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乘风归去》熹柔

15、第十四章

　　凌家的四小姐协理后宫，凌家的九小姐为众妃之首。晗琚三年，皇上又册封了我的二姐姐凌惜柔为才人、表妹凌晓卿为彩女。京城的人开始这样一种说法，岳家的男人掌管天下，凌家的女人掌管后宫。
　　我听了，一笑置之，四姐妹共侍一夫，幸，或者不幸呢？
　　协助太后理后宫的事也有一年了，日日去康宁宫陪着太后一起回宫中大大小小的事，途中都会经过未央宫。于是每一次，我都会掀开鸾驾的帘子，望出去。茜草涂就的宫墙，红的动人心魄。每一次，我都会想起皇上那带着醉意的话。
　　也只有如此华丽的未央宫，才配得上母仪天下的女人阿。
　　皇上，我可以吗？

　　二姐姐比我大了一岁，可是从小时候起，我便与这个姐姐不大亲近，更多的时候，她总是安静地坐在窗口，微笑着，看我和三姐姐还有雪柔，在外面嬉笑着跑过。
　　二姐姐是爹爹的侧室所出，因此从小就有了几分疏离。但是我打心里，是喜欢她的，喜欢她手执书卷，在月光下吟诗；喜欢她抿了嘴，无声地笑着，看我们嬉戏。我不明白为什么娘要为我取名“熹柔”，两个，与二姐姐的名字如此相像的字，我常自作聪明地想，或许，娘也是在向我寄托着成为二姐姐那样娴静女子的愿望呢。

　　“娘娘，你看，那边好多人呢。”
　　顺着青青的手看过去，那边惜君亭里确实有好多人。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雪柔、舒宁他们几个在听一名女子弹琴。那女子似乎也是新入宫的彩女，有一个带几分佛性的名字，菩提。
　　见我过去了，雪柔第一个跑过来，挽住我的胳膊，开心地笑着：“四姐姐，你来得正好，来听听菩提的琴弹得好不好。”
　　我拍了拍她的脸颊，看了看那名叫菩提的女子，柳眉舒平，皓眸清澈，嘴角挂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这容貌，倒是和她的名字配得很。
　　“四妹妹。”边上一个声音传来。
　　我这才看到，原来二姐姐和晓卿表妹也在。二姐姐穿了宫装，比平日里多了些妩媚，但仍遮不住她的书香气，娴静婉约。
　　“二姐姐，你进宫后，我们姐妹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呢，都凑齐了。”我拉住她的手，看着她冲我浅浅地笑。
　　“四姐姐光和二姐姐讲话了，都不理雪柔了呢，你倒是说说嘛，菩提的琴技，可好？”雪柔晃着我的手，嘟着嘴撒娇。
　　我无奈地笑笑：“好，当然好，这琴棋书画啊，你该去问二姐姐，她才是无一不通的才女呢。”
　　“四妹妹说笑了，我哪行啊。”二姐姐低了头，依旧浅笑，“就是去几年前吧，熹柔在元宵节上一舞成名的场面，我可是记忆犹新啊。”
　　“对阿对啊，四姐姐跳的舞最好了，比嫦娥还好呢。”雪柔兴致来了，拍着手叫好。
　　这下边上舒宁、如儿也围过来。
　　“熹柔姐姐真是不厚道啊，有这么好的本事，都瞒着我们的，舒宁要生你气了呢。”舒宁坏笑着看着我，“姐姐，今天你若不跳一曲，我们可不放你走啊。”
　　如儿一听舒宁的话就掩着嘴笑起来：“舒宁说的放肆，该罚，哪有让姐姐跳舞给咱们看的理？”
　　“该罚？就罚她给四姐姐抚琴奏乐好了。”雪柔一边笑一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四姐姐，雪柔已经三年没有看你跳舞了呢。”
　　我又好气又好笑，点了点她的鼻子，“越大越没规矩了，还是做娘的人呢，要跳，也不该在这儿呀。”
　　一直不说话的菩提轻轻一笑，柔声道：“此处傍湖，水光天色俱好，又有荷花临湖而照。如此佳景，正缺一名入画美人呢。”
　　她这么一说，舒宁、雪柔免不得又要起哄。
　　二姐姐一直在边上笑，这时强忍着笑拉住我的手，“四妹妹，就依了她们吧，不然啊，你真就走不得了。”
　　我嗔了一眼雪柔，“真拿你们没法子了。舒宁还不去抚琴去。”
　　“是，婕妤娘娘。”舒宁刚想转身，后面已有似若由远及近的琴声袅袅而来。菩提不知何时已坐在琴边，轻抚琴弦。
　　我赞声“好琴技”。便甩开衣袖，临湖而舞。
　　凌家女儿多，祖上又出过好几位皇后、权妃，因此我们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和皇宫，也许是会绑一辈子的。爹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对几个女儿的教育均很严厉，琴棋书画是一定要学的，女红也断断荒废不得。我打小不喜欢弹琴、下棋，总是马马虎虎地应付着，却对跳舞专得很，以前三姐姐还常常嘲笑我说“四妹妹真该投胎做那百桃堂里的头牌舞伎去”。

　　一曲毕了，我停下脚步。
　　“好。”一声赞赏过来，我们都侧了头。
　　“见过皇上。”
　　“都起来吧。”皇上依旧是春风满面，略抬了抬手，也走进亭中。
　　雪柔跑过去紧挨着他坐了，也不顾别的妃子在场，勾着皇上的脖子笑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们一跳呢。”
　　皇上也看着她，眼神温柔，“看你们玩得正高兴，就没有打扰。”
　　“皇上恐怕是看得高兴，忘记言语了吧。”雪柔不依不饶地问，皇上也只是宠溺地看着她。
　　“是啊，寡人从来不知道熹柔的舞那样动人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在心底里暗暗地笑话自己，一个那么短暂的一瞥，竟然可以让我如此地满足，这个男人，我究竟爱他有多深呢？

　　钦沨已经三岁了，很听话，看到我总是会脆脆地叫：“娘。”和小时候一样，体质还是不好，每每和钦澈在一起玩耍，有好吃的好玩的，总是被钦澈抢先拿在手里，而钦沨，只会咧着嘴，笑着拉我的手，问我：“娘，弟弟小，给他，对不对？”当看到钦沨，我才觉得，幸福原来如此地真实，触手可及。
　　自钦沨之后，我又怀了孩子，且竟是三生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宫里宫外都传得奇，说凌家已经把将来的万岁爷都送来了。
　　然而只有钦沨，我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抚养，他是我第一个孩子，一个自他出生我便亏对于他的孩子，在我最寂寞的时候，是他给了我继续坚强的理由。我想，如果可以，我会给他最好的生活，无忧无虑，快快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