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洗尽尘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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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天山双杰毙幽昙宫主于剑下，一夜之内剿灭魔宫，为武林除去百年毒瘤，又一个神话传遍江湖，说书艺人和江湖刀客眉飞色舞间，不知隐去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往事，又加上了多少神奇莫测的色彩……
江南玉竹林，那对武林传奇人物静静地站在小小的竹屋前。屋角并排长着两根修竹，后栽的那棵已经高过之前那柔弱细嫩的修竹，伸展着枝叶，遮挡了所有风雨。竹下是一个小小的坟包，显是新坟，湿润的泥土上还未长出青草。
这个柔弱凄苦的少女在一切苦难过去之后，却毅然决然的放弃了重生的机会，不是不想幸福，不是没机会，只是，已无力去享受一切。噩梦醒来，却永远无法忘记梦魇中的鲜血和惨厉，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无法面对他的温情，因为满手鲜血的青儿，早已配不上那一尘不染的白衣，也许死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吧……
顾泓的一剑，怎会不伤到少女的心，而若没有这一剑，倘若没有沈若的介入，当那个白衣男子真的倒在她剑下时，那个身体里苟延残喘苦苦挣扎的青色的灵魂，就要永远的死去了吧……沉沉睡去，永不苏醒，心碎了无痕……沈若默想，那么，同样亲手杀了心中至爱的他，又会如何？悲悯地转头，望向身畔一袭白衣。顾泓满眼凄凉的望着坟头，眼里是一片沉寂的死灰，从幽昙宫出来，辗转到江南，如今已有一个多月，他却始终不曾开口。
“对不起。”白衣女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什么？”语调漠然，这是他一个月来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我答应过不插手的，结果却……”青儿是因为自己而死，是他为了救她亲手杀死的。欠了他们的，再也还不清，唯有这条命而已。只要他肯开口埋怨一句，便立即在这坟前将命还了与她。沈若定定地凝视着男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从未怪你，你又何需道歉。”男子苦笑道。
“你不怪我？”有些不相信。
“那一刻，就算面对青儿，我也没法看着你死。将心比心，又怎会不理解你那时的心情？”
“顾泓……”
“只是，我没想到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你却还是原谅了。顾泓呵顾泓，你真是太自以为是……”轻轻地嘲笑自己，眼中竟仿佛要滴出血来。
“其实，我又何曾恨过你。”女子叹道。
“我以为可以骗过你。”男子戏谑地苦笑。
“冷静下来，怎会不知你是为我好……”
“为何那日在杏林中，你的神色还是那样冷厉，我以为你还有恨。”
“告诉自己恨你，因为，我怕。”
“怕？”
“怕自己承受不了，怕自己伤心流泪，因为知道，你死意已决。”垂下眼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完这句，然后默默转身，走入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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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二人把酒对坐，心不在焉地找着话题闲聊着。白衣女子拿起酒壶，缓缓的斟酒入杯，指间隐隐流出透明的液体，滴入杯中，混在酒里，消失无痕。她知道，那一剑刺出，顾泓的心也死了，这也许便是让他摆脱那无尽的零碎之苦唯一的办法。
“顾泓，你救我一命，这一杯我敬你。”涩涩地笑道。
顾泓端起酒杯，端详良久，沈若屏息注视着他，除了那次在杏林中，从不冒然替你决定什么，故意让你看见，便是让你自己选择吧。
男子微笑一下，一饮而尽，抬头望向沈若，竟欢畅地笑了：“沈若，谢谢你，你终究是懂我的。”
沈若轻轻浅笑，眼中已有莹莹泪光：“睡吧，顾泓，一觉醒来就好了，什么都好了。”
顾泓定定凝视着面前的女子，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刻进心里。沈若微微局促，笑道：“看什么？”
“你是我一世的知己，多看几眼，日后相见也许还能有几分熟悉。”男子悠悠笑道。
沈若眼波一颤，竟要落下泪来，不知作何言语，倒又是顾泓打破沉默：“记住，你的命是青儿换回来的，一定不要浪费了。”
“嗯，我明白。”
“青儿最后的愿望，是看看外面的世界，你……”
“我明白，我会替她看尽千山万水。”
“你……珍重……”眼光开始涣散，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沈若缓缓伸手，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英挺的眉廓，那自小用手刮过的高高的鼻子，那曾被自己盛怒下打红的面颊……一遍遍的抚摸着，泪水如雨般零落而下，抽泣声越来越大，终于不可抑制地趴在桌上痛哭，像很多年前天山上的孩子一样任性肆意地痛哭，山岚吹过层层竹叶，发出低泣般的回响。
不知哭了多久，只觉哭倦了，泪干了，默默起身，走向门口，回首望了顾泓一眼。那一眼，瞬间褪色成浅灰，成为记忆中永恒的画面。再次转身时，所有往事悄然消逝，那两人间似有若无的纽带，也在无言中崩裂……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短短一句话，概括了青儿漂泊无依的一生，那么于她，于他，又如何呢？本以为仗剑江湖行侠仗义，却原来，只是老一辈人爱恨情仇的一场戏中的两颗棋子。一场江湖风雨，伤了别人，伤了自己，却仅仅源自几十年前那个自私的谎言。沈若，顾泓，青儿，陌雪，千山，幼茗，甚至是被权欲蒙住了双眼的昭覃和飞渡，谁又不是身不由己地在这残酷的江湖中越陷越深，直到无可挽回，才想起当初沦陷的原因呢？原来江湖中的每一个人，都不过是身不由己的漂泊着。
一杯忘川，洗去前尘，洗去心头那徘徊不去的创伤。顾泓，忘了吧，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过完平凡的一生，娶妻生子，柴米油盐，此生足矣，那场江湖旧事，就此抹去了罢……死者已矣，活着的那人忘却一切，只有她一人，仍背负着那段沉重的回忆，继续安静地走下去，因为肩上背负了太多企盼，因为这段故事需要有人来见证……所以，还是要坚强地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洗尽尘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