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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霍校尉遭拒忍火 ...

  •   天高、风静、云飞扬。
      晨露未退,京郊的农田中就已经有人忙得热火朝天,而地头瓦罐里的水也早下去了一半。看着田里的谷子一茬茬倒下,露出肥沃的黄土地,割谷子的人脸上显出了满足的笑容。
      偶尔抬起头,看着天广地阔与其间收割的、未收割的农田,还有在田地中不断移动的黑影,只觉得这像是一个妙手天成的棋盘。只不知这下棋的人是谁?最终赢的是谁?棋盘上哪些棋子会被留下,又是哪些会被捡出去?
      或者全部打乱,重新开局……
      在这一片忙碌而又带着丰收喜悦的时刻,一列队伍缓慢而来。有好事的人抬起头,用手遮在眼睛上,凝目细看。只看见队伍最前面是两辆车,车后跟着三匹马、马上坐着的骑士背脊挺直,英姿飒飒,而三骑人马之后,还有数十个衣甲鲜亮的兵士。
      “看来又是出使的队伍,不知道是去哪里?真想跟去看看。”田中有人看到第一辆马车上挂的符节,发出这样的感叹,但也只是感叹,那人很快又猫下腰,忙着收割自己的谷子,毕竟田地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希望,谁管他掌权者是谁。
      常常看到的那些官吏车马来来往往,但到底是去哪里,这对于有吃有住的乡下人,远不如种田、持家、过日子重要。
      被庄稼人很快忽略的队伍正是出使淮南国的队伍。
      项婉儿此时正坐在第二辆马车中,掀着车帘,满目怀念地注视着这宁静、祥和又充满丰收喜悦的景象,心中不期然泛起了淡淡的哀愁与思念。
      她小的时候也常常到地里,不过那时她并不是到地里割谷子,毕竟谷子产量低,很少有人种。那时种得多是小麦、玉米,每到仲夏或秋天的某一个礼拜天,她就要跟着父母去割麦子、掰棒子。地里的辛苦她很早就晓得了,可是如今那些辛苦也变成了满心的怀念。人真是不可思议的动物,平时明明没有这种感觉,却偏偏在触景的时候生情。
      不知道父母怎么了?她不应该那么任性让他们失望的,如果回去了,说什么也要好好的孝顺他们,不再违逆他们……
      项婉儿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便抬手揉揉眼睛,将泪水揩去,然后转头不再看向车外。可她目光一转之间,正看到呆呆出神的小孟。
      项婉儿有些诧异。
      这个孩子自从跟了她,就一直静静地在她身边不哭不闹,认真地做自己交待的每一件事情,却时常寡言得让人忽略。而她自己甚至在很多方面、很多时候得到这个孩子的照顾。说起来有些汗颜,但确实是这个孩子照顾她,而不是她项婉儿照顾这个孩子。
      项婉儿知道小孟是个早熟内敛的孩子,她懂得察言观色,她会在别人没有说话之前就察觉对方的意思,让人忽略她的年纪。如此乖巧的小孟在人前很少露出真正的心情……而此时,她露出这种无助、茫然的表情弥足珍贵,却也更让人看着辛酸。
      项婉儿想,原来她也想家了……
      是啊,小孟就算再早熟,也是一个孩子,而且她很敏锐,这样的孩子也应该很敏感吧……前面再走不远就是碰到小孟的地方了,也许应该让这个孩子回家看看,如果可以,就让这个孩子回家吧。
      一想到让小孟回家,项婉儿不自觉想到她那个叔叔。她看着纤细乖巧的小孟,最后心中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小孟愿意的话。
      想着小孟的事情,项婉儿心中的思念、哀伤渐渐地淡了,她探出脑袋看了看前面的车马,决定等一会儿再找廷尉大人说。
      探出头的项婉儿,感受到热力越来越充足的太阳,忍不住回头看向那列衣甲鲜明、步履矫健的兵士队伍,看到队伍里郭解投注过来的视线,不禁会心一笑。
      霍去病看到项婉儿忽然回头一笑,忍不住哼了一声,脸上露出轻蔑、鄙视之色。她对这个装神弄鬼、骗了百姓、骗了皇上的女子厌恶已极,他暗想她这一笑还想迷惑谁?!或者她想要像谁示威?!
