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九窍玲珑

56、第五十六章

　　冬季以至，正是夜长昼短的时候，卫牧找到青梅时天已露出浅灰色
　　河边寒风瑟瑟，河面荡起层层涟漪，荒草和枯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她穿了件黑色呢大衣坐在草堆里，和四周的景物融为一体
　　被一旁的声响惊动，她转过头
　　并没有意外，很平常的眼神，好像在等他来，又好像他来不来都没关系

　　换成过去他会觉得挫败或者愤怒，而现在只有心底升起的那一抹涩然

　　你舅妈说你在这，我来看看，可真冷啊。他坐到她旁边
　　冬天的沁水河没有鲜美的鱼；没有青翠的河堤；就连水鸟都没有真不好看。青梅蜷缩起来下巴靠在膝盖上：还那么冷……你真不该来
　　卫牧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可你来了
　　这里是个好地方。卫牧眺望远方
　　青梅不说话，盯着平静的湖面发呆，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
　　你……
　　我明天回学校。青梅打断他慢慢的说
　　我有很多功课落下，回去又是一场苦仗要打
　　你的功课已经很好了。卫牧查过她的学籍档案，意料中的优秀，翻阅过后没来由的竟隐隐生出一股自豪
　　他觉得吴青梅是老天给他的一份大礼
　　青梅轻笑：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学习我没别的事可干。带点自嘲的：我们班有几个男生一开始以为我是哑巴，因为我从不说话
　　不说话，在寝室呢？像是朋友的闲聊，卫牧问的随意
　　她偏头认真想了想：我们交流很少，早期都是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加上几个小动作就能明白。有次黄然睡在上床慢悠悠的说“水、谢”我正在写作业就回她“不通”，她又说“渴、救”我看也不看她说“不落窠臼”最后她大声说“望、梅！”一下子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青梅说完弯起嘴角抿出一个清浅的笑
　　卫牧看着她的侧脸，也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你最近变得有点怪，和以前不一样
　　风呼呼的吹她的声音很轻
　　以前怎么样。卫牧来了兴趣
　　穿着白大褂会吓哭小朋友的医生。青梅撇撇嘴
　　还好没分到儿科。卫牧拍拍胸口做出侥幸的样子

　　远处巍峨的青山渐渐融入夜色中，两人轻轻的笑声在冬日的傍晚显得格外珍贵

　　你这还不算什么，我们一个住在学区的老师刚生了小孩抱着散步，大家都去逗孩子。一开始孩子还是笑眯眯的，可李玖一站过去对着他挤眉弄眼，那孩子顿时嚎啕大哭，连带着又是尿尿又是便便的，把一大群女生吓得魂飞魄散

　　青梅忆起李玖那天的窘态，心里顿时溢出一整暖意，可还没多久她便止住了笑
　　李玖是卫牧和青梅认识的纽带，同时又是个极尴尬的存在

　　卫牧有意避开这个话题：不早了，回去吧
　　青梅起身拍拍屁股把那件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递过去，很客气的说：谢谢
　　卫牧不接
　　她的手举在那，两人像黑白电影里定格的一帧画面

　　他站起来目光沉静如水：为什么总要逃避呢，李玖从来不是阻碍我们之间的问题，你难道不明白吗？
　　我逃避什么，难道要让我欣然接受你并不纯粹的感情。青梅强行把衣服塞到他怀里就要离开
　　卫牧板过她的肩：伯母刚过世，现在说这些太唐突，不过我想让你知道，这里……
　　他的眼神盯住青梅心口的方向
　　有一堵我看不见的墙，我徘徊在外绞尽脑汁想要进去，过去我势在必得而现在战战兢兢，可我从没想过要放弃

　　他的眼神果决，青梅一个激灵
　　在我对你的感情里，没有李玖，没有陈颜锦，没有任何一个别的的女人，除了你心里的那堵墙，没有什么阻碍我。你认为的“纯粹”是什么？无望又执着等待，刻苦铭心的单恋，求而不得却执着的期盼？
　　他敛目沉声：吴青梅，生活不是浪漫剧，这样的事情只存在在诗歌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是我们年少时做的美梦，你梦想的完美无缺的爱人，或许早以经过岁月洗礼变成另一个样子，你难道还要抱着这些幻想一直到老吗？

