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喜剧中的玛丽苏》方晴好

2、人间喜剧中的童年

　　爱蓓在十八世纪出生时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太棒了，小妈妈，你一下子生了两个孩子，真划算！”

　　这个死要钱的口吻，怎么有种葛朗台的风格呢？爱蓓正在囧囧有神，就听到那个男声说：“她们的名字就叫欧也妮•葛朗台和爱贝歌尔•葛朗台好了…………”曹操的无敌速度让爱蓓忍不住嘴角直抽抽。

　　爱蓓很快接受了现实，她穿越到了一本书里，而且这本书是以战争多多，疾病多多对女性约束多多的十八世纪为背景的。虽然在田园剧和田园小说中，这一时期是那样的静谧优美，在文学艺术史上，这一时期又是那样的光辉灿烂，但这都改变不了它腐朽而落后的现实。被现代生活养娇了的现代人实际上是很难适应一个如此不方便的时代的。

　　“我应该感到庆幸才是，葛朗台家的女儿总比农奴的女儿好多了。”爱贝歌尔这样催眠自己，让自己压抑住如梦魇般缠绕不去的身在两百年前的感伤，多想想那些将来会到自己手中的金子和庄园，而不是整天怀念便利舒适的二十一世纪。但是谁知道，地下休眠的滚滚岩浆何时会喷薄而出，焚尽一切呢？

　　从爱贝歌尔来到这个世界上，葛朗台家雷打不动的取暖时间就发生了变化。还在襁褓中的小小女孩曾经听到来给她看感冒的医生对葛朗台先生说：“如果你还打算留下这个女儿，那么还是在家里早些开始取暖吧。”

　　“有这个必要么，我们家的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老葛朗台先生似乎认为这只是危言耸听，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省钱。

　　“偏偏爱贝歌尔不行。这个孩子天生不足，体温比别人低得多，因此也格外的怕冷，”颇为了解葛朗台的裴日冷医生很是耐心的解释，“如果不能保证足够的温度，那么爱贝歌尔糟糕一点的情况下可能冻死，好一点的情况下会不停地感冒，而不管丧礼还是医生，都要花上比木柴多得多的钱。”

　　“那好吧。”葛朗台嘟哝了几声，爱贝歌尔没听清楚。她只知道，从那一天起，她被换到了一个暖和的多也明亮的多的房间，身上的衣服也多了几件。并且只要她一表现出怕冷的样子，葛朗台先生就会往这个房间里的壁炉里添些柴火。

　　稍微长大一点后，爱贝歌尔又多了一个让葛朗台先生肉疼的地方。吃东西时，她要求荤素搭配，明白一点说，就是要有肉食。这又让葛朗台先生多苦了几次脸，女仆娜农在未来的日子里像说笑话般的提起了好多次。葛朗台先生在私底下抱怨：“牛奶，鸡肉，馅饼，每一顿都吃的这么奢侈。一个人简直抵得上五个人的花销。真是败家！我从没发现养女儿是这么贵的。”好在，佃户会送来足够的食品——阉鸡、母鸡、鸡蛋、黄油和小麦，都是用来抵租的，而且一个小孩子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虽然爱贝歌尔身上花的钱比欧也妮多不少，但是葛朗台先生还是更偏爱爱贝歌尔一点。
　　“啊哈，亲爱的克吕旭，爱蓓真是完全继承了我葛朗台家的天赋。在计算时的误差绝对不会超过三个铜板的。只是可惜花钱实在是多了点。”葛朗台先生曾经这样对他的公证人说，换来了对方好一阵的恭维。不过她长得真是一点也不像一个葛朗台，反而像个贵族小姐。葛朗台先生没把这句有点歧义的话说出来。葛朗台家族从来就没有那么纤细精致的容貌，反倒是像是那些拥有最纯净的蓝血的苍白的王室后裔。

　　对于父亲隐隐约约的偏爱，欧也妮一点情绪也没有，反而是对爱贝歌尔更加的好：“父亲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而且，爱贝歌尔最可爱了！……”说这话时正是秋天，站在阳光下的欧也妮笑容灿烂的让爱贝歌尔很是窝心。一旁的葛朗台太太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一对如同小天使一般的可爱女儿，画面无尽美好。

　　出于家里人人心知肚明的原因，两个女儿的教育由葛朗台太太负责，可想而知都会有些什么内容，除了认字之外就是绣花。爱贝歌尔生活得虽然单调，但是可以说还是很舒心的。唯一的不足就是每月只有五个法郎的零用，还不一定能拿到。因为在给钱这件事上，葛朗台先生的一个月比别人要长得多。

　　“哦，宝贝，这没什么。”葛朗台太太温柔的说，她是个外貌没有一点出色之处的女人，和小女儿站在一起，就好像是蓝色妖姬玫瑰和老树之间的区别，但是她的心地善良、温柔、宽厚，犹如一位圣徒。

