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生死一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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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明确的感觉到，这种叫人每个毛孔都散发出寒意的情绪——畏惧。
就像一艘突然被丢入狂风骇浪里的小船，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如此的无力。
身边的夏颉似乎什么都未曾感觉到过，正在起身，伸开手臂，缓缓弯着腰，他的手正在向他伸过来，似乎正准备拉着他一起转身出宫。他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似乎正在逐渐的放松。
他的所有动作，在花铖眼里，都被放慢了好几个节拍。
而那个仰望长天的身影，却如同无垠的海，正在……卷着滔天的波澜向他压来！
花铖拼命的提起全部的内力，骤然加速运转的真气几乎要将丹田冲溃，借着那股浩瀚的内力，他终于能够勉强挪动一下自己的双脚，可是不过片刻，他便觉得自己如同陷入了深深的沼泽中，每次的移动都是在不断向下陷去。
远方的人，抬起了自己的双手，缓缓推开，如同拉开了一扇门。
就像大河溃堤，倾斜而下。花铖体内的内力不受控制的向外泻去，几乎溃散。
面对比自己低不止一段的武者，他尚可凭借内力和平凡的剑招制胜。而当遇到了这样真正远处自己境界的存在，他发现，在他的概念里并不存在能够对抗的方法。
难道，他真的要这样任人宰割！
花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向后抛射而去，夏颉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的画面，正在渐行渐远。
他尚可感觉到这名高手的存在。
而比他更低了不止一个段位的夏颉，甚至不能察觉这一切的发生。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
这就是真正的强者。
花铖用自己发颤的五指狠狠攥紧了手上的剑，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击。除了徒劳的抓住身边的一切草木和砖瓦，在他对这个世界短暂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什么能够帮助他绝地反击的法门。
被人吹捧天下第一吹捧久了，他似乎并没有更努力的尝试着去学习，向更高的境界前进的方法。
那名修士微微抬足，踏出微不可察的一小步，而身体，却直接晃到了距离花铖不远处。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白色长发被风扬起，飘拂在耳侧，带着不可言语的和谐味道。
花铖看着他唇角，如同猫捉弄老鼠时露出的玩味微笑，心下有无限的恼怒，胸腔几乎快要爆开，却不知如何反抗。
“觊觎我大燕千年基业者，杀无赦。”
花铖在百忙中翻了一个白眼。
他不能开口反驳，因为一旦开口，恐怕喷出去的可不仅仅是血。
如何脱身？夏颉怎样了？如果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于他手，这个世界上那些他认识的和还未及认识的，都将如何？
瞬息间，他握着剑，脑中转过了几百个念头。
巨大的破风声擦过耳畔。
面前的老者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
七只巨大的精钢剑，以无以伦比的速度和无比刁钻的角度，射向了他周身的命门。
花铖用余光看到一个一晃而逝的黑色身影，团身隐匿于那七柄宝剑之后，如同一颗有去无回的流星，射向了那名修士！
一切只发生在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内。
花铖眼睁睁的看着前方暴起一团血雾，然后血雾之中，一个人形向下坠落。随后，深宫之内，响起了悠长的钟鸣——有人敲响了永乐大钟！
三声钟鸣。
象征着内宫发生了剧变。
那名修士拂袖，转身而去。
时间似乎又恢复了它本来的流速，花铖眼中的一切再度回归正道。
终于赶来的夏颉拉起颓然倒在地上的花铖，“你可还好？！”
花铖虚弱的摇摇头，望向那名修士消失的方向。
短暂的震惊和失措之后，他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倒在地上的人身上。
花铖推开夏颉，“不论死活都带过来。”
这边的动静不小，即便明光宫偏冷，不用多时也会有大批的宫卫赶来查探。这人舍命替他扛了一招，不论如何，他不能弃之不顾。
咽下到了唇边的鲜血，擦一把唇角的血沫儿，花铖勉强站了起来，双腿不停地颤抖着。
他能感到自己的丹田气海受到了巨大的震荡，真气涣散，并不似昔时忘忧发作的副作用导致的内力全失，而是内力涣散，不知所踪。
这种感觉更令人绝望——那些被震散的内力，还能回来吗？
