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杏》幸福小九九

9、王一明来了

　　王一明来了。
　　王一明是城里来的大学生，说这次来是下乡体验生活的。既然是大学生，又是城里来的，老村长自然是相当热情地招待。其实王一明这次来还有另外一个目地，他要找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怀了孕的女人，说是自己的一个远房表姑，10多看前因为未婚先孕，后又遭男人抛弃，心灰意冷之下就留书出走了。说是来了这里，可这些年也没见回去过，现在找过来是想看看她过的怎么样，当然临走时这是他父亲待别交待的。
　　饭桌上。
　　老村长摸着头说：“怀孕的女人？俺这村子小，地方又偏，很少有外人来，这些年也没见过什么生人来过啊。”
　　张铁罐咬了一口馒头，边嚼边说：“咋没有啊，疯女人不就是外来户吗？”
　　王一明侧着头问：“疯女人”还故意在疯字上面加了重意。
　　老村长一拍桌子，这才想起来，说：“对啊，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王一明摸不着头脑地问：“疯女人是谁啊？”
　　老村长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着说：“疯女人就是十几年前来咱们村的，当时也是怀着孕，就住在村外河边的破窝棚里，不过头些日子死了。”
　　王一明抻长了脖子说：“死了，他是咋死的？”
　　张铁罐说：“掉河里淹死的。”
　　王一明这才想起来问：“她叫什么名字？”
　　张铁罐耸耸肩说：“不知道，你问问俺爹。”
　　王一明又把目光投向老村长/。
　　老村长放下手里的筷子说：“俺也不知道，也没人知道，她从来不和村里的人说自己的事，只是后来疯了，村里人才这么叫她疯女人的。”
　　王一明也放下筷子，回到炕上拿过自己的包，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到老村长的手里说：“叔，你看看是她不？”
　　老村长接过照片对着有光的地方，眯着眼仔细地看了看，虽然照片有些旧还有些发黄，但是照片上的女人却不这很漂亮，老村长说：“就是她，她就是俺说的疯女人。”
　　王一明有些激动地说：“真的？”
　　张铁罐从老村长手里夺过照片说：“给俺也看看。”顿时他的鼻子眉毛邹成了一堆，很不敢相信地说：“爹，你没看错吧，这是那个疯女人吧，她能长这样？”
　　还没等老村长回答，张铁罐他娘端了条鱼从厨房里出来，瞄了一眼照片上的人说：“就是她，这就是那个疯女人，她没疯的时候比照片上还好看，当时村里的老爷们哪一个不被她迷的团团转，你爹不是最清楚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带着醋味的，老村长白了她一眼，吧达吧达地抽着烟也不接茬。
　　张铁罐带坏坏地笑看着他爹，然后意犹未尽地将照片还给了王一明，嘴里还念叨着：“这么漂亮的女人疯了真可惜，以前咋就没觉得她好看呢。”
　　王一明接过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胸前的兜里，然后有些伤感地说：“人是咋疯的，孩子呢？”
　　老村长从嘴里往外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卷说：“孩子死了，人就疯了。”
　　王一明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张铁罐她娘好像并不是很喜欢在饭桌上提到疯女人，就打断说：“你还是去问问杏她娘吧，这事她最清楚，村里就她和疯女人走的最近。”
　　张铁罐夹菜的手抖了一下，对杏他的心里还是有惭的。
　　王一明在心里想着：杏？……她娘？
　　吃过饭，张铁罐说：“要带王一明去疯女人的坟前看看，刚出门就碰见娟了。
　　张铁罐说：“你咋来了。”
　　娟说：“俺来找你呗，他是谁。”
　　张铁罐说：“他叫王一明，城里来的大学生，来俺们这体验生活的。”
　　娟觉得奇了说：“城里的大学生咋还到俺们农村来体验生活，这不等于把白天鹅送到鸭圈里，可惜了了。”
　　王一明笑的很腼腆，他用手扶了扶脸上的金丝边眼镜说：“俺读的本来就是农业大学，就是要跟这黄土地打交道的。”
