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九窍玲珑

51、第五十一章

　　吃苹果吗？李贵仙举着苹果问她
　　青梅摇头
　　她二话没说就咬了一口，青梅忙夺过：医生说纤维太多对你不好
　　李贵仙一边答吧嘴一边无所谓的说：反正都已经坏了，怕什么
　　青梅低着头不说话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李贵仙很随意的问
　　等你病好了。青梅替她掖掖被角
　　我病好不了了，你还是早点回学校吧。李贵仙回的很快
　　青梅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情绪，深吸一口轻声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总有办法的，你不要担心，说不定……
　　叫你回去你就回去，你不是喜欢读书嘛，现在又死赖着不走是什么意思。我不用你照顾，那么多年没你还不是一样过，别在这碍我眼

　　李贵仙年轻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辣妹子”，一张快嘴出神入化，但凡她想挤兑的人，没有不臊个大红脸的。吵架更是不用说，光是看见她站在面前那就已经让人胆战心惊

　　青梅曾不止一次领教过她的厉害，但此刻任感觉像把刀直戳自己的心

　　她转头看向别处，同病房的一个老人看不下去，对李贵仙：你生病了，孩子来照顾你是一片孝心，你怎么还凶她呢，我儿女要是有她一半关心我，我就知足喽
　　李贵仙翻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哎，你……
　　青梅忙站起来向老人道歉：奶奶不好意思，我妈妈心情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老人叹气：你啊，有那么好的女儿还不知足，成天愁眉苦脸的难怪得病
　　你说谁成天愁眉苦脸？李贵仙作势就要站起来与她理论
　　青梅急忙拉住她：妈，你干嘛呢……这是医院……
　　李贵仙依然不依不饶，指着那个女人做泼妇状：你说，你给我说清楚！

　　她的力气不大，嗓门却很大。青梅头痛欲裂

　　她一使力将瘦弱的李贵仙推到床上
　　妈，这是医院，你别闹了好不好。粗鲁的动作却是祈求的语气
　　李贵仙侧身躺在床上，总算安静下来
　　有了病就治，可你也要配合医生治疗啊，住院费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用操心，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行吗？

　　她的询问并没得到李贵仙的回答，青梅觉得不对，试探着叫了她几声也没动静
　　青梅急忙将她的身子板正，只见她捂着肚子神情痛苦，满头冷汗

　　她慌忙叫医生，声音都打着颤

　　医生一边把李贵仙抬上急救床一边说：这样发展下去还是要快点进入化疗，你先去楼下把费交了
　　青梅愣神：不是前天才交吗？
　　这个病你也知道，除非有奇迹，不然就是用钱续命
　　医生早已见惯家属百态，对青梅一瞬煞白的脸见怪不怪，一边记录一边吩咐护士

　　青梅被护士推出急救病房，舅舅舅妈正好赶来
　　舅舅焦急的问：怎么回事？
　　医生说得马上化疗。青梅听见自己平板干涩的声音
　　化疗，那么快？。舅妈捂着嘴，惊慌失措
　　青梅深吸一口气：舅妈我上次给你那个存折带来了吗？
　　带了。舅妈递给她

　　存折上的数字让她绝望

　　她轻抚额前的乱发：舅舅你拿着这些钱先去把住院费交了，舅妈，小秋他们马上就要放学了，你先回去给他们做饭，我出去一会
　　你去哪？舅舅关切的问
　　凑些钱。青梅面色平静
　　上哪去凑钱，你上个星期不是才……
　　青梅打断他：总有办法的，你就在这等我

　　医院的走廊安静、明亮。青梅消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舅舅哽咽着叹气：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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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梅爸爸当年生病借了亲戚朋友不少钱，爸爸过世后，有些借的不多的人家见她家孤儿寡母，就都没有再问。青梅去还钱他们也不要，说是给她当学费
　　走过这些人家的门，青梅怎样都无法鼓起勇气撬开，就算他们真的愿意借，一千、两千
　　对李贵仙的病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她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被恐惧和无望笼罩，然后她再次看见李玲玲

　　她和他丈夫正在买菜，他丈夫提着大到小包还母鸡护雏似得护着她避开拥挤的人群。她怀孕了胃口出奇的好，青梅上次见她她正在大块朵颐这次也不例外，拿着满满一袋芒果干一把把往嘴里塞

