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未觉》陆临舟

1、解决问题

　　我问江畔：“你怎么看这事儿？”
　　江畔眯着眼，低低的吸了一口烟，半晌吐出几个淡蓝的烟圈：“怎么看？就那么看呗。”
　　我真他娘的想抽他。我捅他一肘，说：“认真点成不成？我现在烦着呢！”
　　江畔吐出一口烟，伸手把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我很认真啊，”他说,“你问我女人的感情，我就只能说，没什么深刻看法。”
　　“你的意思是让我问你男人的感情？”我皱着眉看他。
　　他耸耸肩没说话，顺手又点燃一根烟，银白的zippo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温暖的橘色火焰有生命一般服帖的顺着烟头舔舐一圈，利落地点着了烟。江畔的脸色在这忽明忽暗的转变之中变得模糊难辨。
　　“你对她什么想法？”江畔问我。
　　我实在头疼，按了按太阳穴，说：“我就把她当妹妹。”
　　“那不就结了？你直接跟她说就是。”江畔扬扬下巴，戏谑的对我示意对面的房门。
　　我喝完了瓶子里最后一口酒，仰头靠在沙发上，摇摇头：“她……太激动，我怕……”
　　“伤害你家小妹妹脆弱的小心灵？”江畔口气里带着点笑意，“嗬，还真是个好哥哥。”
　　我看着天花板，那上面满是暗色的印花，灯光映射下泛着微茫的五彩的光。我说：“你能给点可行的建议么？”我瞥了眼挂钟“你来我这尼玛快3个小时了。一个解决办法都没给我出！都抽我几包中华了？！”
　　江畔没说话。我想着这事儿是不是太难为他了，毕竟不是谁都遇到过这种事。他突然低笑了一声：“这就给你解决。”
　　然后我空茫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片黑影，刚喝完酒的嘴倏然贴上柔软的带着烟草气味的另一张嘴，江畔清浅的呼吸贴着我的鼻尖滑动，喷薄着的强烈男性荷尔蒙气味一瞬间冲进我的肺部。
　　我懵了。
　　“操，你发什么神经？”我一把推开他，“方静晓这么干，老子忍了。你他妈凭什么也这么干？！”
　　江畔力气奇大，一把把我按下沙发，压到我身上，眯着眼，说：“嘘——我一会就给你解决问题。”说着再一次把嘴贴过来，不要命地强吻我。
　　妈的，老子活这么大，头一回在一天里被两个人强吻。
　　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兄弟。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
　　“方奂！”静晓破空的尖叫声简直能刺破我的耳膜，“你们在干嘛？！”
　　我一使劲推开江畔，坐起来，气喘吁吁地看着静晓，有点不知所措。
　　江畔慢慢蹭过来，一条胳膊横过我的腰际，极色情地在我腰上一揉，还在我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我一个激灵麻了半边身子，他笑眯眯地看了我半晌——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然后他恋恋不舍回过头，说：“帮你哥——解决，问题啊——”

