　是你先挑起的到了一半又想退缩，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足以让卫牧平复所有的不满和愤怒，他沉溺其中不想放开
　　直到她的牙齿猛然咬住他的嘴唇

　　两人气喘嘘嘘的对视，卫牧的嘴角被破了皮，鲜血直流
　　青梅也好不到哪去，唇瓣微肿了，兴许是沾了他的鲜血，嘴唇红艳的像个女妖

　　她讽刺的笑：这就是你想要的，不断的索取、占领、控制，不顾对方的感受。在感情里你从不付出，你问我你是什么？对于不付出的爱情你什么都不是！
　　她的胸膛剧烈喘息，说道最后近乎嘶吼
　　卫牧如坠冰窖

　　她大口喘气像是被一记重拳击中蜷曲着身子蹲下去
　　卫牧急忙扶住她：怎么了？
　　她在轻轻呢喃，卫牧凑近却只听见她像小兽般发出痛苦的哀鸣，那嗓音凄楚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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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应激性胃溃疡。小孟将病历单递给他
　　吃点药就能好，我说……。看着卫牧阴沉的脸色他的话就尴尬堵在嘴边
　　嗯？
　　小孟鼓起勇气说：师兄你也对人家姑娘好点啊，你看她哭的那样

　　小孟以前就知道师兄是个多情种，找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孩也不少，可就在刚才师兄把人家急匆匆的抱来，那姑娘躺在他怀里，脸白的像个纸人，眼泪像没关的水龙头哗哗的流，润湿他胸前的大片衣襟，却偏偏一言不发
　　看师兄一脸铁青再看他嘴角的伤口，他就知道准是又惹上什么风流债了
　　女孩子得哄，不能太强硬，那什么……要不要做个B超？小孟同学显然想到了不好的地方：提早确定一下，你考虑好我们就得喝喜酒了……
　　不用了，谢谢。卫牧冷冷的打断他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小孟无奈嘟囔：不结拉倒，我还懒得送份子钱！

　　病房很安静，吴青梅已沉沉睡去，卫牧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她
　　平时生动的眼睛此刻安静的闭着，眼眶下是浅浅的青色，昭示着她的睡眠不足，小巧的鼻子下是浅色的唇
　　那么无害的长相，却能吐出像匕首一样的话刺痛他的心

　　好像梦到了什么，她皱紧眉头，发出痛苦地喘息，卫牧俯身轻轻拍她，用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温柔语调：没事，有我在

　　说完他苦涩一笑，他记起所有事都是因为有他在才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没有他，她可以做一个好学生，可以傻乎乎的继续她去英国的计划，直到她自己知道林奕燃死了
　　林奕燃、林奕燃。卫牧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对他人充满了好奇
　　你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她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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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梅醒来在早晨，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到被子上有温暖的光斑。床头柜子上竖着个花瓶有几朵红色的不知名的花，开的鲜艳夺目
　　今天天气不错。一个圆脸的男医生走进来：好点了吗？
　　青梅记得他，叫了声：孟医生
　　孟医生递药给她：你平时很忙吗？
　　还好吧
　　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你的胃很不好，还有低血糖。孟医生嘱咐
　　青梅吞下药：谢谢
　　你和我师兄……怎么了？吃完药他迟迟不走一脸好奇的问
　　青梅看着那束花出神：没什么，刚巧遇上而已
　　哦。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小孟兴意阑珊的离开

　　在走廊上刚好撞见卫牧
　　醒了？他问
　　小孟瞥他一眼，才一早上都来了四次了也不嫌脚酸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醒了，病情很稳定，你如果着急可以带她出院
　　先住着吧。生了病的吴青梅然比较温顺，这点卫牧确定

　　卫牧进去青梅还在盯着那束花，神色专注又疑惑
　　这是重瓣山茶，又叫耐冬
　　耐冬。青梅重复
　　好点了吗？他问
　　嗯，谢谢。她伸手轻轻触碰哪艳丽的花瓣，又害怕碰坏了它，因此隔着空气细细描摹

　　你没什么和我说的吗？卫牧握住她的手
　　青梅盯着被握住的手：你想听什么？
　　随便说些什么，我们不是陌生人。他急于想确定一些事

　　我爱林奕燃。隔了很久她轻轻开口，眼神盯住某个遥远的地方：他就像我的某个爱好或者梦想，离我很远但总是给我力量，我依靠他度过了艰难岁月。爸爸死的时候我想，没关系我还有妈妈和林奕燃；妈妈死的时候我想，没关系我还有林奕燃；没钱的时候我会想，没关系再努力一点我就快见到林奕燃了；就连我们的那个晚上……我都在想，没关系至少我的心能完完整整的给林奕燃……现在他就像我一厢情愿做的一个梦，这七年我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我用他麻痹自己，如今看来这就像一个荒诞的笑话
　　哽咽的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双手捧住脸，任泪水从指缝间渗出

　　卫牧站在一旁，除开在手术台上的无力回天以外，他第一感到无能为力，林奕燃的死将让本就隔阂的两人间竖起了一堵高高的墙
　　面对死亡“爱”这个字显得如此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