      想着他们在长安城,百姓夹道欢送神女的热闹,还有很多人甚至叩首膜拜,霍去病的心中就一阵不舒服,接着他又想到这个女子一看到他们时,露出的痴呆笑容,更是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这样一个长相平凡、装模作样、言行举止粗鲁的女子到底凭什么让人如此敬仰?!
      “霍去病!”赵破奴一声焦急地呼唤,让霍去病从咬牙切齿的愤恨状态中回神。他微微一侧头,就看到了赵破奴忧虑的脸色。
      “怎么了?”他疑惑。
      “李敢他好像撑不住了。”赵破奴说完,就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另一个伙伴。
      李敢稳了稳身形,避开赵破奴的手,脸色苍白地笑着说:“还好,我没事。”
      赵破奴不理会李敢,径自对着霍去病说:“我看这小子是被他爹伤得不轻,就算骑马不走路也够他受的,现在越来越热,说不定待会儿还要了他的命,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躺到车里去?”
      霍去病的第一个反应是将项婉儿或者张汤揪出来一个就可以了,可是想到出门前舅母忧虑地视线,还有她前几天说过的话,他便忍了下来。再说如果真的打架,也应该等李敢好了再说,不然反倒让李敢的境地更加为难,李敢现在的样子绝对禁不起折腾……
      但是……商量?
      他看了看前面的两辆车,一个是像蛇一样阴冷、狡猾的张汤,一个是诡异、装模作样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狗屁神女……
      哪个他都不愿意拉下脸来打交道。
      可再看一看李敢,看到好友惨白的脸,他咬了咬牙,催马上前,跑过项婉儿的马车,径自去找张汤。此时他觉得那个女子比张汤还要让人厌恶。
      “咳!”他到了张汤马车旁边,咳嗽了一声,脸色难看。
      等到张汤挑起车帘,他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谦逊而有礼,他甚至挤出笑容,对张汤说道:“廷尉大人,李敢现在身体不适,难以骑马,能不能请大人和他换一换?”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口气却不容拒绝。
      张汤看了霍去病一眼,然后又转头去看后面的赵破奴和李敢,看到那两个人一个试图微笑,另一个脸色苍白,隐隐显出苦痛,让人怜悯。
      不过可惜……张汤冷冷一笑,瘦削的脸上满是严肃,“我现在是出使淮南的使节,我所做的一切都代表着朝廷的颜面,所以决不能做出有违身份的事情,还望霍校尉不要见怪。”他说的客气,可是摆明着是拒绝。
      而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你们在长安城里所作所为,早已经触犯律令,绝不是打几十棍子就能过去的,如今受得着一点点苦痛,也算是偿还,我又岂能便宜你们。总是你们受更多的惩戒才好。
      霍去病脸色阴沉下来,他威胁地看着张汤,怒喝:“张汤,你别给脸不要脸……”
      赵破奴在后面看到霍去病变了脸色,知道不对,就赶忙追了上来。他知道霍去病是说一不二的人,让他去请求自己看不起的张汤,已经觉得是很没面子,如果对方拒绝,他必然会恼羞成怒。不过……
      赵破奴心中有些不敢相信张汤会拒绝,但是霍去病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难道他看错了张汤,可是朝野上下都说张汤是一个很会揣摩皇上意思的臣子,如果皇上喜欢谁,他一定会加以维护。而皇上对卫家的宠信、对霍去病的喜爱,张汤不可能看不出来,所以他绝对不会拒绝霍去病。
      而这也是他不自己来找张汤而请霍去病出面的原因。但是为什么会被拒绝?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赵破奴猜测着,然而他也知道此时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赶快压住霍去病的怒火才是正确。要是撕破脸面,得罪这个人,他们现在又在张汤的手底下,只怕以后有伤在身的李敢日子会更不好过!
      “抱歉!”赵破奴打断霍去病的威胁,温和有礼地笑道:“请大人原谅,因为李敢有病痛在身,我们焦急而考虑不周,让大人为难了,敬请大人原宥!”