　　张铁罐也笑了说：“你啥也不懂就别在人家大学生面前瞎比喻了，赶紧回去吧，俺们还有事呢。”说着就要走。
　　娟说：“你们去哪啊？”
　　张铁罐说：“上山。”
　　娟说：“上山干啥？”
　　张铁罐说：“看死人。”
　　娟就纳闷了，自言自语地说：“死人？谁啊？”
　　……
　　杏带了些纸钱和拜祭的东西，她想上山去看看疯女人，那个和她一样苦命的女人。
　　老远张铁罐就看到杏跪在疯女人的坟前烧纸钱，心里有一百个想调头回去的想法，可答应王一明在先，现在调查头又不知咋和他说，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
　　杏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张铁罐也知道该说什么，可总也不能连声招呼也不打吧，想了半天才嗑嗑绊绊地说：“杏，你又来看疯婶了，全村就你心肠最好，还常来看望她，她地下有知一定会保佑你的。”
　　杏继续烧着纸钱，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张铁罐觉得挺尴尬的，可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和杏说声对不起，就又说：“杏，俺知道你还在生俺的气，可俺也是没法，俺……”
　　杏依旧烧着他的纸钱，头也不抬地说：“以前的事俺都忘了，往后你也别提了，只要你能和娟好好过就行了。”
　　张铁罐连声答着：“哎，哎，俺一定记住你的话，”又指着王一明说：“这是杏，疯婶的事，他比俺清楚，你就问她吧，俺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一溜烟地跑的无影无踪。
　　王一明站在那里没动，他他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她上身穿了件白底碎花褂子，下身穿的是淡蓝色的裤子，一双粗皮鞋，脸上不施粉黛，倒比城里那些个浓妆艳抹的姑娘们更多了几分清纯，几分可爱。
　　杏把手里的纸钱都放进火盆里，这才仰起脖子看了一眼王一明，他戴了一副金丝边的方眶眼镜，一张年轻的脸上挂了一副这样的眼镜，倒添了几分成熟。杏觉得他斯斯文文的很不像个乡下人，倒像是个城里人，于是就问：“你是谁？”王一明正望着她出神，被她这么突然一问，有些磕碜地说：“王……王一明，俺叫王一明。”杏笑了，心想怎么连自己的名字也说不清了，说：“你是城里来的？”王一明也傻傻地笑着说：“嗯。”杏说：“你来这干啥？”王一明指了指疯女人的坟堆说：“找她。”杏感到奇怪，说：“你认识她？”王一明说：“她是俺表姑。”杏有些半信半疑地说：“她是你表姑？那她叫啥名？”王一明说：“杨柳。”“杨柳”杏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说：“真好听。”王一明说：“你叫杏？”杏说：“你刚才不都听到了吗？”王一明走到杏的身边，在疯女人的坟前跪下，拿起地上的纸钱点着放进盆里。杏又说：“你既然是他的家人，为啥之前不来寻她。”王一明说：“俺不知道，还是俺爹跟俺说了俺才知道。”
　　杏说：“那你之前没有见过她吗”王一明说：“从来没有，俺只见过她年轻时候的照片。”杏说：“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好看吧。”王一明说：“想看吗，照片就在俺身上，给你看看。”说着就从怀里掏出照片来。杏接过照片在手里端祥了好一阵子说：“长得真好看。”王一明说：“你长的也好看。”
　　王一明来杏花村已经有一些日子了，现在不是农忙季节，乡亲们大都不下地。张铁罐一早就开着车和娟进城玩去了，家里就剩他娘在屋里屋外的忙活着家务，老村长在村里的大树下和几个老人家下棋，王一明站在旁边看了一会，觉得无聊就走开了，他心里想着杏，就又想起张铁罐他娘的话，就觉得应该去杏她们家拜访一下。于是就一路打听着找过来了，姚大没在家，姚美丽跟几个老娘们在树底下拉家长。路过的一个老娘们看见姚美丽就说：“美丽，你还在这坐着呢，还不快回去看看，你们家呀来了个戴眼镜的小男人，该不会是你在外面发骚，把人勾家里来了吧。”姚美丽啐了一口说：“去你娘的腿，看俺不撕烂你那张臭嘴，你才发骚呢，你就是个骚老娘们，是个男人就是找老娘啊，发骚的也不止俺一个，你们都骚。”“哈哈哈，俺们再骚也没你骚啊，”众老娘们轰轰大笑。
