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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醉吟少年觅封侯 ...

  •   “大汉万岁!”
      “大将军神武!”
      “李将军无敌!”
      ……
      振聋发聩的欢呼声、马蹄踏石板声、甲胄摩擦声……响成一片,交织成激动人心的乐章,直冲霄汉……
      整个长安沸腾了。
      项婉儿半跪半坐在酒楼的窗前,兴奋而又悲悯地眺望着漫长迤逦的队伍,看着骏马上全身甲胄、威风凛凛、神采飞扬的将军们……
      这六位名噪天下的无敌将,这六位历史上名垂千古的大汉将军,今天他们战胜匈奴得胜凯旋,那么明天呢?那么下一次呢?
      项婉儿想到以后,忍不住一声喟叹。
      “主人。”小孟忽然凑到项婉儿的耳边,悄声问,“主人,你是不是也看到了……”看到项婉儿沉吟不语,小孟平静而又略带期盼地说,“在中间的那位将军,还有在最后面的那个将军身上有阴沉的晦气,还有最老的将军身上……”
      “不要说了……”项婉儿用手掩住小孟的口,同时机敏地环顾四周,史书上常常记载,小说中也经常提到:凡是预言失败或者看到死亡与背叛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现在整个长安都为了对战匈奴的胜利而欢呼雀跃,如果有人说出什么对凯旋而归的将军们不利的话,传到别人耳中,那小命也甭想要了。
      再说,她只是这场胜利、这个时代的旁观者,而不能成为主导或者改变历史的人,说这些无谓而又有害的话做什么……
      她看了一眼满是迷惑的小孟,不想解释,便说:“小孟,你先出去,让车马准备好,我看到了想看的,现在要回去了。”
      “喏。”小孟听了,答应一声,也不再多问,便离开了。
      项婉儿看着小孟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迷离,她以为自己能够到达汉朝就够匪夷所思了,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奇人异事还真是不少。譬如这个小孟,她竟然能够看到一个人身上的气,根据“气”的颜色来预言生死祸福,而且并不像她的那位叔叔所说,预言几天之内的事情,她能看得很远,比她想象得都远……
      要说预测祸福未来的“神女”,这小孟才是当之无愧的,而这样的孩子,居然只是自己身边的婢女。项婉儿笑了起来,看来自己倒是真的走运呢! 以后也许可以用这个吓唬人。
      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角落里一个少年的背影上,怪异的熟悉感令她蹙紧了眉,她看过这个背影,但是……项婉儿心中疑惑,在哪里看过呢?
      看他的衣着打扮、腰间佩剑……应该不是个寻常人家的子弟,那他为什么对外面的热闹无动于衷,反倒身上无形中透出一股萧索怅然,这应该和少年的心性不符合吧?他到底是什么人?一个好武的少年为何在大军凯旋时有如此的表现?
      项婉儿觉得自己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那个的身影上。
      就在这时,隐约中,项婉儿仿佛听到少年的呢喃,他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喧哗声掩盖,可是不知怎的,项婉儿还是听到了少年喃喃自语的是“将军梦,将军梦……”。
      忽然呢喃声忽然变为吟唱,歌声中也充满着压抑、不甘与愤慨,“火焰般的烈酒,沸腾我干渴的心……”唱到这里,那少年站了起来,转身,踉踉跄跄地奔到窗口,对着街上的将士,慷慨激昂地高呼,“碰杯,碰出英雄虎胆,男儿气概……豪饮,饮出冲天豪气,壮志凌云……喝、喝、喝!”
      可惜将士们的耳朵早已被欢呼赞颂声淹没,又岂能听到一个醉汉的呼声?倒是被他挤到一旁的人对他投之以侧目。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更是圆睁怒目,注视着那个少年,“小子,你干什么呢?喝醉了回家闹去,不要到这里来撒野!”
      那少年乜斜着眼瞟了虬髯汉子一下,低下头一口一口抿着手中陶碗中的酒,似乎根本没有将虬髯汉子放在眼里。
      虬髯汉子变了脸色,额头上的青筋开始跳动,他大声地骂着,“妈的,你小子聋了,还根本就是个有人养、没人教的小杂种!”