      张汤目光轻蔑地看了面前两个少年一眼,说道:“你们明白就好,这里不是京畿,如果有什么差错,那可不是说笑的,到时候只怕皇上也救不了你们!”
      这句话让霍去病心头怒火更炽,他恨不得将这个卑鄙无耻、趁火打劫的小人撕碎。
      赵破奴心中也气愤不已,他听得出这是威胁,张汤要他们小心,如果路上他们有什么错,面前这个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甚至连皇上也不能保护他们!
      心中虽然愤怒,赵破奴脸上的笑容却不变,他说:“既然大人提醒,我们定然会小心,但是李敢的伤势确实严重,如果不能换成马车,那么能不能请大人放慢行进的速度呢?”
      张汤半闭上眼,只冷冷地说了八个字,“皇命在身,不敢耽搁!”说完,放下车帘命令队伍急速前进。
      张汤一放下车帘,赵破奴脸上的笑容再也支撑不住,他愤怒看着那辆车,恨不得一下子拆了它,但是他没有动,不但没有动,甚至还阻止了霍去病,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至少表面上不能让这个人抓住错,他暗暗咬牙,咱们走着瞧!
      车轮发出嘎吱嘎吱刺耳的响声,张汤的马车已经开始飞速地向前而去。
      霍去病紧紧握住拳头,如果没有赵破奴强硬地拉住他,他早已经冲上去,教训这条毒蛇!既然此时不能动手,霍去病转而看向赵破奴,看到对方的眼睛里也有相同的愤怒、不甘,他便冷冷一笑,好,张汤你就等着!
      不把你整死,就是对不起朋友,对不起自己,我就不姓霍(赵)!两个好朋友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决心!
      两个人会心的对视之后,立刻拨马回转想要去看李敢。没想到却在回身之际,对上项婉儿那张清秀、俏丽的脸。
      面对着眼前两个脸上写着“我很烦,别惹我”的少年,听到刚才对话的项婉儿说道:“如果不嫌这辆马车狭小,我倒是可以……”
      “不必!”霍去病冷哼了一声,脸色难看地策马过去,在他离开时一拍赵破奴的马后丘。也让想要说话补救的赵破奴疾驰而去,来不及说出一句话来……
      赵破奴甚至听到霍去病愤怒地低语,“谁用得着她可怜,买好。”
      被留下的项婉儿一脸愕然,心中很是没趣。她为自己一片好心,不得领情,反倒受了别人脸色,而微微难堪。她回头看了那三个少年一眼,暗自气恼:算了,算了,好心当作驴肝肺,以后你们就算求我,我也决不让出马车。

      太阳越升越高,秋天早晚冷、正午热的气候特点显现出来,而刚才还觉得温度正好的人,随着太阳散发的热力,脸上、身上已经开始出汗。
      李敢觉得更加难熬,身上伤口渗出的血丝和着冷汗、热汗一起往下淌,濡湿了背脊;而背、臀上的伤让他连坐都不敢稳实地坐在马鞍上,不能坐却又无处借力不得不坐,最终只能让马鞍折磨着他的伤口,鲜血直流。
      看到李敢沾染鲜血的衣物。
      霍去病终于有些后悔刚才拒绝项婉儿的提议了,至少那样李敢就不会受到现在的折磨,他觉得对不起朋友!
      就在这时,项婉儿却忽然要求停车。停车是因为她看到了小孟的叔叔。
      这真是太巧了!
      她刚才听到张汤拒绝霍去病的话,便有些担忧不能让小孟回家看看,虽然她打算明知道有可能会被拒绝也要请求看看,等到实在不行,再让小孟离开淮南时做选择……
      可是就在她这样决定不久之后,就看到了地头上坐着休息的小孟的叔叔。她一时高兴,便想也没有多想叫了停车,然后推出小孟,让她去见她的叔叔。
      小孟犹疑了一会儿,看到项婉儿催促的目光,她才挪动着步子向着叔叔走去。
      就在这一刻,李敢终于坚持不住,歪了两歪,晃了两晃,眼前一黑,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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