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封3——烟霞胜火》芥末饭团君

2、隔离

　　逆光而立的陌生人影向前微倾身子，似乎是为了把地上的人看清一点，死去的虫子横亘在地，足足有六十米高。
　　“少校，立刻带着你的队伍撤离。”是那个薄凉的女声。
　　萧永夜刚想说还有两个虫子就听见远处又是两声巨响。
　　“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少校。”
　　即使满腹疑问，萧永夜仍是将好奇心押回肚里，他迅速组织小队带领幸存者赶往城市中央的市政大楼，飞船已经停在了那里。
　　那个女人看着人群走远，视线停留在萧永夜的身上许久，然后说道：“集合。”
　　话音方落，两个黑影就落在了她身边。
　　“队长。”
　　“你们倒是好运气，接下来就能见到Ｔ族的烟火表演了。”她虽好似幽默地说着言语间却转着一丝寒意。
　　“回去后还有任务等着，走。”她下令道。
　　萧永夜踏上飞船的甲板，因为神秘病毒实在恐怖，从星球上撤离的人员都要进行隔离观察。
　　忽然他颈后一凉，就像是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猛地转头，见到不远处有个邪异的青年正背靠着航道边的灯柱抽烟。
　　青年见他发现了自己依旧从容自若，而且还从裤袋里掏出烟盒朝着萧永夜的方向晃了两下，似乎是在示意他要不要也来一根。
　　“永夜，怎么了？”
　　“没什么，奈丽，走吧。”
　　女军医点点头，只是在萧永夜背过身向前走的时候她转头看向自家队长刚才瞩目的方向。
　　那里什么都没有。
　　奈丽迷惑地想着，然后快步跟上了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萧永夜。
　　半小时足够让人类的舰队退到安全的距离，Ｔ族限定的一小时只剩下了不到一分钟，这时的人类势力已经撤到了恒星系之外。
　　“倒计时开始。”
　　萧永夜让背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而当他看到那个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人时更是满心不解与惶恐。
　　“你看上去很意外，少校。”
　　“请问您是？”
　　“错过这次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看见了。”女人凉凉地说着。
　　“啊？”
　　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眼前出现的景象让甲板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转过了头。
　　那颗恒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炫目的白光侵蚀着幽暗的宇宙星空，第一轨道的星球就像冬日阳光下的雪团一样消融，接着是第二轨道的星球在突变的引力场中崩裂，然而恒星膨胀得太快，第二行星没来得及破碎就被恒星吞没。
　　随着膨胀范围的扩大，这个星系的行星纷纷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小行星如陨石雨一样撞击在脱轨的行星上，气态的行星则猛地炸裂开，化为无数火球熄灭。
　　宇宙中声音无法传递，即使是六颗巨大天体的壮烈死亡也只能在永恒的寂静中消弭。
　　恒星的膨胀正如Ｔ族所通告的那样停止于第七轨道内，然后，白光比先前扩散时更迅速的后退，原本的第七行星被扯向坍缩中的恒星，这同样产生了连锁效应，飞船摇晃起来，像要在无形波涛中摇摇欲坠，幸好舰队离那颗恒星足够远不至于落得与行星同样的下场，船身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可控的超新星爆发？”萧永夜注视着星系中心仍然在坍缩的天体愣怔地喃喃自语道。
　　“准确的说是在能量罩防护之下才能欣赏的烟花秀。”
　　被这句极冷的打趣从震撼中惊醒的萧永夜一脸迷惑地转头看向好整以暇的陌生女人，“我不明白，为什么Ｔ族……”
　　“好消息是这颗恒星的质量只能成为中子星，坏消息是点火的Ｔ族不会受到任何除人类以外的宇宙文明声讨。”女人脸上有种为方才的美景心醉神迷的表情，然而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是《宇宙战争条例》……”