      少年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醉眼迷离地看着虬髯汉子,将陶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项婉儿注视着少年。
      那个少年右手忽然闪电般的挥出,陶碗在空中划了个弧形,“砰”的一声砸在了那个虬髯汉子的头上……陶碗砸得粉粹,碎片飞溅出很远……
      酒馆中一时安静下来,项婉儿也惊呆了……这个少年出手之快,气势之凶狠让她反应不及,尤其是他出手之前毫无征兆,神态安详平静地喝着酒,却突然间动如脱兔,一击,就使对手血溅当场、风云变色……
      砸人之后,少年立刻用手中握着陶碗一块锋利的碎片,抵在了那个虬髯汉子的脖颈间,冷冷地、凶狠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那虬髯的汉子吓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项婉儿感到身后有人跑了进来,她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青年向着出事地点而来,那个人身形壮实,一张脸看起来颇为耿直、质朴。此时他质朴的脸上满是焦急,边走边向着行凶的少年说,“住手!这里可是长安城,不是没有王法的地方,你小子这是在干什么?不要命了么?!”
      那个少年一看到这个人,目光中出现了一丝不快,不过他还是松开了手中的碎片,似乎不胜酒力,跌坐在项婉儿的那张桌子边,道,“没事,没事!对了,你怎么出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一听到欢呼,就忘乎所以,钻进队伍里忘了出来……”说罢,他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听,外面还在喊:李将军无敌!不知道这个李将军是不是你李敢将军?”
      项婉儿听完少年的话,忍不住对质朴的青年多看了几眼,想道:李敢?这个名字怎么也有些耳熟啊?
      “我哪……”李敢想反驳,却让刚才那虬髯汉子的□□呼痛声打断,他低头看了看这个人,眼中有些轻蔑、又有些怜悯,不过还是从怀中摸出银钱递过去,让他买药治伤。
      那个男子看了一眼李敢,又看了看那钱,脸上痛楚之色更浓,呼喊之声更大……
      项婉儿看到对面坐的少年脸一沉,目露凶光,双手撑住桌面就要站起来,不禁为了那个头上流血的大胡子担心。幸好李敢适时将手压在他肩膀上,阻止了他的动作,然后又掏出些钱递了过去。
      那个男子还要不依,早有机灵的同伙接过钱,陪着笑说“他是外地人,喝醉了,别在意”,说完千恩万谢地拉着人逃走。
      “还有个长眼的!”少年“哼”了一声,又对李敢冷笑,“不愧是飞将军之后,拿钱送人这么大方,但不知他是哪年李家的子弟兵?!”
      在周围人好奇的视线下,李敢质朴的脸上满是恼怒,他看那少年好一会儿,才愤恨说道,“你若再这样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干的那些破事都抖出来,让你舅舅教训你。”
      看到少年不出声,眼中又出现醉酒的迷离,李敢知道他服软,也不多说挤兑的话,只说:“走,我送你回将军府。”说完,他搀起少年,就要离开。
      那个少年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李敢的身上,口中依旧不停地咕哝着,“喝喝喝……”在经过项婉儿的身边时,她听到一句几不可闻的低语,“趁着天色未明,岁月未老……”那一声竟是无比苍凉凄怆,让人难以想象来自一个少年的口中,也让项婉儿的心一颤,本已收回的目光,又投注在他身上。
      扶着少年的人似乎也听到了这一句,无奈地道,“你小子真是喝糊涂了,现在哪是天光未明哪,天早已经大亮了……”
      项婉儿却从那有些苍凉的声音中感到了一种寂寞,那是一种不被人了解的空虚、寂寞,唱着这首歌的挺拔身影,一瞬间也好像变得虚弱起来……
      吵闹的欢呼声,渐渐湮没了李敢的低语、少年的歌声,酒肆中的人也很快忘了这段插曲,又变得兴奋激昂起来……
      项婉儿却沉思地看着两个人消失的方向,默默出神,这样一个少年怎么会有如此落寞的神情?
      回过神后,她伸手招呼来一个伙计,问,“刚才的人是谁?”
      “吵着您了,实在对不住,”伙计赔笑着,“不过我们也没有办法,实在招惹不起那位长安城的小霸王。”
      听出了伙计语气中对刚才那个少年的厌烦,项婉儿道,“那难道没有人管管?”
