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锁朱门》洇墨嫣染

6、 第六章半枕轻寒泪暗流

　　第六章半枕轻寒泪暗流
　　凝嫣和半夏几日来每每晨起摘花，捣胭脂，终于是把桐妃要的东西做好，匆匆忙忙之间也迎来了北暮寒的生辰。
　　凝嫣把画裱好，等着给他一个惊喜。
　　初三，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风清日朗，那蔚蓝的晴空里，飘着一丝轻薄的悠云。阳光透过云彩间，肆无忌惮地洒在地面上，晒得方砖石火辣辣的发烫。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那些新刷过红漆的回廊和廊柱，油亮亮，红的仿佛能随时流淌下来的胭脂一样。半夏带着暧昧不明的眼光看向凝嫣，她正好穿的淡雅，一袭烟青长裙拽地，腰间一条月白色的腰带，腰带边际用竹青色的丝线绣着密密麻麻的藤纹，外罩一件清丝纱衣，很是清新淡雅。
　　半夏顺了顺她的青丝，一头长至腰间的青丝只用兰花玉簪绾起，在夏日里有说不出的清爽。
　　东宫在玉春宫的东南侧，中间隔着五道长长的广巷，与南门相对。她经过宽阔而通旷的大理石广场，层层叠起的宫裙划起，过廊坊，穿过莲池上的三条抄手游廊，凭栏远眺，就能看到东宫前一座亭亭玉立的水阁。水幕珠帘，翠帷雕栏，绮丽宫殿就在那花木掩映中，宛若碧海中的一颗明珠，高雅贵致。
　　太阳有些大，明晃晃的刺眼，过了好半响，才听见吱嘎一道开门声。
　　凝嫣转过身，在阳光折射的迷离光晕中，一扇朱红烫金的雕花殿门在面前缓缓开启。
　　阳光穿过花叶的疏影静静地落在地上，格外静谧悠然。她回眸间，可以看到阳光下他的身影。寻着熟悉的路径，风，在白色宫裙上掀起一道涟漪。纷飞的花瓣间，显露出一张欺霜压雪的脸，一双黝黑的眸子若有幽意，此时映着一地灿烂的花瓣，恍若月华流转，引人坠下。
　　此刻阳光迷离得正好，在花叶间反射出璀璨晶莹的光泽，角度也恰好，一瞬间的光晕折射，在那张侧脸上勾勒出一脉艳丽至美的弧度。
　　经过殿前的广场，亭坊后面的海棠开得正艳，在通往绣堂的九曲回廊尽头，一扇菱花镂空绣户下，一道清俊卓拔的身影傲立。
　　此时盛姿玉颜的男子就斜靠在红漆廊柱前，朝廊道这一侧望过来。琉璃色的瞳仁，眼底含着一贯绚烂明灿的笑，明媚得仿佛芬芳花雾里召回的一抹春天。看似无意搭在廊柱上的手，却结结实实地挡住她的去路。
　　他的眼底，都是笑意。伸出双手，示意她。
　　她咧开嘴，轻轻地递上自己白皙纤长的手，缓慢地触上他的手，阳光穿过她的指尖像是抓不住一样，指尖相触淡淡的温度，然后很用力很用力地握紧，想失而复得的珍宝，一瞬就会失去。这个感觉，很幸福吧，她想着，感觉很温暖，很安心，也很充实。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凝嫣垂下眼睫，很轻很轻的嗓音，散在风中，又像是一本正经似的，在他看来竟有些孩子气的味道。
　　他轻笑，白皙修长的长指宠溺地刮上她的鼻尖，喑哑而磁性的嗓音，“如果我说，每次生辰我都会等你，你信吗”凝嫣有些不确定地望上他的眼，目光迷离，身后的长廊空荡荡的，阳光斑驳间洒在地面上。
　　却发现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那一双琉璃眸泫然若渊，又含着无限嗔怨，“每一次，都等不到你……很伤心呢。”语落，握着她的手紧了一下。
　　都等不到你……
　　又轻又细的几个字，喃喃滑下，就落在她的耳畔，满满的疼惜。
　　心底的某一处，就在这一刻柔软了起来。凝嫣又是无奈又是后悔地望向他，好半天，轻声道:“你知道的，我记忆里不怎么好，每一次都忘记，很后悔呢。所以这一次我记住了，记得牢牢的，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顺着她的眼光看去，那副墨竹图在阳光下有说不出的清新淡雅。眼底的笑意不见收敛，唇角翘起时，那明澈剔透的瞳仁，反而透出让人怦然心动的烂漫光泽。
　　他扶着廊柱的手轻轻下移，不偏不倚就正好在她纤柔的腰际停止，隔着咫尺的距离，这样的姿势就像是要将她单薄的身子护在怀里。两人靠的更近，温热的气息以及她身上好闻的皂荚味，就在不经意间扑进了鼻息。
　　静谧的疏影顺着镂空的绣户投射在回廊的地面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我很开心……”凝嫣抬起莫名的目光望向他，心口一滞。
　　这是一个恣意胡为的男子，几乎将宫规视若无物，然而他与生俱来的优雅和高贵以及那俊美得足以匹敌仙人的出尘容姿，却足以让宫闺里的任何一位宫婢心如鹿撞，为之倾倒。他鲜少认真，然此时他那认真、专注的神情却犹如月色下的明丽湖泊，珍贵得让人视若珍宝。
　　阳光很淡很淡，男子浅若琉璃的眼眸在阳光下分外撩人，眼底含着一丝丝毫不掩饰的呵护和疼惜。
　　她垂着眼睫，忽然，就仿佛有极轻极轻的叹息在心里飘落。只是，那抹叹息滑到唇边，却陡然变成了但若暖云的。
　　她很想，就这样就好，一辈子，平平凡凡简简单单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