　　事实证明，除了解决问题的方法有点惊世骇俗以外，其结果还是很立竿见影的。

　　江畔歪在宿舍里玩他的IPAD，头也不抬，问我：“静晓要回去了”
　　我点点头：“下午飞机。”
　　“要咱俩送吗？”他突然抬头，笑地不怀好意。
　　“不用。”我说，“她现在见着我就跟见了禽流感病人似的，恨不得把我拖到就近的屠宰场先杀后焚。”
　　“是先奸后杀吧。”江畔埋首于手里的平板，咬着唇面目严肃地玩游戏，突然大叫一声：“SHIT！我又死了！”
　　“活该！”我说，“你能别在我床上玩游戏么大哥？”
　　江畔挑了挑眉，说：“那你要我在你床上干嘛啊~”“说着，放下平板，蜷起腿，支着头，眼神迷离地摆了一个极其撩人的姿势。
　　“小江子且先从朕的龙榻上下来吧，朕今日身子乏了，就不宠幸你了。”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
　　江畔做作地嘟起嘴，翘起小指，用一种极其恶心的语气说：“皇上真是无情~”
　　我踢他一脚：“你赶紧下来！”
　　他一咕噜滚下床，把平板往一边随意一丢，然后拉过我风风火火就往外冲。
　　“吃饭去，我都饿死了！”江畔说。
　　“这才几点？”我看看手机，“才三点啊兄弟，不是饭点儿啊。”
　　江畔没说话，只拽着我一路往食堂走。
　　“又好几顿没吃吧？”我了然的问。
　　江畔还是没说话，只呵呵笑了两声。
　　“还笑啊？”我说，“江畔不是我说你，你再这么不好好吃饭，身体垮掉是迟早的事。胃癌啊直肠癌啊胆囊癌啊什么的，你到时就随便选吧。”
　　江畔突然停下，我一头撞他背上：“靠！想撞死我啊你？”
　　“撞死你活该，还敢咒我啊小样儿！”江畔眯着眼，“方奂，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一话唠啊？”
　　“你才话唠，老子那是关心你，怕你年纪轻轻早衰而死。”我回他。
　　“早什么？”他侧着头问我。下午的阳光并不强烈，他侧头的时候正逆着光，挺直的鼻梁映出一片迷人的阴影，这使他的脸庞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
　　“你想知道我是不是早……”他睨着眼笑起来，凑到我耳边说：“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靠！柔和个屁！老子就知道他禀性难移！此妖不除，必定为祸人间！
　　“试你妹！”我一把推开他，“想女人去找你家薛晨曦，哥不搅基。”
　　江畔促狭的笑笑，说：“走走走，吃饭去吃饭去，找女人干嘛呀，女人能哪有我家奂奂好啊？”然后拉着我往食堂一路风驰电掣。
　　那时我并不知道薛晨曦已经和江畔分手。而这件事也证明，作为江畔最铁的兄弟，其实我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了解他。
　　我们在食堂碰到了林小寒和一个面生的男人，男人大概二十来岁，长得不错，跟林小寒有点像。从他衣服上的logo可以看出来，这个帅哥的经济条件似乎还很可观。
　　“寒子！”我喊了林小寒一声。
　　林小寒转过身，看到我们的时候表情有点不自然，勉强扯着笑脸跟我们打了个招呼：“方奂，江畔，怎么这个点儿来食堂？”
　　我刚要说话，江畔先开口：“这位是谁啊？”
　　林小寒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
　　男人开口：“程惊蛰。小寒是我弟弟。”
　　江畔的脸色也变得有点阴沉难辨，语气奇怪地说：“哦，哥哥好啊。我们是寒子室友。”
　　程惊蛰跟我们点了个头。
　　我不知道江畔的这种敌意源于什么，下意识地看他，他抿着唇笑了一下：“我跟方奂先走了。寒子，晚点回去我们再说。”

　　“喂，怎么了？”我看着埋头吃饭的江畔问，“寒子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江畔只顾狼吞虎咽，就是不抬头。
　　“说话！”我勒令他。
　　江畔好不容易把脸从餐盘里拔出来，默默地盯着我。
　　我再一次在他的视线里感受到了毛骨悚然：“嘛啊你？眼大些是吧？”
　　他低下头，把一块脆骨放进嘴里嚼得嘎巴作响，半晌说：“我不知道。”
　　我是完全不信这句“不知道”的。江畔此人，一有事就装无所谓，要么就装白痴，一问三不知，很显然，他俩有事儿瞒着我。
　　嘿，我个暴脾气！我方奂这辈子最讨厌三件事——蛇，直径小于一厘米的颗粒状物质，以及我最亲密的人有事儿不跟我分担。
　　前两种在某些情况下我还能忍一忍，但是最后一种已经不仅是个人癖好问题了，简直上升到了原则层面。
　　“江畔你把不把我当兄弟啊！”我就差拍案而起了，“咱来认识得有十几年了吧？你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江畔抬头看了我一眼，端起杯子悠悠喝了一口水，不说话。
　　我瞪着他:“不老实交代我可揍你了啊！”
　　江畔慢条斯理的剔着一块鱼肉，说：“你打得过我吗，奂奂？”
　　我刚一张嘴，江畔就把一大块鱼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我嘴里，说：“哎哎哎奂奂，我刺没剔干净啊！你再说被鱼刺卡到不关我事啊！”
　　妈的，全是他口水，脏不脏啊！
　　“别吐别吐！我洁癖很严重的啊！你吐出来我这顿饭就甭吃了。”江畔一边笑一边说。
　　我只好小心翼翼地把一块鱼肉吞下去。
　　然而墨菲定理告诉我们，你越担心的事往往就越会发生——我被实实在在的卡住了。
　　我扶着江畔的手，在他名为帮助实为报复的拍打下，像要把肺泡咳出来一样激烈的咳着。
　　——没咳出来。
　　——去医院。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我们竟然在医院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