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锁朱门》洇墨嫣染

2、第二章红藕香残玉簟秋

　　第二章红藕香残玉簟秋
　　金丝帐一缕一缕批下来，垂到地面，晚风透过敞开的莲纹雕镂的十二扇花窗肆无忌惮地侵入内殿，隐约可见内里香息浮动，烛影摇红。隔着金色华丽的鲛绡水帘，薄施粉黛，一张小脸病态的白。睫毛微微颤动，黛眉微皱，如梦魇一般，忽而张开眼睛，望着头顶的一片金黄。眸子暗暗，却是那般的水灵，清澈的像一汪清水，却又那么的深邃，让人琢磨不透。
　　心里一阵空荡荡的，抬起手慢慢抚上平坦的小腹，指尖轻颤，一瞬，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下，溅在明黄的枕衾上，染成暗色。烛光摇曳不断，照着她苍白的小脸，瘦尖的下巴。
　　隔着铜镜，一头青丝用一支雕花木簪挽起，并无其他装饰，略显柔美，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味。青丝柔顺，披在胸前，似是当年伍子胥一夜愁白头的景象，淡淡哀伤浮动。胭脂施得再美，却也挡不住一脸苍白。
　　几年光景，依旧美得倾城，一朝烟絮，满城风雪。
　　她披着青丝，缓缓走至殿门口，轻轻推开红漆木门，外面风雪满园，白雪皑皑，呼啸着。她只着单薄的里衣和稍稍暖和的狐裘披风，光着如玉的脚丫，冰凉刺骨。
　　一步一步走下汉白玉宫阶，风雪飘下，落在她脚下。泪痕不断，伤心欲绝，她终是没保住这个孩子。
　　她坐在宫阶上，望着天上的明月，苦涩蔓延。漫天大雪纷飞，连她的睫毛上也沾上了白雪，混着泪化为雪水，滚滚滑下。风雪交加中，传来远处凄凉悲伤的箫声，淡淡的，化在空中。
　　凝嫣提着宫灯正打算去给映雪拿治咳嗽的药，踩着大雪踉踉跄跄。白皙的脸蒙上淡淡红晕，却一眼望见孤寂清冷的秦落衣。雪落纷纷间，落衣美得像嫡仙一样。
　　“仙女姐姐——”她不禁脱口而出，呢喃起来。
　　风雪下的落衣美得凄迷，真似天上下来的仙女一般。青丝披散，目光迷离，泪痕犹见。落衣一转眸望见不远处的女孩，轻轻微笑。
　　凝嫣皮肤干净嫩滑，眉若青黛。樱瓣浅唇不点而赤，一对酒窝若隐若现，可爱至极，“仙女姐姐真美啊，比我姑姑还美呢!”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梨涡隐现。
　　“姐姐真美——就像仙女一样。姑姑跟我说，仙女是天上最漂亮的女子，我想，姐姐应该就像姑姑说的仙女吧。”落衣浅笑看着眼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眼帘垂下。
　　她仿佛看见了自己刚进宫那模样，那么美好单纯。因为只有尚未经历世事，才会有着这么清澈的眸子和善良的心肠。现在宫中如此干净纯洁的人已经很少了，她真是羡慕凝嫣可以没有烦恼牵挂的活着，真好。
　　她苦笑了几声，抚上她细腻白皙的皮肤，“你叫什么呀”
　　“我叫凝嫣，纳兰凝嫣。”
　　“纳兰，你姓纳兰”落衣不可思议地微弯嘴角。
　　凝嫣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嗯，是啊。”
　　“仙女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呢。”
　　一滴泪划过眼角,这辈子，她爱的爱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的死，逃的逃，留下来的都销声匿迹，这一切都是那个爱的男人一手造成的。
　　她想了很久，望着飘零的雪花仿佛陷进了回忆。
　　月光下，似是从前的映雪不胜其烦地劝着她。
　　“姐姐若是执意如此，那伤害到的就是三个人。”
　　“早知道姐姐的心不在皇上身上，当初错的就是映雪，映雪不该放手把皇上让给姐姐，现在却让大家一起痛苦。”
　　“若是这样，映雪此生便不再与姐姐再有任何交集，自此恩断义绝不再往来。”
　　她说得那么决绝，不带一丝犹豫。
　　现在，她已感觉到当初映雪所说的那种痛楚，像是烙在心底的伤每一夜都会隐隐作痛。
　　她蹲了下来，望着凝嫣清澈的眸子裂开嘴苦笑，“你姑姑定是一位清冷有才气之人。”
　　“是啊，以前我不开心时，姑姑还说如果不快乐了就去放天灯，点天灯可以祈福的。仙女姐姐不开心了，我可以为你点一盏天灯，传说，长生天会保佑你的。”
　　“点天灯”落衣微微皱起了黛眉，“映雪也怎么说过。”
　　“好像有人这么叫过姑姑，姐姐怎么知道的”
　　落衣低下了头，有多久没有提及过这个名字熟悉又陌生。
　　映雪，这辈子她注定是要欠她。她这么好的人，却被她毁了一生的幸福。
　　“姐姐认识姑姑啊”远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凝嫣拍了一下头，“糟糕，我都忘了要帮姑姑取药。”她一心急就要跑开，又一下折回来，“仙女姐姐再见，有空一定会再来看你的。”提着红色的灯笼，远远地朝她招了招手。
　　落衣笑了一下，只怕，你再也见不到我了。那一笑仿佛弹落了锦屏鎏金的刹那芳华，纤指忍捻百曜香的宁静美好。
　　十二月的冬，飘着白色的雪又似祭奠逝去的人般寂寞空灵。
　　落衣踏着七十二级宫阶，踩着脚下吱嘎响的雪，一步一步走上城楼，充满决绝不走回头路。素白的长裙拖在地上，像是开得凄美的花。
　　踏上最高处，俯视最辉煌的红墙碧瓦，冷风瑟瑟。
　　曾经，她以为她的这一生很长很长，总会爱上不同的人，现在，不管时光如何穿梭，最后然她记忆深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她爱他，一个他爱她。
　　她凄惨的笑着，伸手接过片片雪花，片刻后融成雪水，冰凉刺骨。
　　最美好的都过去了，留给她的只有悲伤和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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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雪总是感到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她轻轻的安慰自己，待凝嫣端来药喝下时已是三更。
　　“姑姑可是有心事，这般心神不宁，若晨哥哥知道了定是心疼万分。”凝嫣蹲在映雪床边推着头。
　　“姑姑老了，身子便是这样，若晨这孩子也是个急性子只是个风寒就急成什么。”映雪微微咳了几下。
　　“姑姑不老，姑姑永远那么年轻，姑姑是最漂亮的。”
　　“傻孩子，人哪有不老的，该来的总会来。”
　　凝嫣望着映雪的容颜，缓缓流下了泪，“姑姑别说话了，好生歇着别让病情加重了。”
　　映雪微微叹了口气，似是感觉到了什么，闭上眼帘，热泪滚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