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乘风归去》熹柔

45、第四十一章

　　生活好像就是没有一时半刻的宁静，刚过了青青的事，珩王在朝中的动作又大了起来，爹曾经克扣贡品的事几乎已经呼之欲出，尉王始终还是势力不够，而缙王自从上回我拒绝与他结盟后，便再没有私底下见过面。
　　我始终觉得朝堂上的事我是不便于直接插手的，不然哪天若有人跳出来定我个后宫干政的罪名，也有的我受了。

　　“草民拜见皇后娘娘千岁。”一个清俊的身躯在我的座前屈膝跪下。
　　“先生快别多礼了。”我站起来，扶起他，眉目清秀，仙风道骨，“肃夜先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一来贺娘娘凤体安康，二来嘛，”他微蹙了眉，“珩王已经掌握了令尊在几年前克扣贡品的全部罪证，恐怕不日便要上呈天听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我依然因为他的话而焦急，“这可如何是好？先生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他笑笑，摇着折扇站起来踱了几步。
　　“其实娘娘也无需自扰，如今娘娘贵为一国之后，地位非比常人，况且娘娘贤能，在民间流传甚广，即使凌老爷东窗事发，相信娘娘也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我摇了摇头，叹气道：“话虽不错，但你岂知牵一发而动全身，本宫毕竟是凌家的人，骨肉血亲，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罪。”
　　“只要娘娘平安无事，害怕不能保凌家人周全吗？”他笑着说，从容不迫。
　　我这才展了笑容，“还是先生虑事周到。”

　　日过三竿的时候，白兰进来报说：“娘娘，凌老爷在宫外拜见娘娘。”
　　我站起来，“爹？”

　　扶着白兰的手，我疾步走出去，头上金步摇的声音，细细索索，响彻在未央宫的甬道里。
　　爹。
　　爹站在甬道的尽头，穿着靛蓝的夹袄，筒着手，似乎是微笑着看着我，看我走近，他伸出手，“熹柔，来。”
　　我松开白兰的手，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就像小的时候，每天他下朝时那样，我站在门口候他，然后看他从轿中下来，冲我伸出手，说，熹柔，来。
　　“爹，熹柔好想回家。”
　　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笑道：“傻丫头，你是皇后，皇宫就是你的家，你的丈夫富有四海，天下，随处都是你的家啊。”
　　“可是，在熹柔的心里，我的家，在京城的西街，凌家大院，只有那里，才是我的家。爹，那里，我住了12年，皇宫，我也住了12年。我最美好的年华，一半欢喜一半愁，就分隔在家和皇宫两边了。”
　　“孩子啊，这是你的命，身为我凌家的女儿，这就是命。”爹替我擦了擦眼泪，拍了拍我的肩，深吸了口气道，“当年你和雪柔一起入宫，后来又有惜柔，爹知道，你怪爹，怪爹让你们姐妹相残，只是熹柔，认命吧。爹对不起你们这些个女儿，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互不连累罢了。熹柔，皇宫深如海，自己保重啊。”
　　“爹。”
　　还未等我说话，他已经摆了摆手，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爹，熹柔，永远是凌家的女儿。

　　“臣妾恭迎皇上。”晚膳的时候，皇上过来未央宫。
　　“快起来。”皇上俯身扶起我，“都说了，以后啊，不要这么拘礼。”
　　我任他拉着，到榻上坐下，“我若不拘礼，这宫里的人岂不都学样儿了，那时阿，皇上定要来寻我的晦气呢。”
　　“哈哈。”他朗声笑道，“不会，贤惠如你，寡人放心得很啊。”
　　我也笑了，“又说胡话，论贤惠，当属唐太宗的长孙皇后啊。”说完，突然想起那次在元泰宫前他对我说的话，说，希望我像长孙皇后那样辅弼他。那天，因为雪柔的出现，我没有回答。皇上，臣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没有觉察到我的走神，拉着我的手顾自己说着：“长孙皇后的贤惠啊，有一处可不及你。”
　　“哦？”
　　“她只陪太宗过了14年，而熹柔你是要陪寡人过百年的，是吗？”他含了笑看着我，直把我看得面红耳赤。
　　你我相约过百年。
　　这是大婚时他对我说的话，大婚的第二天，他便为了雪柔而辍朝。这件事像一根刺，卡在我的心里，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仿佛是要提醒我，熹柔，这本都不该是你的。
　　我甩开他的手站起来，淡淡地说：“皇上是万乘之尊，寿与天齐，臣妾怕是无福与皇上共老。”
　　“熹柔。。。”
　　“白兰，布菜吧。晚膳的时辰到了。”
　　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方才的气氛一扫而空。一顿饭吃得闷闷的，我不再说话，皇上大概有些恼我，也不说话。
　　膳后，他自去里间休息，我命人去内务省取了妃子们的牌子过来。
　　“皇上，该翻牌了。”我小心地问他。
　　他依旧埋头在书里。
　　“皇上。”我走近一步。
　　“今日寡人很累，不翻了。”他闷闷地答了一句，也不抬头。
　　“那么，请皇上早些回长乐宫歇息吧。”我也不知是什么鬼迷了心窍，明明已看出皇上心情不佳，偏偏还是要拿话呕他。
　　这下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你今天可是特别的大胆啊。”
　　“不敢。”我心里其实是有些怕的，嘴上却毫不松口，“臣妾只是依祖宗的教导行事，若不合皇上的心意，臣妾也顾不得了。”
　　“是了，寡人确实该回长乐宫了。你这未央宫，欢迎谁不欢迎谁，我总算是明白了啊，改天要是再睹物思人，烦劳将那有名字的帕子收好一些，被他人瞧见，寡人可丢不起这个人。哼！”说完，他站起来，将手中的书一丢，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我全身冰冷，白兰走进来扶住我，着急地说：“娘娘啊，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和皇上呕上了呢？唉。”
　　我这是怎么了？我晃了晃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帕子，原来他都知道的，只是皇上，未央宫欢迎谁不欢迎谁，您真的明了吗？
　　“白兰，扶我去长乐宫。”我喃喃了一句，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