      伙计嘿嘿一笑,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可他一接触到项婉儿的视线,便敛住笑,解释,“看您说的,哪能没有王法呢?不过您是外地人吧?不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位京城里有名的浪荡子,他可是大有来头啊。”
      “什么来头?”项婉儿张大眼睛问,耳朵不肯放过那伙计的只言片语。
      “相信您刚才也看到外面的热闹?那您知不知道率军的大将军是谁?”伙计虽然是问项婉儿,不过他并没有指望客人能回答,所以问完之后,就很快说出了答案,“是卫大将军。”
      项婉儿从伙计的语气中听出了敬仰钦佩之色,便故意说道,“这卫大将军是否就是那位平阳公主家的骑奴,后来姐姐做了皇后,才跟着沾光的那一位。”
      伙计不爱听地沉下脸,道:“客人没听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吗?大将军虽出身骑奴那又怎样,有本领不就行了?这几年间他和匈奴对阵数次,有胜无败,这在我们大汉朝可以说是决无仅有啊。”
      说到这里,不知这位伙计想起了什么,感慨起来,“如今有卫大将军在,我们大汉可要翻身了。要知道自从高祖立国,百十年来,我们大汉备受匈奴的欺凌,我的几个叔、伯、兄弟,追随过李广将军、程不识将军,甚至是当年的周亚夫将军,他们哪个得到这样得过胜利……”
      项婉儿听伙计滔滔不绝地诉说,虽然跑题,却不打断他,任他继续,心中还暗自想着:这长安城里果然人才济济,连个伙计都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同时她心中感慨着:看来这卫青,不但在史书上名声好,连民间都极为敬重呢。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啊……而那个少年想必就是……
      就在此时,伙计哀叹一声,说道,“卫大将军虽好,但是他的外甥却不长进,整天和京城里一班无行少年厮混。”伙计的脸上出现愤慨之色,“他们要么就在城里打架、喝酒、赌蹴鞠;要么到郊外驰马……”
      项婉儿脑海中蓦然想起自己初到京城那天所遇到的一群跑马少年,心中一阵恍然,惊喜地说道:“那卫大将军的外甥不就是……”
      “没错,就是卫大将军的姐姐和人私通生下的霍去病!”
      果然……怨不得……
      项婉儿为自己猜中而暗暗得意,也为看到天才少年将军而欣喜。
      果然是霍去病,怨不得刚才他一听到小杂种就翻脸要杀人。那也怪不得她觉得眼熟,原来确实见过了。
      项婉儿笑了笑,然后起身,离开了酒肆。

      就在项婉儿离开酒肆的同时,在酒肆对面,也有人登上了马车,离开。
      车上坐着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还有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
      那男子一上车,就隐含着笑意赞叹,“好个卫青!”说完,他又看向了老者,问:“汲黯,你觉得如何?”
      “陛下。”汲黯微微欠了欠身体,目无表情地说:“陛下,为臣既觉得高兴却又觉得担心。”
      “哦?”男子,也就是汉武帝刘彻收敛起笑意、微蹙眉头,等待下文。
      “击退匈奴,确实值得大肆庆贺,臣没有什么担心的。”汲黯道:“我担忧的是以后。”
      汲黯话音未落,刘彻便满脸不悦地说道,“朕累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陛下……”
      汲黯自诩明了皇帝的心中对卫青喜爱之情,但是作为臣子,有些话必须要说,即便上位者并不爱听。所以,他还是自顾自说道:“陛下,卫家的势力日渐庞大,且不说公孙贺、陈掌和卫青是姻亲,就连军队里的将领也多是受他提携,现如今卫青又成了大将军,天下的军队皆归他统辖。这么一个手握重兵的臣子,朝廷之内却没有人能够与他抗衡,这对于陛下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刘彻的脸色愈加阴沉,他觉得好像心底里某些不愿提起的阴影被汲黯几句言语,赤裸裸的暴露出来,不禁恼羞成怒,“卫青忠心耿耿,朕用人不疑。以后这些话卿家还是不要再说了。”
      “臣并非说大将军有什么图谋不轨,但是大军尽归卫青总是不妥。”刘彻的阻止反倒激起汲黯的倔脾气,他丝毫不肯退让地大声道,“臣担心的是:卫青现在是长平侯,又官至大将军,而匈奴却未灭,如若以后卫青不断建立更大的功勋,那么陛下想要拿什么封赏他,封王吗?我大汉可是有不封异姓王的祖制。不封,那么赏得少了,天长日久,难道您能保证他真的不会有什么怨怼吗?就算他没有怨怼,他的手下呢?”
      “汲黯!”刘彻火大地厉喝一声,怒道,“你这是在挑拨离间!”
      “微臣不敢!”汲黯叩拜,声音中却是没有丝毫悔改。
      刘彻隐忍着怒火,冷冷地哼了一声。
      汲黯垂下头颅,说出的话却如同火上浇油,“就算陛下怪罪,立时斩了臣,这些话臣也说得决不后悔!”
      刘彻顿时火冒三丈,喝令,“滚下车!”
      “喏!”汲黯答应一声,立时跳下车,临走,还不忘说一句,“臣句句皆出自肺腑,望陛下能纳臣之言。”
      刘彻给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滚!”
      可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刘彻的脸上还是忍不住出现了一丝忧虑,良久,他忽然喃喃地说,“也许确实应该……唉……可天下只有一个卫青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upagainst,
    对于帝王之术,以及刘彻对汲黯所说的话,我改了一些,可能依然不能尽如人意,原谅我才能有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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