夏颉怀抱着那个蒙着黑色面罩的人拔足赶来，将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的花铖抗到了背上。整个皇宫被这永乐大钟的三声钟鸣所摄，陷入了一种恐怖的沉寂中。
总算在出宫的最后一程中，他们并没有遭遇任何阻碍。
花铖艰难的伸出在内力冲击下，震得发痒发麻的手臂，去握紧了夏颉怀里的穆祁颓然垂落的手。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他看不见夏颉的神情，却能从夏颉僵硬的脊背和穆祁逐渐冰冷的手指，感到他逐渐散去的生机。
穆祁用力张开眼睛，空洞的望着上方。
花铖不知道他在看着什么。
穆祁嘴唇翕动，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花铖听着，似乎是在说：“他们，要杀你……别心软。”
花铖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夏颉我们停下来，找个地方先救救他，先救救他……”
夏颉不转头，脚下没有丝毫停顿。“他用了家传的天魔解体大法，活不成了。但我们不能将他的尸体留在那里。”
花铖嘴唇抖了抖，他从夏颉肩上侧过头，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着这个堂主。
他很年轻，脸上还有少年人的稚嫩，看上去英俊的像个男孩儿。这么干净帅气的一个男人，和景甄那等绝色妖娆的美人放在一起，想必别有一番味道。
花铖看着他艰难的将头颅转向刚刚掠过的一个宫殿的方向，看着他的眼睛渐渐地失去了焦距，看着他的头颅终于颓然的垂下。
心里翻江倒海。
宫外不远处，仲和一个猛子冲了上来。“楼主大人！”
花铖从夏颉的肩头滑下来，倒在他怀里，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楼里可还好。”
仲和的脸色有点黑，“有外人潜入楼中，是务司局隶属皇家的一批人。虽然我布置了人手看管，但还是并未阻拦他们查探。属下猜测宫中有变。楼主也要早作准备。今夜的事情不简单。”
他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卸掉花铖面上的人皮面具和伪装，痛快的换掉了他身上衣裳并将随身带来的面具扣到了他的面上。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庄重。
“还能站起来吗？”仲和有点迟疑的问。
花铖转头看向了蹲在地上，怔怔望着那具逐渐失去生机的尸体的夏颉。
“很久以前，我就认识穆祁。那时候他还是江南穆家的小少爷。”终于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带，卸下了冰冷面具的夏颉声线有些发抖。
“夏颉，你现在立刻带着穆祁离开吧。不要将他的尸体留在这里，他日或者归葬江南，或者……”花铖顿了顿，“你现在就带他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不要回来。”
夏颉抱起穆祁，眼神还有些发懵。
也许他也不曾想过，今晚会出现这么多的变故。
仲和看着他抱着穆祁，就要离开，急促道：“宫中侍卫统领突然失踪，这可如何解释？！穆祁是朝暮楼堂主，楼主大人如何脱得开干系！”
花铖垂首冷笑。“魔教教主率众入宫行刺，穆祁穆堂主千里追凶，追出宫外，不慎陷入埋伏，为国捐躯。”
夏颉没有看他，只是点点头。
转身前，他突然回过头。
“楼主大人，如今还觉得，应当对那些背叛者宽容么？还觉得应当站在他们的角度上考虑，为他们犯下的罪行找种种的借口，容忍他们杀害我们同伴的性命么！”
花铖看着他的眼睛，怔了怔。
然后突然想起，当初他在早训上借着一个土豆明里暗里劝他们要宽容待人，批判夏颉有些过分的事情来。
的确，世界之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立场。
但是。
“所有伤害过我们的，都得死。”花铖平视着他，缓慢地说道，目送着夏颉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不仅仅是个承诺。
“我们走吧。去承天门，准备救驾。”
今夜宫内之乱，有人想要将这个屎盆子扣到他的头上。甚至有皇家务司局的人去朝暮楼查探他是否尚在楼内，除了装作正欲入宫救驾，见招拆招，他没有别的更好的对策。
能不能挺过今夜，他不知道。
有什么在前方等着他，他不知道。
在仲和扶着花铖前行的路上，几道魔教的信号令在天上炸开。
花铖知道，这应该是夏颉的手笔。把这件事情推到魔教身上，他没什么可愧疚的。昔日龙腹山上一战，朝暮楼八名暗卫折损。这仇，秦太守别想逃命，魔教那些人他的名单之上。
承天门的两侧，羽林卫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森然肃立。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生死一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