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乘风归去》熹柔

58、第五十三章

　　皇上每日都派人送八百里加急回宫，每一个信封上都是他那熟悉的字迹，熹柔亲启。
　　“娘娘，皇上的信到了。”
　　“好。”我整了整衣裳，“带着信，跟我去康宁宫给太后请安去。”
　　每天的早晨，等他的信，然后带着信去母后那里，读信给她老人家听。这仿佛已经是我固定了的生活模式。太后曾打趣我说，明明白白写着让你亲启的信，何必麻烦着拿来我这里。我也是笑而不答，是啊，何必麻烦，只是，我不要他这样特意的示好，因为我的病，而做出超乎往常的关心。皇上，熹柔会留着这条命，继续做你身边的女人，所以，你也无需如此待我。我要的是真心，真心，你给得起吗？

　　三个月后，皇上回朝。
　　“熹柔，身子可好？”
　　“臣妾一切都好，皇上车马奔波，辛苦了。”
　　我们相对而笑，执手相握，在众臣面前上演这样帝后琴瑟和谐的一幕。
　　皇上，我不好，很不好，夜夜无眠，赤着脚走在冰冷的青砖地上，有月亮的时候我会傻傻地看一夜的月亮，这时候总感觉昊祥回来了，就坐在我身边，陪着我。皇上，这样的幻觉是不是我的病又严重了？其实我很害怕，仿佛一个人站在荒野里，没有人，没有地方可以依靠。在每一天读你的信的时候，我多么期盼你明天便能回来，我幻想着自己跑到你的面前，然后坚定地问你，皇上，你可以保护我吗？你愿意保护我吗？
　　“皇上，你愿意吗？”
　　“熹柔？你方才说什么？”
　　他一说话，我才回过神来，原来又走神了。我抱歉地笑笑，他见我笑了，又略低下头问，“你方才说了什么？太轻了，寡人没有听见呢。”
　　“没，没什么，我自言自语呢。”
　　他笑笑，没有再追问。

　　“娘娘，天黑了，我们赶紧回未央宫吧。”白兰提了灯笼跟着我。
　　而我，脱去了白日里的红衫，穿着白袍，赤着脚，在静寂无人的宫殿间穿梭。
　　“娘娘，皇上已经回来了，您要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可以去找皇上说说，天底下，还有什么皇上解决不了的吗？何苦糟蹋自己的身子呢。”白兰说得有些急了，声音有些呜咽。
　　“不去。”我踩上一个台阶，抬起头，看到前面的宫殿亮着灯，就问白兰，“前面是哪里？平常怎么都是黑着的，今天倒亮了。”
　　白兰上前几步，看了看，回禀道：“娘娘，那是华阳宫呀，先前昭仪娘娘住过，后来便一直空着。”
　　“华阳宫。”我默默地念叨了一遍，转头对白兰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白兰有些犹豫，“娘娘，您这身打扮。。。还是明儿天亮了再来吧。”
　　“不妨事，想来也该是宫女们在清扫，我就过去瞧瞧，没事的。你也别跟来了。”
　　我松开她的手，一个人向前走去，白兰在后面隔了几步远的地方跟着。华阳宫，妹妹曾经住过的地方。
　　我走进去，雕梁画栋，朱墙黄瓦。
　　那层层的帷幔后面，坐着一个人，背对着我。这个背影如此的熟悉，伴随我度过了童年的时光，曾经我用真心去呵护她，保护她，而后来，我却从她手中夺过了本该属于她的凤印，逼得她离开皇宫，四处漂泊。
　　“雪柔。。。”
　　她转过身来，冲我嫣然一笑，眼睛闪着清澈的光，仿佛天池的水，圣洁无瑕。“四姐姐，多年不见了。”
　　我张了张嘴，竟发现自己发不出音，只得又闭了嘴，看着她。
　　“四姐姐，我回来了。”
　　。。。。。。
　　“穿着白衣的四姐姐似乎并没有被岁月所伤，清丽无双，四姐姐。”
　　“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就好。
　　五个字，仿佛用尽了我一生的力气，这五个字，是一个皇后该说的话。
　　白兰跟进来，看到雪柔，惊讶得尖叫起来，我转头盯住她，她才下意识地捂住嘴。
　　“白兰，回宫吧，别扰了昭仪娘娘休息。”

　　回来了，雪柔回来了，离宫十年，还是回来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悲还是喜。皇上，我是皇后呀，您就不该先知会我一声吗？
　　“娘娘，要不要，去长乐宫问问皇上去？”白兰在边上试探着问。
　　我摇摇头，“不需要，他要是愿意解释，又何须我去问呢？”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你身体不好，就不要过来请安了嘛。”他伸手到我面前，我突然不可遏制地悲伤起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顾自己站起来。
　　他有些迷茫，收回手，看着我等我说话。
　　我理了理情绪，笑道：“晨昏定省，这是规矩，我怎么好带头违制呢。”
　　又是一句无懈可击的话，他笑笑，没有反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哦。雪柔她，是寡人路过山西时遇到的。”
　　遇到的？就这样简单的一笔带过了吗？皇上，是不是这样就算是解释了呢？
　　我撇开头，微笑着看向远方，“几位公主都大了，我也留意了好几位朝中的青年才俊和王孙公子，有机会也邀他们进宫一起聚聚。”
　　也许是我话题转换得太快，他一时有点愣神，旋即又有些颓然，只轻声答道：“熹柔处事向来妥当，就由熹柔作主便好。”
　　我一曲身，“是。皇上若没有别的话，臣妾就先告退了。”
　　“嗯，回吧。”
　　我扶着白兰的手走出长乐宫，外面太阳的光白晃晃地照下来。我抬起手遮住眼睛。我不问，你竟真的不答。呵呵，我终究还是高估了我在你心中的位置阿。那么低，低到连一个解释都懒得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