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封3——烟霞胜火》芥末饭团君

3、燃尽

　　“伯兰上校。”瓦尼尔走到脸上略有哀伤的伯兰身边，说道：“你现在的表情真是少见，怜悯这些人了吗？”
　　伯兰摇头，叹着气：“我已经尽力了。”
　　瓦尼尔笑了：“放心，我们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就像我一开始说过的，你们终究会需要我们的帮助。”
　　“英雄还是走狗，这样的舆论反正我是不在乎的。”
　　伯兰认真看着瓦尼尔，问：“我不明白，何上将为什么让你来处理，她应该知道你的态度，这对联盟在民间的声誉很不利。”
　　“队长在想什么，我怎么知道？反正她的决定一向都是为了最大的利益，像我这种小人物只要听命行事就可以了。”瓦尼尔不以为意地笑着回答。
　　得到这个回答伯兰显然不满足，不过他也不敢去质疑上将的命令。只是由瓦尼尔来处理感染者，他觉得过会儿一定会有激烈的冲突，尤其是刚才瓦尼尔已经让士兵和群众对他很不满了。
　　感染者被聚集成了更小的一个圈子，其中除了青壮年，也有老弱病残，孕妇和婴儿，除了殖民星的居民，也有陆战队和特别行动队。
　　病毒的传染很奇怪，似乎没什么规律可循，这就导致未感染者和感染者许多都是关系亲近，此时却要天人永隔。
　　这样的情况很容易发生暴动，事实情况也的确如此，感染者要冲出封锁，未感染者要拯救自己的家人、挚友。
　　母亲在外，孩子在内，或是母亲在内，孩子在外哭喊。
　　瓦尼尔的笑容慢慢消失，他语气厌恶，讥讽的说道：“多么高尚的人类啊！多么感人的深情啊！”
　　“我也没有剥夺你们自由选择意志的权力，想要同生共死的都允许。”瓦尼尔残忍的说着。
　　“让那些女人和孩子进去。”上将再一次出现，只是手中托着一个透明的圆球。
　　瓦尼尔转头，似乎有些讶异：“队长？”
　　“分开母亲和孩子是很不人道的，瓦尼尔。”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圆球高高举起，圆球悬浮着飞到感染者的上方，投下温暖的光芒将所有感染者笼罩其中。
　　因为上将的话，母亲和孩子们又在一起了，可以拥抱着血脉相连的亲人。
　　圆球下方忽然打开，光芒瞬间形成了一层防护罩，并且，因为这奇特的光，感染者中异变突生。
　　“啊！”
　　惨叫声四起，一个个人类在极短的时间发生异变，成为了那些噩梦一样的怪物，他们全无理智，只有啃食新鲜血肉的本能，孩子在母亲怀里挣扎着被咬掉了头颅，母亲惊恐的甩掉小怪物的爪子，却被更多的怪物分食……
　　“人类总是这样。”瓦尼尔看到这样的景象冷笑着评价道。
　　上将也凉凉的说道：“所以Ｔ族聪明理智很多，一旦无法治疗就果断下令处死所有感染者，而且Ｔ族的感染者在知道必死无疑的时候全部配合族群的行动，至少被处死的时候依旧能够留有原本的身体。”
　　“队长，你是故意的吧。”
　　“瓦尼尔，在所有人里只有你不会感到处理这么多人会有毫无必要的负罪感。你很清楚什么该有而什么是多余。”
　　瓦尼尔笑了，带着邪气却发自内心：“只是还比不上您。”
　　上将不置可否，依旧是那副无动于衷的面孔。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那个能量罩的范围已经缩小了十分之一，只要一碰到那层犹如实质的光，怪物就会在瞬间化为灰烬。
　　“能量罩有进无出，你们可以选择和你们重要的人一起，我们不会阻拦。”
　　虽是平静的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
　　萧永夜对战场上的残酷惨烈早以适应，他以为自己不会再被什么景象吓到，可是仅仅百米前的所有场面和声音却还是让他不敢直面以对。
　　他能理解这种做法，即使心中充满抵触。
　　“我们给过你们尊严，但是你们拒绝了这个机会。”
　　活着的人都默默地站着。
　　上将离场，她来到控制室，对着频幕上的人类主舰指挥官说道：“把视频立刻传给Ｔ族，我们已经做到了《法典》要求做的。如果Ｔ族还有什么废话，直接把主炮对准他们的母舰。”
　　她又切换了频道，“盖亚，接通总部。”
