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鹊谷上之七彩凤凰》半亩花田七里香

29、丝丝缕缕的心疼

　　这些日子，我几乎每天都和绝心呆在一起，教他各种各样的东西。在我眼里，他就像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柔弱，无助，需要照顾和保护。
　　他最近迷上了围棋，每天都要在凉亭的棋台边坐上好久，研究半天。
　　起初我还能和他下一两盘，可过了一个下午之后，我就再不想和他下了，一拂袖把棋盘扫乱，“好了好了，我认输。”我放弃挣扎，干脆的举白旗。
　　他却是兴致盎然，主动把被我弄乱的棋子收好，“再来一盘吧，这个挺有意思的啊。”
　　我趴在石桌上，懒洋洋的一瞥，正好看到二师兄在长廊里散步，转了转眼珠，直起身子道，“围棋我不擅长，不过，我可以帮你找个高手来过过招。”说完我举高了手臂挥了挥，大喊，“二师兄，这里这里，过来一下。”
　　我站起来把座位让给了二师兄，压着他的肩膀隆重介绍说，“绝心，这位是我的二师兄，萧城，他可是个围棋高手。”这些日子他们俩同住一个屋檐下，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因为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也仅仅是知道而已，我这样刻意的介绍，在很大程度上是想让他们重新认识一下。
　　二师兄向来是个大度的人，他显然明白我的用心，转头看了我一眼，伸手率先取了白子放在棋盘上，“你倒是挺会给我扣高帽子，不过也好，很久没下棋了。”
　　绝心起先还有些别扭，但随着战局的白热化，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过去，神情也开始有些紧张。
　　二师兄伸出右手夹了颗棋子，轻轻放在棋盘左上角的落点上，“你输了。”他赢的很轻松。
　　绝心抿紧了唇看着他，少年倔强的表情很是生动，“再来一盘。”
　　萧城看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我赶紧在一旁推波助澜，“好啊好啊，这局你先走。”
　　不到两柱香的时间，二师兄悠悠开口道，“你输了。”
　　“再来一局。”他说。
　　然后就这样一局又一局，我在一边看的呵欠连连，后来见他俩都没注意我，一门心思全在棋盘上，我干脆跑去找善水了。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我才看到绝心抱着围棋回屋，我兴致勃勃的跑过去问，“怎么样？我师兄是不是很厉害？你们下了多少盘？”
　　我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他只回答了最后一个，“二十三。”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猜道，“所以，你一局都没赢。”
　　虽然明显不想回忆这样的惨剧，“没有。”他还是答的干脆，语气硬梆梆的，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拍拍他的肩，“没事，你才刚学嘛，我以前跟他下棋也是从来没赢过，就算他让我悔了三步棋我都没赢过。”
　　当你看到一个人因为遭遇悲惨的事情而难过时，只有把自己更悲惨的事情抖出来，才能让他重新燃气对生活的希望，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但明显这招对绝心没用，因为在听到我这句话之后，绝心的脸色明显更黑了些。
　　我抬高了手臂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臭小子，你这是什么表情，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嫌弃我。”以前我一直是最小的，从来只有被拍的份，没想到今天也能尝尝教训小辈的滋味。
　　这感觉，实在是……很好啊。难怪顾回那么喜欢拍我的头。
　　说到顾回，他这些日子一直对我横眉冷眼的，每次看见我都会抬起下巴重重的哼一声，我对于他这些幼稚的举动表示深刻的鄙视，所以每次都会回应他一个白眼。
　　吃过晚饭，顾回忽然跑来找我，“这是请柬，我妹妹和则谦要成婚了。则谦让我把请柬转交给你，说希望你能来参加。”
　　我看着那张大红的请柬，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感慨。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成婚请柬，有些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激动。
　　顾回的神色看起来有些郁闷，他一直是个好哥哥，从小到大把妹妹捧在手心里疼，如今那个他以为不会长大的孩子却要嫁作人妇，心情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顾回，小柔是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你该为她高兴才是。”我忍不住安慰他道。
　　他叹了口气，“我明白，可是以后呢，则谦是不可能陪她一辈子的啊，以后他不在了，那小柔该怎么办？”
　　我顿时无言以对。
　　“阿问，你觉得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他突然又开口道，“以前我觉得是梦想，后来又觉得是家人和朋友，可是现在，我已经找不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了。”
