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粥Ⅱ》唐清

19、我的童书之旅：《罗锅爷爷去了哪里》

　　（《罗锅爷爷去了哪里》（韩）李喆焕）

　　故事主人公就如同所有处于他那个年龄段的农村小男孩一样，爱玩，调皮，一点小粗鲁，偶尔做出除了博得自己满足一笑外、并不会波及太多人的恶作剧，努力想融入任何一个只要向他示一点点好的伙伴团体，却因为幼小、聪慧、敏感，又总是不带功利地、本能地防备每一个接近他的人。

　　村里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住着一位孤寡老人。因为年老体衰、相貌丑陋，更明显的是那个大驼背，于是被村里上下、不论男女老幼一起唤为“罗锅”爷爷，毫不留情地在这个委琐、恶意的字眼里宣泄着属于小市民的鄙夷与嘲讽。

　　没有任何引起同情和温暖的条件，人们自己的生活也是紧迫而艰难的，再不会有多余的闲暇与爱心，去赠与和关心一下周围的弱势群体。不过，若是属于/创/世/纪以来最本真阶段的孩童，也从睁眼降临世间的那一刻起，因为习惯和教育，除了冷漠、自私、个人至上，再没有学会其他，那么，这就是一件何等悲哀的事情！

　　小男孩和他的朋友们一样，大部分时间是驱逐和嘲笑着罗锅爷爷，闲极无聊之时，竟也愿意在老人家的简陋小屋内消磨打转，并装作一副天大恩赐的样子，仿佛孤独老人身边仅存的欢声笑语都是来自他们的力量，他们是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老人是个修伞匠，他手艺出奇的精巧，做工极其的优美，那一把把花式各样的伞，就像是那家徒四壁的清冷陋室里盛放的美丽花朵，给凄瑟沉闷的雨季里涂抹上一点亮色。

　　这样丰富的色彩和老人家眉眼间真诚的微笑，不能不给小男孩本来纯洁的心灵施加影响，仿佛默默传递过来的不是一杯招待的热茶和一粒甜蜜的糖果，而是一种正确思想的引导，和对以前狭隘自私心理的忏悔与反思。那么，美好、奉献、关心、帮助，又有何理由怀疑这一系列让人为之振奋的词语，正在慢慢地细腻地灌注进小男孩懵懂却大有希望的心呢！

　　对人一声问候，哪怕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对人一次扶助，哪怕只是点头之交的上门客；对人保留冷淡、释放爱心，更别提那日日相处、夜夜照顾的贴亲人！罗锅爷爷的存在，是那座村庄里所有人和朗读这本素雅绘本的所有读者，改变看待事物和与人相处的方式方法的转折点，是给我们一次感动和思考的契机。

　　人情世故固然僵持、难以改变，但不能不冀望奇迹的发生。毕竟，小男孩变得开始会想念这样一个言语无多、但总是温和微笑的丑陋老爷爷，变得开始频繁光顾他的小摊位，变得在那把破雨伞的遮顾之下，就能寻获无限多的快乐，变得开始体谅他人，也愿意让他人来倾听自己，变得除了认识到刺猬那浑身张满的尖刺之外，还可以拥有一个大大的怀抱！

　　就在阴雨过后、浮云漫天，浅薄的阳光也如同被洗涤干净的纱巾一样，柔柔地美美地照耀着大地。在那个熟悉的村角，小男孩和人们却再也看不见罗锅爷爷的身影。

　　罗锅爷爷到哪里去了呀！没有人问出口，却在心底将这个问题翻滚了好久好久，没有人知道答案，却已将所有的可能猜测了个遍。或许，如果罗锅爷爷再次回到这座村庄里，人们会愿意尝试除了对他扬起不干不湿的冷笑外，还可以有另一种柔软一些、舒服一些、温情一些的交流方式。当那一副自尊不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人们总会变得前所未有的仁慈！

　　只有小男孩不为人知地伤心了好久，好久，在故事结束以后，在封面合上以后，他依然绵绵不绝、淡淡疏疏地伤感着，一直一直地伤感着……

　　童书是孩子的刻录、成人的记忆，是感情的仓库、回忆的窗口。我们常常会在这里碰到或许煽情的画面和直截了当的语言，但不得不承认这样主题明确、言之凿凿、理解简单的小故事，不仅能让欢喜色彩和图画的孩子们回味良久，也能在我们这些于红尘俗世中摸爬打磨惯了的、已经不知视觉、嗅觉、味觉、触觉、感觉等实际意义的成年人心上，打开那么一个小小的、小小的洞，让出/入/洞/间的是那一缕温婉秀丽的春风，人世与牵手中，自有真情在！

　　那个故事里的“罗锅爷爷”必然也会在我心底存放很久很久，因为他会让我时刻回忆起我身边从小到大给予过我关注的人。哪怕是明白无误的赞美，哪怕是苦口良药的批评，哪怕是本不带主观意识的帮忙，哪怕是特特地地留给我的爱，哪怕是或有隔阂的父母，哪怕是已经远去再不能见面的恋人，哪怕是从前从前的知交好友，哪怕是交情不深的新任同事，哪怕是利益冲突者，哪怕是关系厉害者，哪怕是我记得他们而他们已经忘了我的人。只要想到在我的一举一动中，总是从良善和美好出发，慢慢由小时的孤僻乖张，变得现在的成熟宽容。总是尽量不去斤斤计较、过眼云烟，愿意在一天结束的时候，盘点自己开心增多了几何、失望减少了几何。那么，我想，如我一样做的人，一定会发现，幸福的到来也不是那么人生恰逢二三回的稀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