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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龙将军很暴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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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锦绣山河,将铁蹄踏破。
浩瀚星夜,银月如勾。
这长眉恍若杯中月,这漆眸恍若天上弓。
龙钰一身重铠,立在一根弯的几欲断裂的树枝上,垂眼看着这人间。
夏末夜半,南城边关仍是酷热。
汗水顺着脸颊流进厚重的铠甲中,在从粗布长裤下成股的砸到地上。这日复一日的夜训,仅凭着官兵将士们流下的汗,就将这足下的土地变成了寸土不生的盐碱地!
龙钰摘下背上重弓,黑漆漆的精铜巨弓牢握在手,身体微倾,挽弓成满月,竹箭破风长射,转眼离了视线。
“照例。”龙钰单手将重大数百斤的巨弓送回背上,吐出两个字。
骁骑营旧例。
今夜的夜训以那支竹箭所至之处,划线停止。最先拿到那只竹箭的,重赏!
只是龙钰武艺超绝,力能扛鼎,这竹箭时有没入地下深不可见。若果然如此,就一直跑到脱力,不得龙钰指令,也不能停!
同样的月。
照着不同的未眠人。
被李明成喂下的一碗药治好了‘内力尽失’的毛病。花铖抻抻胳膊抻抻腿,腰不酸了背不痛了眼睛也不花了。
‘内力’果然是武侠小说第一奇药!排名远在黑玉断续膏和冰肌玉露膏之上不是没有道理。
大半夜的,在天牢重房里做着‘时代在召唤’广播体操舒展着躺得发痒的筋骨,花铖认真的思考着一路杀出去从此浪迹江湖天涯为家的可能性。
……还是算了吧。
敌我情况不明。
天下第一什么的,伪□□老大啥的。想想挺虚幻的,还是先搞清楚状况再谈更多吧。
乔四爷也牛逼啊,照样干不过国家机器。
顾淮也牛逼啊,还是娶了个红三代。
他花铖也牛逼中的牛逼啊,还是老实的呆在天朝没移民。
哪怕顾淮往死里折腾他,他也没想过偷渡出国!如此根正苗红爱党敬业的好少年,怎么就落得了今天这步田地?
花铖表示悲情骗帖写多了,果然是有报应的。
他分析了一阵子那个小暗卫和李明成带来的信息,给自己尚未谋面,据说原身对其痴心一片的师弟扣了个戳:傲娇白莲。
其实他还真是挺好奇的。
从目前收集到的全部信息来看,花楼主是个真汉子。他挚爱如此的,到底是什么人物?
商秋水。这名字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正做着第七节全身运动,四肢敞开跟个王八似的,顺道沉思出狱之后的应对之策的花铖被突然冲进来的几个暗卫吓得愣在了原地。他太过专注,居然没注意到这些人的气息。
说好的自己悄悄出狱呢!
几个穿着和仲和相似的黑色紧身衣暗卫彼此对视了一眼,哐当一声,跪了下去。跪的真整齐,膝盖砸到地上都是一声完美的和音。
“参见楼主大人!”
伸展四肢平视前方虚无空间的花铖:“……”
迅速的收回自己的动作,挺直了腰板,几乎拿出了军训时的最高素质,花铖默了默,将眼前跪的齐整的四颗大好头颅看了又看,总算安抚好了自己受到严重惊吓的玻璃心。
“起来吧。”
“大人。”那些暗卫跪的腿都麻了,憋得花铖心都碎了,终于有一个勇士被其他三人用杀气腾腾的目光逼得开了口,“夏堂主抓到了叛逃的林之逸。”
花铖沉默了半晌。
“哦。”
大家似乎都在等着楼主大人表态,结果花铖只是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所有人脑袋上都飘起了同一个问号:不明觉历。
花铖也不例外。
“林堂主现在被关押在朝暮楼刑堂,楼主……”出头鸟等了一阵儿,又不得不开口。
花铖:“哦。”
几人对视了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花铖谁也不认识。就低头看自己的脚。
“楼主现在可方便回楼理事?”出头鸟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句,然后嘴死死的闭上,装作那句话和他没关系。
花铖看自己的脚。李明成不止给换了新的床榻枕席,还给了身干净衣裳。咦,他这双靴子上居然有刺绣暗纹。
好娘!