　　这是个很深奥的问题，我有些吃惊，没想到顾回的思想境界已经高到这个程度，“我不知道。”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也不在意，似是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答案，“那我换个问题，阿问，你有梦想吗？”
　　我想了一会，“有。”
　　他来了兴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我，“是什么？悬壶济世？还是医行天下？再不然，难道你和我一样，想当一代豪侠？”
　　我不好意思的微低了头，绞着手指轻声说，“都不是，其实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贤妻良母。”
　　他惊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你开玩笑的吧？”
　　我认真的说，“我是认真的。”
　　他被我气的不行，抖着手指指着我，“你……你这个目光短浅胸无大志不思进取只求安逸的没出息的家伙！”
　　他连用了四个成语，足以说明他此刻有多么激动。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激动，果然男子和女子看问题的角度差异很大，成为一个贤妻良母是每个女子的终极目标，以终极目标作为梦想，从小时候开始奋斗，这样以后梦想实现的可能性才会大一些不是吗。
　　但还没等我将这些解释给他听，他已经挂着一副“恨铁不成钢”愤世嫉俗的表情走了。
　　我暗自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脾气怎么这么急躁。伸手摸了摸腕上的玉镯，唉，如果能嫁给则言就好了，也不知道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则谦的大婚仪式上，应该能见到他吧。
　　每次想起他，胸口总是牵扯起丝丝缕缕的疼。好像不那么疼，又好像很疼很疼，总之不舒服，很难受，可是我却乐意这样难受着。这样的形容好像很奇怪，我不知道别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否也会这样，或者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奇怪，其实我很想问问则言，在他想起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可是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算到今天，我和则言认识已经半年，确定关系已经两个月，可是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十天，天底下再没有比我更体贴大度的姑娘了，“则言，你可真有福气啊。”我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来。
　　因为是入赘，所以成婚宴会自然是在意顾山庄举办。
　　则言果然出现在了则谦的成亲宴会上，则谦不能喝酒，他就陪在身边，但凡有人敬酒就全数替则谦挡下。我在进宴会的第一眼就找到了他，他穿着白色的锦织外袍，金色的腰带上挂着一块虎形玉坠，越发衬得人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我发现自己又新增了一件擅长的事，就是总能轻而易举的在人群里找到他。我以近乎贪婪的目光追逐着他的身影，看着他进退得宜的应付着宾客，看着他举止风流言笑晏晏，看着他因为喝多了酒而微红的脸。
　　“阿问，你在看什么？眼神怎么这么奇怪？”顾回拿手肘撞了撞我的手臂。
　　我回过神，收了视线端起杯子假装喝水，“没看什么。”
　　他明显不信我的话，“还说没看什么，我看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吞又吞不下去，咳的涨红了脸。
　　一双手适时抚上我的背，用了些力道拍了拍，我很快平复下来，正想转过头说谢谢，眼睛却在触到他白色的衣角停了下来。
　　他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可巧你们这是最后一桌了，不知道几位是否介意我在这里坐坐？”说完不等人回答，就招来一个侍女在我左边加了个凳子坐下。
　　顾回就坐在我的右手边，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我，我回以他更加直愣愣的眼神，他看了我一会，确定我是无辜的才转移了焦点，似是不经意瞟了一眼我身旁的则言。他并非不识大体之人，在妹妹的大婚喜宴上，就算再不喜欢则言，他也丝毫不会表现出来。
　　我松了口气，低下头尽量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食物上，可耳朵却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仔细听着则言说的每一句话。有人来敬酒，他来者不拒，跟别人客套几句就爽快的一口气灌下一杯，这才过了一会，他已经喝了七八杯的酒。
　　不但喝这么多，而且还是牛饮，这个则言，平时挺机灵精明一人啊，怎么碰上人情世故的事，就不懂得跟别人虚与委蛇一下呢。
　　又是三四杯下肚，我忍不住把手放到桌下，轻轻扯了扯他宽大的衣袖，他却忽然反手将我的手握住，耐心分开一个个手指，最终，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