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青》花向晚

1、酆都行

　　“啊！我X！你松口，你松口！”我用力地甩着手上黑乎乎的小家伙，我做了什么对不起老天的事了么，竟然这样折磨我，让它放开我！还有这个不知好歹的玩意，我招谁惹谁了，看着它可怜兮兮地样儿，就想试试它死活，说不定还能救它一命，竟然咬我！我这就来了结了你。胡乱抡着胳膊，眼睛，包也都落了一地。终于工夫不负有心人，它离了我的爪。

　　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又是天天坐办公室。刚刚属于战役的级别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下。也管不了刚买的新衣裳了，只顾大口喘气。被那小畜生咬了的手指现在又痒又痛，觉得血液正在从伤口一点点凝固，动动手指，竟然连感觉都没了。睨了眼食指上印着的两个暗红小洞，我的纤纤玉指，就这样毁于一旦。疼痛却顺着手臂向胳膊蔓延，莫不是那畜生有毒？难不成要我断臂保命，我造了什么孽了，我房车计划还都没实现呢，而且我还是黄花大闺女，上天你看我可怜放我一马吧。就算让我跟您去了，让我先整整头发罢，刚打架都散了......

　　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可衣服似乎都是白色的，黑兄在哪？瞬间明白！是白衣天使在救我呢，不免喜急而泣。此时此刻我只想有人告诉我这几个天使手里亮闪闪的玩意是什么。
　　其中一个伸过了他的大头来看了我一眼，又转了过去。难道他没看见我醒着吗？我使劲地对他眨巴眼，可他却连半点表示都没，活人也给他气死。\\\"妈的，让那亮玩意离我远点。\\\"依旧继续舞动着那让人讨厌的东西。
　　“林医生，有什么发现么？”
　　“没有，内脏都正常，也没有受外伤的迹象。实在很难判断死因。”
　　死因？我的？我挣扎着坐起来，意外地却一点不费力。眼前一具□□的身子，青白色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身体中央一架银色托盘，上面放着泛着银光的手术刀具。一回头，一具子上开了若干个酱紫色大洞的尸体，而正有个人在逐一将它们缝合。是个女人。瘦瘦的尖下巴，紧闭的双目和紫色的唇，脸形有些走样，说不出的奇怪。但我还能一眼认出来，那是我。而我又坐在我身上......
　　我俯下身子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脸，说不出的难受，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来。而仔细看了自己，才发现身体已经是半透明的了，伸到自己的尸体也都一下下地摸了空，我果真就这么死了。干脆坐在墙角看那几人怎么折磨我的尸体。也许老天是想让我知道自己怎么死，死因一出我的灵魂就能升天，就可以转世了罢。
　　爸爸妈妈要是看到唯一的女儿死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我说过要好好孝敬他们的，虽然我一直都不争气，学习成绩不好又爱逃学。可事业刚刚起步，我前几天还给他们打了电话，说月底就寄钱回去。可现在却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被解剖，女儿对不住你们，今生无以为报了。尽管胸口再痛，却仍旧一滴眼泪也不见。原来心真的是跟灵魂连着的。
　　“这怎么办，林医生。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么？”
　　旁边的人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不可能，我被一只蝙蝠样的东西咬过的。我喊着跑过去，只可惜他们听不见我说话也看不见我。周围的几人也都无奈地摇头。我跑到自己身体旁，想拉起右手给他们看，却捞了个空。而右手的食指上一点伤痕也没有，只是指甲泛着青白得令人作呕的颜色。我抓起令一只手，也都完好。
　　脑子轰一下，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随之倒塌。我慢慢退回墙角，然后跑出了解剖室，习惯性地到洗手间去，却拧不开水龙头。镜子中空无一人。我意识到，我已经是个不再有躯体的灵魂了。

　　这应该还有很多像我这般的灵魂吧，生前是打死也不信这一说的，可无奈事实如此。
　　于是我开始做许多无聊的事情，而只去看过一次爸妈。爸爸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妈妈的满头青丝也罩上了层白色的霜华，我不忍心看下去，心会无节制地痛下去，又没有眼泪，你们的恩德女儿来世再报了。这没了躯体的牵绊，不用吃饭，走路也不费力气，轻轻一蹬地就能飞得起来。开始几天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帅哥，跟到他们家里，看他们洗澡。还由此无意间碰上了高中时候特别喜欢的一个腼腆帅气的男生，准备跟他到家窥及他隐私，谁知道半路跟了个美女进家宾馆云雨去了，还关了门，两人在床上好不恶心。连我这个鬼都快吐了，最后终于忍过了他们俩的娇喘低喉，开了门我就一溜烟地飞了。从此下决心，再他妈看男人洗澡我就不是人！反正我已经是鬼了。
　　之后我极度空虚，没想到鬼是这么可怜的一种存在。只能接收到外界的信号，而从别人的角度自己根本根本不存在。以后色鬼，酒鬼，烟鬼，死鬼等词汇一概屏弃。我只好隐居山林，寻觅着乱坟岗子的同胞们，期望着能和他们说上一两句话。

　　可好事总是不随我这鬼的愿，当我在某景区踏青赏花的时候。一个二棱子从游览车上翻身飞下，惊恐的狂吼，脸也扭了形。待我一路追去，他已堕如涧底，化做一贪血肉模糊的烂泥。于是我决定守着他的尸身，等他灵魂出窍跟我说句话，聊聊天。
　　我看到他身上渐渐凝聚出淡蓝色的光点，一点一点汇聚，过程简直比蜗牛过长江大桥还慢，索性倒下睡会。要知道一个鬼不吃饭不喝水只能靠睡来补充所谓能量，嘿嘿。