毫端浓墨甩到宣纸上,洇开一片黑渍。
李明成的脸色立刻黑了。
他偏好笔尖如锥利如刀的紫毫,配他锋勾如芒,劲直方正的楷书。
紫毫不甚耐用,偏今日太监忘了换一支新的,偏今日他有兴致。
眉目微挑,李明成一手压着袖口,一手执笔在砚台上碾了碾。
“今日御书房谁当值。”他将旧笔按到那被一旁伺候的小太监换来的新生宣上,状似不经意的一问。
“回陛下,是文掌事。”小太监背上冒出的冷汗渗透了厚重的细绸中衣,尖着嗓子答道。
“平调去钟鼓司。”
“是。”
从御书房天子身侧跌进凡尘,等文掌事接了旨,老命恐怕立刻就去了大半。
李明成倒是不以为意,随口说罢,看了眼自己写的那几行字,将毛笔随手丢到一旁,也不挂回架上。
“听闻周御史一手悬空书法极有趣,明日召他入宫,侯在御书房外。”李明成想起了昨日来陪着景荣璋给花铖说情的那个小周大人,转头吩咐道。
“是。”
在‘偷偷出狱’一事上深受打击的花铖坐在金丝楠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将胳膊支在扶手上,托着腮,半闭上眼睛,装出头脑昏沉,困倦欲眠之态。
“林之逸带到。”似乎是个楼里小头目的暗卫低声提醒半梦半醒的花铖。
后者低低的哼了一声,告诉大家:我还活着,勿念。
一个粗壮的汉子被从一个暗卫半扶半抱着带了进来,放在被血糊的已经看不清楚原色,黑红一片的刑架上,上来两个人从两边把有婴儿手臂那么粗的铁链子缠到手腕上在那刑架固定好。
也不知道那绞轮是个什么原理构造,他俩轻轻一提,这架上的人就被整个提溜到了半空里,看那副样子,肯定相当难受。
不过估计毕竟曾经是同事,花铖冷眼看他们的动作,倒不甚粗暴。只是耳听着那铁链相击发出的撞击声和刺耳的铰链摩擦声,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这种私人刑堂,他最厌烦。
顾淮本着变态从娃娃抓起的好原则,把他从小丢在这种地方看那些犯了事儿的帮众被一个个打断了骨头,压弯了脊梁骨。让他眼看着那些初始还硬气的男人变成跪地哭求的废物,让他眼看着抱着人大腿求饶的废物变成一个个血人。
童年阴影太深。
花铖非常厌恶这类地方。也极厌恶这些辣手无情的行刑者。
这个汉子成功打破了花铖对于暗卫都是精瘦青年的印象。
满脸的虬髯胡子,身高简直能有两米,破衣烂衫上露出的肌肤是绝对的古铜色,血迹也不能破坏那结实的肌肉感。
简而言之,猿人泰山和施瓦辛格合体的加长版。
……哥们你长的如此出众,何必叛逃呢,藏身人海躲避追兵绝壁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将这个顶着书生名字的林之逸大量了一遍,花铖已无力吐槽。
花铖目光扫过他软软耷拉着的双腿,心下略有了然。
堂上人都在等着他发话。
他清了清嗓子,很保险的说:“夏堂主呢。”
立刻有人回道:“夏堂主去给傅长白瞧病去了。”
花铖本来指望有个暗卫站出来应声,好让他接着问话,把这事情搞搞明白。结果这劳什子夏堂主还兼职江湖大夫。
好头疼。
花铖郁闷之下向后一靠,立时眉头一跳,当着满堂侍立左右的暗卫们,他用一声咳嗽压住了痛呼,眯着眼睛装作看不清人,偷偷的往前又挪了挪。
“你,去把他的腿骨接上。”他随手一点,指了个离得最近的年轻人。
电影里的暗卫什么的,都是十项全能。把人断腿接上,尊重一下他人人权,是拖延时间的好方法。
大家到底曾经是同门中人,身为新任楼主大人更应该展现一下高官对下属的关怀之情。
出乎意料的,那个暗卫露出了一脸难色。
“林之逸的腿骨被龙将军震得粉碎,已接不上了。”
龙将军?
此文又出新角色。
花铖撑着的头向下一栽,病歪歪的哼了一声。让人难以读懂他的情绪。
耷拉着头的粗壮汉子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沫。“呸,装什么好人!走狗!贱人!”
花铖吓了一跳。
这厮没晕啊!差点以为是个死的。
扫一眼周围人面上的不悦愤恨之色,花铖略略放下了心。看来花楼主还算得人心,被这么忌恨只是个别现象。
“唉。”花铖高深莫测的叹了口气。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黯然神伤的垂着手,走了。
花楼主走了?
花楼主走了。
留下一句飘荡在风里的句子:你先反省反省吧。
花楼主在哪?
花楼主迷路了。
一走出被那暗牢,花铖就在这九曲回肠,七扭八拐的地下迷宫里迷了路。
……
以上,是他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