　　“何上将，梅德尔的事怎么样了？”苍老的声音响起，屏幕上只有一片漆黑。
　　“一切都在计划范围内。还有一件事，议长，我发现……”
　　何若仪详细汇报着任务的一切。
　　“你从未让议院失望过，这次瓦尼尔没有做出格的事吧？”
　　“他是个好孩子，只是还不适合接替我的位子。对族群也缺少足够的归属感，不过我会继续教导他，直到他能胜任我的职务。”
　　“这件事不急，若仪，你的未来还很长，我已经老了……”
　　“导师，回到Ｅｓｐｅｒａｎｚａ我要求立刻与海瑟斯元帅交涉。”
　　“这件事我会和第三议长协商。”
　　“非常感谢。”
　　“去吧。”
　　何若仪切回了频道，向主舰的布雷欧将军询问Ｔ族现在的态度，得到的回答不尽人意。
　　“何上将，Ｔ族看来没那么简单就让我们回航，这件事情你怎么看。”布雷欧将军表情肃穆，他是个合格的军人，同时也有着保守持重的性格。
　　在这支舰队中，只有布雷欧与何若仪两名上将，不过论地位，直隶于第一议长的何若仪又高上一些。正规军队隶属第三议长，特种小队属于分支，也归第三议长管理。
　　“他们在拖延时间，布雷欧上将，请你把主舰墨丘利系统的最高权限暂时转交给我，现在我必须同Ｔ族的指挥官好好谈一谈。”何若仪在屏幕前的舰长座位上坐下。
　　布雷欧将军沉吟了一下同意了她的请求，片刻之后何若仪就在这艘隔离用的补给舰上向着Ｔ族发出了通话要求。
　　屏幕上Ｔ族的指挥官一看到交叠着腿懒散坐着的何若仪瞬间就愤怒了。
　　“你这个红色魔鬼！”
　　何若仪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怒吼了大约几分钟，等对方停止后开口说道：“泰兰达，你可以坐下休息了。”
　　“魔鬼！你这个带来灾难和毁灭的魔鬼！”
　　“你不累吗？重复着这些无用的吠叫，或者说，Ｔ族万人景仰的圣子马特维拉不懂好好管教他自己的儿子了？”她停顿了一下，毫无诚意的道歉：“抱歉，我忘记了，你的父亲已经困在恒星之狱……嗯，多少年了？”
　　“三十个公转圈！”泰兰达半透明的液体大脑中闪烁着白色的弧光。
　　“的确，三十年前的事对于人类是很遥远的记忆，你何必那么激动，在你们这个一生以千年万年计算的种族，仅仅三十年，不过是一次祭典的三分之一时间而已。你的父亲是个好对手，正直睿智又实力强大，很符合人类对英雄的定义，真是羡慕他，同样为自己的族群效忠，你们对他依旧那么崇拜。而我，却被自己所保护的那些人称为走狗与刽子手。”
　　“你看，这就是人类。”
　　何若仪注视着泰兰达，平静地说出一句惊人的话：“如果我说，马特维拉有机会提前从恒星之狱中出来，你是否该向我表示些什么。”
　　泰兰达原本的暴跳如雷一下就消失无踪，他冷静注视着和他对话的人类，说道：“你又有什么阴谋？”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而且还用了‘又’。莫非我之前曾经陷害过你们一次？”
　　“父亲就是被你这个魔鬼骗进恒星之狱的！”
　　“哦，这可不是我的阴谋，为了族群，你父亲也没怎么仁慈对待人类过。泰兰达，我知道，你们的圣光水晶已经进入了半衰期，如果再不找新的能源，Ｔ族最重要的几个圣地恒星就会熄灭，到时候不用任何外力，你们自己就会消亡。”
　　“想必你们自己很清楚，能够进入诺亚安全带回足够水晶的只有马特维拉，所以，我并不介意亲自走一趟把你父亲带出来，虽然人类和Ｔ族敌对，但不妨碍我尊敬像你父亲一样的好对手。”
　　泰兰达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为这支舰队放行。”
　　“我凭什么信你？人类欺骗的本领宇宙闻名，何况是你这个魔鬼。”
　　“泰兰达，我下次见到你父亲的时候真该问问他，他有没有告诉你什么叫做强者的尊严。还是说你想让我再一次告诉你，魔鬼是什么样子？”
　　泰兰达最怕的是这个红色魔鬼真的放弃这支舰队来进攻自己，有这么个定时炸弹在，看来这支人类舰队是留不下了。
　　不过要是父亲真的能够回来这笔交易倒是赚了。
　　感谢人类这个族群的劣根性，他们的英雄总是因为一群愚蠢的凡夫俗子的嫉妒和畏惧而牺牲。
　　Ｔ族依言让人类离开，出征梅德尔星系的舰队终于踏上了回程。
