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失，错忘》苏远灯

2、第一章 水莲心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清柔软糯的语调好似一道温婉的呢喃，轻轻地回响在那狭小的戏台上。
　　“姐姐，今天明明是上元节，那个人为什么要唱这么哀婉的曲子啊。”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边啃着手里的冰糖葫芦，一边拉着身边女子的衣角满脸疑惑地问道。女子弯下腰轻轻地刮了下小女孩的鼻子，然后无比爱怜地回答：“那是因为她爱的人娶了别的女子，所以她很伤心。小无忧，如果你再这么吃，当心哪天变成隔壁胖妞那样，你的天哥哥可就不要你喽。”女子抢过小女孩手里的糖葫芦，快速地解决掉剩下的三个丰满厚实的山楂。
　　“水莲心，你这个无耻的女人，你还我糖葫芦，要不然我就向爹爹告状。”水无忧跳起来拼命地想要抓住水莲心的衣袖，即便只剩下光秃秃的棍，她也要抢回来。
　　“水无忧，你要是真这么做的话，这个可就没了。”水莲心从身后像变戏法一般拿出一袋糖炒栗子，“这可是城东张大娘专门为你特抄的哦，这里面可是放了双份的糖啊！”水莲心将装有栗子的纸袋在水无忧的鼻子底下晃了一下，然后拿出一个栗子放到嘴里。
　　“水莲心，你这个卑鄙的、无耻的、可恨的……”
　　“小无忧啊，你有这时间骂我，还不如乖乖地讨好我，要不等你骂完了这糖炒栗子也没了。”水莲心抱着袋子边走边说。
　　“水莲心！”水无忧鼓着一张红彤彤的小包子脸，然后拽着裙角追了上去。
　　砰地一声，一簇艳丽无比的烟火盛放在整个夜空，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刚才那一刻的美景只不过是一场幻境而已。
　　“公子，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这私离军营可是死罪，如果被皇上知道......”在烟雨楼的二楼，一个黑衣男子端着酒杯，一边听着萧楚云的话一边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楼下的人群。“楚云，那个女子是谁。”男子抿了一口酒之后打断了萧楚云的话。
　　萧楚云看了一眼男子所指的女子，那个女子穿着一件青蓝色的长裙，黑色如墨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借着那璀璨的烟火，隐约可以看见那女子的容颜，美好而又平和，仿若是那悲天悯人的菩萨，散发着能够让人沉静下来的气息。
　　“回公子，那女子是太傅水修鸣的二女儿、司天监监正水清明的妹妹，水莲心。精通琴棋书画、天文八卦，被誉为这南唐第一女子。”
　　男子听完萧楚云的话，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原来你叫水莲心啊。”男子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水莲心的名字。
　　“走吧。”
　　“是。”

　　水莲心，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是你成为我的女人的时候。

　　因为是上元节的原因，即便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人群依旧没有散去。暖黄色的烛火打在街边各种另类的面具上，竟然泛着淡淡的温馨感。水莲心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一个黑色的面具面前，仿佛那上面施了什么法术一般，竟然将水莲心紧紧地钉在原地，任凭水无忧怎样折腾都无法让她移动半步。
　　那是一个通体黑色的面具，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这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到水莲心的面前，将那面具摘了下来。那双手的主人并没有立刻就买下或是带上而是放到手上把玩起来。“没想到水小姐的喜好这么特别。”清冷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在水莲心的耳边，就像情人间的低语，是那样的亲近。
　　“你这个登徒子，离我姐姐远点。”水无忧一下子冲到水莲心和男子的中间，叉着腰，伸着左手指着男子，一副标准的街坊间泼妇的样子。
　　“呵呵。没想到水大人家的三女儿竟是个这么好玩的小东西。”对于水无忧的举动，男子并没有生气，反而是笑了起来。
　　“不许叫我小东西，我叫水无忧。”水无忧彻底被男人的话激怒了，她跳起来一口咬上男人的手，仿佛是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无忧放嘴吧，这是父亲大人的学生，三皇子白启轩。”水莲心拍了拍水无忧的脑袋，然后对着白启轩微微地福了下身。“无忧顽皮，还望三皇子能够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原谅她的小孩子脾气。”
　　白启轩看了看手上留下的两颗小虎牙印，然后将那面具扣在了水无忧的脸上。“水小姐应该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吧，这牙印也无非是……”白启轩将三枚铜钱放到面具摊上后便转身离开了。“水小姐，这面具就当白某提前为你送上的贺礼。”白启轩转瞬便消失在人群中。
　　水莲心的生辰是在正月十七，也就是上元节之后的第二天。
　　“哼，如果不是姐姐拦住我，我一定会咬死你。姐姐，姐姐......水莲心......”水无忧的一声大吼终于将水莲心从发呆中换回了神。“姐姐，你怎么了？”水无忧看到水莲心的样子，一簇小眉毛纠在一起，有些担忧地问水莲心。
　　水莲心将手中的面具拿起来冲着天空的方向举起来，灿烂的烟火从眼瞳的方向上落下来，不知花了谁的容颜。“无忧，我们回家吧。”
　　“恩。”
　　水莲心牵着水无忧的小手，两个人慢悠悠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天上又燃起了更加热闹的烟花，美丽的不可方物。
　　水莲心回到房间之后，就着微朦的月色，坐在池塘边上，将面具戴在了脸上，然后水莲心慢慢地让后仰去，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黑色的面具慢慢地沉到池塘底端。
　　水莲心仰面躺在池水中，望着天上的明月止不住地发呆。水莲心向着月亮的方向伸出手，淡淡地金白色穿过她的指缝洒在她的脸上。
　　“水莲心，你想要什么呢？”水莲心如此地问自己。
　　水莲心紧紧地将手握成拳，然后又慢慢地松开，如此往复，直到池水完全浸湿衣服，沉到池底。
　　池塘上的白莲花在水莲心沉入的那一刻，悄然地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