　　有时候一个人并不是简单的个体，他代表了某段时光；某种个故事，和某种难言的情感。面对李玲玲青梅总有些胆怯，她不愿意轻易和故人问好，就像她从不与人分享旧事。她知道有些东西只适合藏在心底，更何况在你觉得过去以遥不可及的时候

　　青梅大步离开也不管她有没有看到自己
　　她低着头一路走，初冬的暖阳照在身上，却照不进心里。眼看就要黄昏，还没借到一分钱

　　好像是宿命的安排，她抬头发现自己又走到那个三岔路口
　　那是一条离小镇不远的路，两米来宽分成一个丫字形，分别通向沁水河，吴青梅曾经的家，还有……林奕燃家

　　青梅停住，她面色凝重呼吸急促，拽紧拳头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她正在与翻滚的回忆抗衡
　　从哪方面来说现在都不是缅怀的时刻，可这条路就像一个按钮，她只要站在这那些记忆就像开闸的洪水汹涌而至

　　青梅记起那年她曾狂热的喜欢林奕燃，喜欢他的一切。得知他在学吉他自己也去学；得知他参加辩论赛她也参加，就连他的动作青梅也会学
　　那时候喜欢林奕燃的人远不止青梅一个，能歌善舞的李玲玲凭借漂亮的外貌和一张伶俐的嘴，曾向他公开示爱
　　青梅见过全过程，在学校后的小树林，林奕燃被她拦住有些尴尬，但语气却很温柔：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为什么。李玲玲有青梅叹为观止的勇气
　　林奕燃想了想狡黠一笑：可能我喜欢女孩子扎马尾吧，就像……吴青梅那样
　　他笑得纯良无害，李玲玲和一众围观党吓得不轻。看热闹的青梅更是五雷轰顶
　　这件事之后和李玲玲还算点头之交的青梅彻底被当做仇敌对待，连带李玲玲的朋友对她也没有好脸色

　　那时青梅和林奕燃报了同一间吉他班，每天耷拉着脸不理他，有次老师教了一个和弦青梅怎么都弹不好
　　那是个黄昏，林奕燃已经下课却来青梅练琴的小房间喝水，他喝得很慢，慢条斯理的样子好像在品酒。青梅等了半天不见他走，老师从另一个房间伸出头：吴青梅别发呆！
　　青梅连忙抱紧吉他，惊慌间硬生生弹出几个错乱又刺耳的音符
　　林奕燃饶有兴味的看他，青梅又羞又恼，急的不知道怎么好

　　林奕燃突然走过来，低下头很无奈的说：你是在打铁吗？
　　接着她拿过青梅手上的吉他：这个揉弦你做的太僵硬，你很紧张？
　　接着一连串音符仿佛流淌的河水，从他指甲倾泻而出

　　正当青梅愣神之际，林奕燃小声对青梅说：走吧
　　去哪，我还没学会呢……
　　我可以教你，你在这枯坐着多无聊，我们去沁水河。他对青梅眨眨眼
　　青梅猜想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但她还是一勇无前的点头了

　　路上林奕燃问青梅：你为什么最近不理我
　　青梅低着头不说话
　　是因为李玲玲的事。他猜到了
　　你为什么……拒绝她。青梅怀着忐忑的心问出了这个困扰已久的问题
　　我已经说过了。他耸耸肩
　　她低头愤愤：我不信
　　他停下，此时正走到那个三岔路口，路边金黄的麦田随风飘荡，他的头发也被吹乱，放肆又张扬。微微侧头的样子好像一副画，
　　他很认真的说：我不喜欢她常常披着头发无精打采的样子。他深深的注视着她：我还是喜欢扎马尾的女孩子
　　他的声音比任何乐章都纯美动人，那一刻好似翻天覆地，全身的血液在体内翻滚流淌

　　很多年之后青梅再站在这个三岔路口，那种眩晕感还是会出现，只是带点感伤
　　之后呢？
　　爸爸不久病重，林奕燃去英国的消息接肘而至。那个和弦自己始终没有学会
　　或许这就是命吧，对着深秋的夕阳，她深深叹了口气

　　这里的夕阳很漂亮。沉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青梅惊异的转头，卫牧站在身后气定神闲的望着她，阳光打在脸上显得柔和温暖
　　你怎么在这？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我来了很久了，可你只顾着发呆。他显得有些无奈和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