　　何若仪待在全黑的屏幕前，低头说道：“盖亚，处理得怎么样了？”
　　“信息已经重组筛选，只是这样做联盟会怀疑您的。”
　　“怀疑？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我们的联盟，再多一点怀疑又怎么样呢？那些被权力冲昏头的议长和议员们，利用我们的力量，畏惧我们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将那些他们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推给我们。”
　　“那些民众，又有多少能把我们当做人类的一份子看待，我们只是人类高层的工具。真是讽刺，我所效忠的联盟把我们当做万能的棋子，我所保护的人类把我们当做怪物，我们没有尊严，没有感情，每天关心的是能不能活下去，只要妨碍到他们的路，只要敢违抗他们的命令，那些感染者的下场就是我们的明天。”
　　“死去的感染者能得到大众的同情，而我们只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结局，还记得人类的耻辱‘背叛的坎德拉’吗？我什么都知道，我必须亲手处理他，我什么都不能说。”
　　“马特维拉陷入恒星之狱后Ｔ族一次又一次想方设法救他出来，如果有一天我陷入同等的境地，族群恐怕会仁慈地给我一个为人类献身的‘光荣勋章’。”
　　“盖亚，即使是这样，我依旧要坚持，就像导师曾经说过的，这是我来到这个世上的使命。”
　　“人类啊，不要让我太失望。”
　　何若仪面对着眼前频幕上空无一物的黑暗，缓缓合上了双眼。
　　因为病毒的所有感染者都已经处理，遗物之类的东西也检查销毁，舰艇上的防卫已经不像先前那么紧，伤员们也可以安心养伤，当然因为前几日那件事人们心里总会难受，这也只能期望时间的治疗了。
　　飞船前方延伸的甲板尽头站着两个人，一个向外眺望着无尽的星空，另一个背靠着护栏仰望着飞船模拟的蓝色天空。
　　“队长，你今天心情不错。”
　　“嗯。”
　　“队长还是那么冷淡啊。”瓦尼尔感叹着。
　　“你倒是变了很多，小时候虽然浑身是刺，但也不失率真。”
　　“哎？那队长是讨厌现在的我了吗？”
　　“……别走上那个人的老路。”
　　“既然是队长不允许的，我自然不会去做。而且，我要一直活下去然后看看队长什么时候变成像第一议长那样满脸皱纹，不过看队长现在的样子就能猜到一定是个不近人情会吓哭小孩子的老婆婆吧。”
　　“你的意思是那次你是被我吓哭的？”
　　“怎么会，队长那个时候虽然凶巴巴手里还拿着剑，不过我知道队长是来救我的，所以，是感动的哭的哦。”
　　“你确定不是因为死在你身边那只怪物身上的异味把你熏的流泪的？”
　　“果然想要骗到队长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啊。”
　　瓦尼尔看着身边人的背影，回想起改变他命运的那一天，那个时候她像故事里的英雄一样出现，毫不费力地轻松解决了那些让所有人绝望的怪物，那个时候她的身影那么高大，虽然一开口就冷酷地说最讨厌小孩子哭泣，如果敢惹麻烦就丢下他们自生自灭，不过那时的自己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神派来拯救他们的。
　　不过现在，自己已经长大，再看着她的背影，虽然不像记忆中那样仿佛一个人扛起了天地，却依旧不可逾越地站在所有人的身前。
　　明明知道人类的罪恶有多么黑暗，却仍然没有放弃守护这个族群。如果那些联盟的垃圾敢用对付他们的那一套来对付她。
　　那么，自己就算是成为第二个‘坎德拉’也要让那些辜负她所有努力的垃圾付出代价，他们所保护着的，绝不该是那样肮脏虚伪的东西。
　　无论当年是不是神让队长来拯救他，对于现在的自己，她就是自己的神，而他的使命，就是维护神的正义。
　　“哎？队长，那边好像晚霞着火了一样啊！”
　　何若仪顺着瓦尼尔所指的方向看去，巨分子云的中心闪耀着一个明亮的光点，星云翻滚着涌动着，像是燃烧着的云霞。
　　“又有一颗恒星诞生了。”她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