　　天完全黑下去，两人的身影从远处望去像是两个纠缠的轮廓
　　说完了吗？她明明站在他眼前，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没遇见过就说不存在？知道吗卫牧，你说的这个人就是我，我就是一直在等待、单恋、期盼，而那个人真的存在，他带给我很多美好的回忆，在我心里他就是完美无缺的，每当我难过的时候只要一想起他，我就有了希望，他就像一束光照亮我这几年并不平顺的路，如果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我！
　　说道最后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别的什么，她的声音沙哑：我遇到最好的人，给了我一份最好的希望，而这些在你眼里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河风吹的越来越急，这是快要下雨的前兆

　　这凌冽的寒风拼命往衣服里灌，冻得人脑子都迟钝起来，卫牧有那么一瞬间的混沌，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万般柔情交付出去却如同石沉大海，紧接着一个消息却像一记重拳直打心底，他的全身开始发疼尤其是胸口的位置更是闷得难受

　　他眉头紧锁：那个人是谁？
　　知道了名字又怎么样，去找他吗，我也想找他。算了吧卫牧，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只是不能以爱情的方式回报你
　　望着卫牧眼神怜悯：我的心很小，只住得下一个人，对不起

　　她从他身边走过，卫牧没有拦住她
　　走了一会她回头看发现卫牧还站在那，高大的背影像是与夜色融为一体，有那么一瞬间青梅真的以为他是个很寂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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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牧那晚没有回来，青梅不知道他去了哪，舅妈对着她一阵数落。最后青梅不耐反驳“又不我的谁，没必要去哪都得向我汇报“舅妈才收了声，坐在客厅不住的叹气

　　第二天拖着行李出门，青梅就看见卫牧的车停在门口。车身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他无奈的摊摊手：没找到洗车的地方
　　舅妈急急忙忙要去找帕子洗车，卫牧止住她：阿姨算了，我和青梅这就走
　　舅妈弄不懂其中的缘由，只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和自己那辈是越来越不一样了，可还是笑眯眯的说：好好，有空常来玩
　　卫牧拿过青梅手里的行李，像没事人一样：走吧
　　虽然心里万分疑惑，青梅还是柔声嘱咐舅妈：我走了，你和舅舅多保重身体
　　舅妈红着眼眶点头，舅舅在一旁拍拍卫牧的肩，卫牧笑着点点头，男人间的对话都在凝在一个诚恳的眼神里

　　两人一路无言，这几天在家里青梅白天和往常一样只是夜里整晚整晚的失眠，于是几个小时的车程一直在睡
　　浑浑噩噩间她觉得卫牧停了车，出去了一会，开着的车门灌进阵阵寒风，青梅一阵咳嗽，接着卫牧带着一身烟味进来，把一条毯子盖到她身上，整个过程他做的很慢很仔细，最后还不忘把她脸上的一缕乱发绾到而后
　　他凑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喷到脸上弄到青梅很痒，她嘟囔着皱眉，卫牧的呼吸顿时急促。她的嘴唇不是很艳，微微张开欲语还休的样子，他俯下身想要一亲芳泽却在半路止住
　　他移开身体发动汽车，嘴角衔着一个自嘲的笑

　　等青梅醒来，卫牧已经把车停在学校前的那个路口，不知道停了多久
　　他见青梅醒了开车门下去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递给她，很自然又客气的：有事联系我
　　青梅点头，拖着行李离开

　　街道上落满了梧桐的叶子踩上去“沙沙“的响，卫牧靠在车门边看着青梅的背影在自己的视线里越来越远
　　毫无预兆的她顿住然后慢慢转身，卫牧的瞳孔猛然收缩
　　谢谢你。她笑的很美：那么多的事，谢谢你
　　卫牧愣了一会也笑，从嘴角渐渐染上眉梢，很真诚的笑
　　他突然的发现自己看过太多次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