　　“凡事都有例外，少校。”女人斜睨了萧永夜一眼：“这次你们小队很幸运，没有谁会带着一块号牌回到家乡。”
　　女人稍稍抬起下巴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注视着萧永夜，继续说道：“如果对一些事情疑惑不解，回航后你会有亲自寻找答案的机会。”
　　“事情还没有结束，这几天可能会不怎么好过。祝你隔离期愉快，少校。”女人留下了这些话后就转身离去。
　　萧永夜愈发觉得疑惑起来，不过他将这些问题先抛在了脑后，就像刚才那个女人说的，他的队员们全都还算安全地回到了人类舰队中，当然重伤轻伤是免不了的。
　　关于那个像故事中英雄一样从天而降的女人萧永夜大概听过一些相关的传闻，据说联盟有一个直隶机关，在其中服役的是一些打破人类生命极限的特殊人群，在他看清楚当时那个女人手里握的是一把红色光剑时就联想到了这个神秘的部门。
　　所以他在隔离期间将事情仔细梳理思考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疑点更大的合理结论。
　　这支队伍着陆的时间应该在陆战队之后特别行动队之前，简讯由他们发出的可能性极大，最后收尾工作也是他们任务的一部分。
　　所以，那段与军队无关的空白时间他们究竟在星球上做了什么？显然不是为了拯救幸存者，不然轮不到搜救队遇上一千多人的大撤离，而这样的情况归来的小队多数都遇上了。
　　越是这样想心里的疑惑就越多，萧永夜恍恍惚惚地举起手中的杯子喝了口水。忽然他心中猛地一跳，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升到头顶并弥漫全身。
　　如果，如果在登陆作战前那个部门的人就已经在星球上……
　　将突如其来的可怕想法驱逐到脑海深处，萧永夜决定还是穿上防护服到甲板上散会儿心，或许是连续几天的隔离检查和飞船上到处蔓延的凝重气氛使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了。
　　“啊！”
　　女人的尖叫声就来源于不远处，萧永夜几乎瞬间就向着声源冲了过去，这是在经历各种任务后养成的条件反射。
　　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人在现场，隔离的病房里倒着一具孕妇的尸体，而在这名遇害人几步远的地方就站着一名抽着烟的青年。
　　死去的孕妇双目圆睁表情惊恐，眉心间是被镭射枪贯穿的黑洞，因为凶手用的是能量武器，所以地面上没有溅开的血渍。
　　隔离艇上自然备有维护秩序的部队，一个小队荷枪实弹地迅速赶到凶杀现场，将房间中唯一的活人――那名青年给包围了起来。
　　萧永夜一眼就认出了那名凶手，正是几天前甲板上那个目光不善的邪异青年。
　　“怎么回事？”
　　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者也是萧永夜的‘熟人’，神秘机关的神秘女人。
　　卫队的长官向她行了军礼禀报道：“上将，这名嫌疑人……”
　　女人没有听那名士官接下来的话，她径直向房间里走去，低头看了尸体几秒，然后让众人大惊失色的拔出手枪对着尸体的肚子连开三发。
　　“你忘了小的，”她抬头看向抽烟的邪异青年冷冷说道。
　　“啊，抱歉，队长。”青年掐灭了手中只燃烧了一半的烟如此回应道。
　　女人瞥了一眼满脸玩世不恭的队员，没有说什么，回头看到士兵们将她也算入了射程范围内，默默的转头，手中多出一把纤细的记忆金属长剑。
　　她就这么背对着那一个个黑漆漆的枪口，一挥手，寒光闪过，孕妇的肚子顺利地剖开，子宫里未出生的胎儿蜷缩着了无生机，破掉的羊水沿着伤口滴落在铅灰色的金属地面上，每个人的心脏都仿佛被重击了一下。
　　那是什么样的景象啊，的确是人类腹中的胎儿，却早已变异成星球上的可怕怪物。显而易见，这名孕妇已经被感染了。
　　士官也被震惊到了：“上将。”
　　“还有什么问题吗？”女人收起武器眼神冷漠，她左手抬起打开了耳边的通讯器，平静地说道：“紧急处理。”
　　下达这个命令后不到一分钟飞船上就进行了广播。
　　“所有人员在一小时内到甲板集合，重申一遍，所有人员一小时内在甲板集合，过时仍滞留船舱者，将视为叛逆当场击毙。”
　　女人和邪异青年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萧永夜侧身让开了道路，女人直接无视他走了过去，那名邪异青年却冲着他一笑，拇指在颈间比了个‘杀’的手势。
　　“瓦尼尔，你到下层舱把人带上来，反抗的自己处理。”女人的声音从走廊的转角后传来。