　　“哦，爱蓓小姐，这没有什么的，家里什么都有的。如果有什么短缺的，我来买好了。”二十多年来早已经习惯了节俭生活的女仆娜农表示无须在意。

　　“哦，爱蓓，如果你真的那么需要买东西，把我的那份分给你好了。”还是个萌萌小萝莉的欧也妮表示自己很有姐姐风范。

　　在从一八零一年到一八零五年的时间里，爱贝歌尔的主要事业，或者说是乐趣也未尝不可，就是和葛朗台先生就零花钱和家用的斗智斗勇。经过四年多的讨论、劝诱、争执、拉锯，最终以爱贝歌尔的胜利告终：爱格贝尔拥有每月十五法郎的零用钱，欧也妮拥有每月十法郎的零用钱，葛朗台太太则得到了每月二十法郎的家用，偶尔还会有一笔原著上的外快，甚至娜农也得到了每个礼拜天一个额外的馅饼。葛朗台特意为两个女儿做了两只结实的小柜子，外加两把锁头，作为两人零用钱的藏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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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原因在于：爱贝歌尔做出了特别的水果酱。以往在丰收年份会被拿去喂猪的那部分变成了每年至少七八百法郎的纯收入。爱贝歌尔手中的特制配方让葛朗台先生慷慨了一把，作为对女儿赚钱能力的一个小小的奖励。

　　但是，这点钱真心好少啊！已经把攒钱当成乐趣的爱贝歌尔感叹。乡下人的日常生活真是贫乏得很，家务一般都是娜农做的，自己也不想插手。那么自己除了绣花做女红之外没有什么可干的呢？葛朗台家没有钢琴，没有书籍，没有游乐室，只有一堆堆的账目和金子，而且还不是我的。

　　金币与账册两者相比，我还是觉得金币更可爱一点，因为它只属于我。爱贝歌尔漫不经心的晃着装了几枚零散金币的柜子，要多久才能把它装满呢？这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小小的精致脸蛋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如同瓷娃娃一般可爱。

　　葛朗台公馆是一座笨重、结实、冷清而破败的建筑物，永远阴森森、静悄悄，那惨淡无光的陈黯外表，一点也看不出这里实际上是索缪市长的府邸，是一条西方恶龙的金窟，住在这里的人有着高达七位数的身价。葛朗台先生很少说起有关政治方面的话题，能让他关心的只有他的土地，他的杨树，还有他最最重要的葡萄酒生意。葛朗台公馆仿佛是与世隔绝的修道院一般，任凭外面的世界怎样天翻地覆，云波诡谲，这里的生活永远一成不变，直到外界的滔滔洪水涌入它长着黄杨树和风铃草的荒凉院子里来，居住在这里的人才会发出惊叫。

　　一八零六年五月的一天，春光明媚，正是索缪人常说的那种“金子般的好天气”，葛朗台市长和以往一样在傍晚回到家中。在饭桌上，他板着脸宣布了一个消息：费力克斯•格朗台成了无职无权的白丁先生，他的职务被一位有贵族头衔的大地主接替。轻描淡写的语气里有遮掩不住的失望，不知是因为地位还是金钱。

　　葛朗台先生的不幸让他的妻子和女儿对他加倍体贴起来。区别是，葛朗台太太和欧也妮是真心的为他担忧，知道剧情的爱贝歌尔则是比较平静——市长的头衔其实对他的影响真心不算大，而且，在担任市长期间，他已经捞到了足够的好处。书中曾经提到“他当政时已经为民造福，修了好几条高质量的公路，从城里直达他在乡下的产业。他的产业在丈量登记时占了很大的便宜，只需缴纳微薄的税金”。老天才知道，头戴“红帽子”的葛朗台市长先生挖了国家财政多少墙角。

　　七月底，一封来自葛朗台太太娘家——谷蒂尼埃家的信打破了平静，谷蒂尼埃太太突然病重，希望见见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儿。听闻噩耗，母女三人匆匆忙忙的坐上马车赶了过去。一路上，葛朗台太太和欧也妮哭哭啼啼的，非常担心。

　　“艾比，外婆怎么会突然病重了呢？我好担心。呜呜呜呜…………”坐在尽可能行驶的马车上，小萝莉痛哭流涕。葛朗台太太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自己的眼眶也是又红又肿，惊慌和担忧让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几天中憔悴了下去。

　　“别哭了，也许外婆只是有点小毛病而已，只不过在上了年纪的人身上显得格外严重罢了，”上车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爱贝歌尔深锁眉头，表情严肃地用小手绢给欧也妮擦眼泪，“外婆如果看到你眼睛都肿了，会伤心的，啊？不哭了……”

　　爱贝歌尔心情也很是糟糕，丧夫许久的谷蒂尼埃太太尤其喜欢自己，每次去外婆家，自己收到的礼物都比欧也妮多一倍。本来老夫人的身体一向不错，谁知半月前一场风寒，让老人家的身体像爆发的泥石流一样垮了下去。爱贝歌尔心里发紧：在十八世纪，一场暴雨都可能夺走一个人活下去的权利。在没有现代医学的中世纪欧洲，人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