　　姚美丽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在想：会是谁呢，咱们家祖上八代也没人读过书，哪会有个戴眼镜的人呢，不行，得回去看看，老娘倒要看看他是哪路神仙，于是就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再说王一明找来姚家的时候，家里就杏和沈秀英在家，沈秀英也不知在屋里忙些啥，杏在院子里劈柴，见王一明进来，就站起身来说：“你咋来了。”王一明说：“俺来找你——娘。”杏说：“你找俺娘干啥？”王一明想说来着，沈秀英就从屋里出来了，用手在身上拍了拍说：“谁找俺？”杏忙答说：“是村长家来的大学生。”沈秀英纳闷了说：“大学生找俺干啥？”王一明说：“俺想和你打听打听疯女人的事。”沈秀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你是她啥人。”王一明说：“她是俺表姑，俺是她侄儿。”沈秀英带着几分怒意说：“活着的时候没人管没人问的，死了倒有人找来了……俺啥也不知道，也没啥可说的，你走吧，”说完就又进屋去了。王一明有些尴尬地看着杏，杏坐下来继续劈她的柴，说：“既然俺娘都这么说了，你就走吧。”王一明感到很失落，正想回去，一转身就很姚美丽撞了个满怀，姚美丽一个趔踞，差点没摔倒，嘴里骂骂咧咧地：“哪个不长眼的，猴急个啥，想撞死老娘。”“婶，你没事吧，俺不是故意的。”王一明慌的赶紧赔不是。“哟，这是哪来的帅小伙，看你这斯斯文文的倒也不像个冒死鬼啊，”姚美丽的话里有些挑逗的意味。杏本来想起身说些啥，可刚站起半个身来就又蹲下了，她不想招事，尤其是在姚美丽面前。王一明有此腼腆地回答：“俺叫王一明。”姚美丽眼睛一亮，细细地瞧着，说：“你就是村长家里那个城里来的大学生吧，娟跟俺提过你。”
　　王一明没说话，只是微微笑着。姚美丽一边拉着他在院子里坐下，一边又问：“你来俺家干啥来了，是来找娟的吧，她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王一明红着脸说：“俺是来找杏的。”姚美丽斜着眼瞟了一眼杏，没说话，但是眼神很快又收回来，在王一明的身上搜索着什么。杏忽地站起身来，气呼呼地说：“你咋扯慌呢，刚你不是说来找俺娘吗，怎么这回又扯俺身上来了。”说完斧子一扔就进屋了。王一明就像个做错了事又挨了骂的小孩，坐在那里让人看了都心疼。姚美丽笑着说：“甭理他，他就是个不知好歹的，”王一明很勉强地扯了下嘴角。姚美丽又说：“你家里兄弟姐妹几个？”王一明说：“就俺一个。”姚美丽说：“你父母都是干啥的，可有工作。”王一明说：“父亲是大学校长，母亲是大学教授。”姚美丽暗喜，说：“你成家了没有？”王一明说：“还没呢，俺大学还要一年才能毕业。”姚美丽说：“可有女朋友？”王一明说：“还没呢。”姚美丽大喜，说：“大学生就是眼光高啊，一般的哪看的上眼？”王一明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是人家看不上俺。”姚美丽说：“你觉得俺村的姑娘啥样。”王一明想都没想就说：“好，”心里就盼着她能把杏介绍给自己。姚美丽说：“看上哪个了，俺给你说说去。”王一明心中大喜，紧张的手心直冒汗，脸上却表现出很害羞的样子，刚想开口，娟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了。
　　姚美丽问：“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娟没答，只是笑着问王一明：“你咋来了。”姚美丽说：“小王来家串串门。”娟用疑问的口气说：“串门？”王一明笑着说：“婶，俺该回去了。”姚美丽忙说：“好，今天就不留你吃饭了，改天一定请你，”又给娟使了个眼色，说：“快，去送送小王。”娟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还是很快放下东西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