　　“收到。”瓦尼尔的身高比萧永夜略矮上几公分，他用手背扫了扫少校肩上并不存在的灰，轻声说：“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什么。”
　　萧永夜注视着瓦尼尔的背影，方才一瞬间使人如坠冰窟的冰冷杀意从这个青年身上爆发，那句杀机蛰伏的话语至今萦绕在他耳边。
　　这些人说的是“处理”，他能感觉到这些被视为“英雄”的特殊人类对于人类这个族群怀有极为复杂的感情，至少在这两个人的言语中，他看到的是他们对普通人是用一种看待“东西”的感情去对待。
　　比起被那名青年或者这个部门的其他人员‘协助’集合，萧永夜更希望亲自带着队员们到甲板上。
　　受伤的士兵们就在上一层船舱，这点路程对于他来说很短，不过现在是紧急动员的时刻，走廊里时常跑过一队又一队人马，这使得飞船中的气氛已经丝毫不亚于战前准备阶段。
　　到达病房门口就被队员们迎了进去，他们都听到了广播，却不清楚事情的起因。现在聚集在这里，是因为重伤伤员总需要有人协助，虽然为了方便伤兵们活动会配备辅助机械足，不过这里需要器械的人更多，而且多一重保险也不是坏事。
　　“嗯，看来你们都在了。”萧永夜一眼扫去清点了人数，“刚才广播你们也听到了，我们立刻上去，迟则生变。”
　　“什么生变？”队员们都疑惑的很，其实从上这艘飞船开始他们心里都有点小疙瘩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萧永夜摇摇头，告诉他们到了甲板上再说，他看了那个青年和女上将的言行举止，实在担心队里几个暴脾气的队员就被哪个部门给处理掉了。
　　而防备对象之一的瓦尼尔此刻在最底层的船舱已经处理了不少敢抗令的人，有的当场击毙，有的则捆了起来。
　　这使得由他带领的士兵心中都颇为不满，不过以瓦尼尔的性格也不会去在意这些人的声音，只不过气氛很压抑阴郁罢了。
　　一个小时的时限很快就到了，似乎神秘部门的人都喜欢站在一些正常人不会站的位置上，至少一抬头几根灯柱上就有带着全封闭头盔的人监视着人群。
　　又一队人下到了船舱，萧永夜知道这个行动流程，无非就是检查还有没有什么地方藏着以为可以侥幸逃避的人，因为刚才已经有过命令，一旦找到就予以击毙，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很快在整艘飞船上权力最大的人――上将女士来到了众人面前，萧永夜见到她那张万年永冻层一样的脸只觉得全场气温都下降了几度。短短几次接触，萧永夜就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冷，这种冷即不算是冷酷也不算是冷傲，更像是一种目无一物的空。
　　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个人的心哪怕颤动一丝。
　　“看来有一些人还没有真正认识到这次疫病的严重。”她俯视着人群，不紧不慢地说着：“根据联盟得到的消息，Ｔ族已经将所有感染者处死并销毁遗体遗物。关于此次Ｔ族直接摧毁梅德尔星系的事件宇宙一到二系文明都予以认同和……支持。包括与人类文明交好的所有宇宙势力。”
　　“根据《宇宙战争条例》的规定，在战争中蓄意主动摧毁敌方或己方殖民星球的宇宙文明必须受到严厉制裁，关于这一点只要受过启蒙教育的人类都该知道。并且在《宇宙文明大法典》中也有一条，各一系二系及三系文明必须保证不主动攻击低于自身文明种族的弱势文明的母星、主星，不主动摧毁Ａ级殖民星。此条法规土著与游离势力不计入法典保护范围。”
　　“同时《大法典》中也提到，如果某一文明的一颗星球爆发了能危害１姆曲河系星区的灾疫，并且此灾疫无法控制扩散在病原星系或在两个宇宙时（约合人类通用时两个月）找不到有效的治疗方法，此文明或者与此文明最邻近的宇宙文明必须处理病原星及携带者。”
　　“我无权剥夺在场各位自由选择的意志，但是，如果各位不配合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那么此时离人类舰队最近的Ｔ族想来很乐意借着《大法典》的名义不得不隔离整个舰队，并且为了多数宇宙种族的生命安全就地处理掉我们。”
　　“伯兰上校，接下来的事就全权交给你处理了。”
　　女人后退将主场让给了身着白色防护服的伯兰上校，虽说是上校，其实是联盟新一代杰出的病毒专家。他和他带领的部门开始点出被感染的对象。
　　瓦尼尔在阴影中冷眼旁观着一个个拿到死亡预告的人，而上将则正向着他所在的通道入口走来。
　　“别闹得太过了。”听到身后这一句的瓦尼尔唇边勾起一抹邪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