　　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在飞，再一回头。乖乖，着不是小黑小白啊。没有触觉实在不是件好事，就这样被人不声不响地拎着飞了老远，我还啥都不知道。“你好。”我礼貌地打个招呼，结束了我三个月零十二天的自言自语史。
　　“你好。”小黑还可以，小白舌头伸的老长。这位仁兄，我为跟你打了招呼而感到后悔。
　　“请问二位我们这是要去哪？”我僵硬地笑着问道，多少天没使了，有点生疏。
　　小百有开了口，“地府。”我实在担心他把舌头给嚼了，疼。
　　我决定不依不饶，“可为何我们在天上？”
　　“没你的索命牌。”啊，那是不是我不该死？低头看看锁骨上也空无一物。“自然也无铁锁链。”原来我真的是个孤魂野鬼，连地界都过不得，只得从酆都渡向地府。
　　“一会就要到阎王殿了，崔判官问你的问题定要如实回答。”
　　“恩。”多少天没说话了也不晓得嘴皮子还够用不。忽然背后被施了怪力，我从广阔的蓝天直扑广袤的大地。虽然不会痛，但搞不好也会来个混飞魄散啊，这两个死鬼。回头恶瞪了他俩一眼，竟然早没影了。办事果然神速。
　　“噗——”我重声落地，扬尘一片。这黑白二人未免下手太重，尤其对我一个弱女鬼。先扭回脖子，又将那散得七零八落，弯得似火暴鱿鱼的四肢躯干逐个归整好。摸索着捏圆扁了的连，大功告成。
　　眼前的十个膀大腰圆身着身色华服的大爷脸上涂着油红黑绿在那大眼瞪小眼，十殿王？忍不住偷笑，就这吊样，跟刚打了架一样。
　　殿尾一个红脸小老头，两边立着牛头马面。
　　“女鬼颜佳音拜见十殿王，崔判官。”腿不太利索，待我跪下磕头一看。哎，果然急了，两腿安反了，这可如何是好。
　　“尔乃贵客，请起。”经那小红脸一说，激动得我两眼泪汪汪的，比喻而已。而且是在着酆都城，别人只见得阎罗王，而我却一下见了十加一个。可见，今日这势头必不简单。
　　“可是于丁亥年元月初九归位？”
　　“大概吧。”
　　“是或不是？”
　　“恩，是。”小红脸脾气还挺大。
　　“在人间流连三月有余。”
　　“恩。”
　　......

　　良久沉默过后，小红脸老头崔判官捋了捋他那所剩无几的胡子道，“十王都听见了，来了地府撒谎是要进拔舌狱的，料她也无那胆。”他妈的，这话说给我听么，还说是贵客，去他的。
　　“那这次争端也就有了结果了。”啥？地府也有争端。
　　“我们的假放不得，”放假？这帮老鬼头们，“这人间器并不好用，我们还是在菩萨回来之前将那玩意费了去。各司其职罢。”只见刚刚还或激昂或愤慨的张张大脸现在均面如死灰，莫非他们想去旅游不成，那死了人他们就不管了罢。
　　“我早就说这电脑使不得！”
　　“竟还是不得本王歇息！”
　　“想是人间能有甚罕物！”
　　......
　　抱怨声此起彼伏，十殿王啊。哈哈，这堆老鬼们也想用电脑以逸待劳，来个黄金周玩。哪能由得你们？
　　“各王听鄙鬼一句，可好。”十张大脸瞬间转了过来，大白眼珠动都不动，好生慎人。菩萨鬼王不是该戒嗔怒么，见了鬼了。
　　“请讲。”的了小红脸的允许，好办多了。
　　“省工偷懒是庶人的偏癖，只求得功夫清闲而已。而个王夜夜为六界苍生运转焚膏继晷，乃王非庶人也，安能羡庶人之乐。故众王甚贵于常人，放得其任司职阴曹，源天帝运筹之谋。枉众王亦不贪得那半日闲情，又何苦期寄于斯？”当个神仙以为人人都能，一点都不珍惜，小心你们菩萨哪天炒了你们鱿鱼！
　　其实他们也挺可怜的，就我一个小鬼，几日不给人说话都闲得死不了。这些地王不知在着只夜轮回司奉职了多少年月，哪有不厌之理。“况鄙鬼肆魂于阳间，无可依，惶惶不得终日。能了众王之烦闷。但凡为圣，即司其职，劳其心，造福六界万物苍生是也。”
　　“不愧为......”有一王正欲声赞，那小红脸老头一声咳嗽。众王便面面相觑，终于都点了点头。到了阴间就不怕死了，有甚说甚才是硬道理。

　　我是没空参加那些花脸十王的申讨参议中去了，该补充补充能量了。倒头便睡。
　　在我合上眼睑的那一刹那，视线又无预料地移动，我又被人拎起来了。被迫坐好，他们的话却基本上没怎么听进去，这地府的人就是直白，开个会还不避嫌。真是的，无非是什么‘地藏王菩萨...轮回...夜叉...镜像界...”wait，镜象界？为何这个词我听得如此清楚，莫非就是那个？
　　“可否穿越时空？”哇，早就幻想着穿越了，小说里穿越的各个都是抱得美男归，我也要——
　　“穿越时空？”众王诧异地望着我，大白眼球，大花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