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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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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扬起手念了一句传声诀,弹向一直立于半空的水幕之上。前殿的场景,便如入其境。
离开之前,来候选的众人,还欢蹦乱跳地占满大殿,这时却都像被霜打了似的,蔫蔫的站在一处,用无比幽怨的眼神瞟着低头浮茶的东华,全无初始时兴奋模样。
“人呢?”东华搁下茶杯微微抬眼,转向殿上诺诺众人,见再无人肯上前演练,便寻个舒适的姿势,靠回椅壁,嗓音清淡,“那便都散了吧!”
我不明所以,转头看见一旁的奉行用更幽怨的眼神将我望着,可怜巴巴地说:“您当真记不得何时得罪过帝君?这哪里是在帮您选夫婿,明明是来这儿替咱们拉仇恨的!”
这场闹剧我只瞧见了头尾,前后反差之大,实难想像东华他究竟在中间做了什么手脚?奉行见我疑惑,忙谏言,“不然,您费力倒倒?”
我便依他所言,当真费了力倒了一倒。
我循着奉行的指引,将殿上遴选一事,看个大概。场面之惨烈,不输十九万年前神魔两族大战。只是这一次,神族无需出动兵将,仅靠东华一条毒舌,便将殿上一个个俊男俏女伤得体无完肤溃不成形。也总算明白,奉行方才所言,墨渊是因何缘故到了后园。
我觉得,但凡有点人性的,都没法坦然地陪坐于旁,看他荼毒弱小。
奉行委屈的紧,指着幕上一众眼含热泪也不敢滴下的如花少年,抱怨道:“这些可都是六界的贵胄子弟,见如今怕是全得罪光了。”
我起身站起,拍了拍奉行的肩,以示安慰。这些时日的张罗,着实费了他许多心思,如今被东华搅了局没法收场,会难过也是应该的。
见他还皱着张脸,苦愁无限,心中忒不落忍,遂提议:“你到娑罗殿的后库翻找翻找,有什么稀奇珍贵的玩意儿,寻了几件与东华家的小滚子拿去耍耍。再到前殿挑拣挑拣,有长得喜庆性子欢实的留下几个,放在魔宫也能热闹热闹。”
三两句了了他一桩心事,奉行乐颠颠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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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祥云缓缓腾空,由近及远往三十三重天去了。我目送过东华离去的背影,转回身方才看到一直坐在榻上的墨渊。
他垂着眼,低首转着手上已然空了的酒杯,沉默不语。我举目望望渐暗的天色,好心提醒:“上神,还不走吗?昆仑墟离此甚远,再不动身,恐怕要在外面过夜了。”
他闻言抬了眼,又将我瞧上一瞧,手中的空酒杯搁置案上,用清清淡淡的嗓音缓缓回道:“既是如此,只好在此歇下了!”
我,无语。
我与墨渊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靠着默默无言地对视了半晌。
不得不说,奉行是个勤便爽利的。便是这几刻的功夫,就将大婚之事准备停当,不断有宫婢出出进进,来往布置。
奉行过来向我询问,“帝尊,小的已按一后四妃的标准,择了几个看着顺眼的候着。您要不要先过目瞧瞧?是今日里便将婚事办了,还是另择吉日?”
我转眼看着对面墨渊,觉得在他面前讨论这事,不太厚道。
一后四妃向来是魔君择妃的传统,我如今醒来后,便虚领了魔界之尊的帝号,奉行虽为魔族,然关乎规矩礼法倒十成十的像极了神族那些古板之流。
今日应是想着,既然人选充足,索性一次办了,也能省却不少麻烦。
至于吉时吉日之说,我族辈向来不太注重,若今日墨渊不在,我便也能点头允了。
可看他坐在这儿岿然不动的情形,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打算,倒有几分担忧,莫不会因着被我搅了婚礼,也一并想着报复回来,再搅了我的婚礼以求扯平。
虽然我不是个怕事的,但也不想把自己搞得太过悲催,三十几万岁,算上这次,不过才成了两次婚。若次次都不顺当被人搞砸,我觉得,不会有人认为那是运气的题,绝对会令人误解成是我的魔品问题。
思及此,便着奉行另寻吉日去了。
墨渊说今夜将留此借宿,我魔宫地界于八荒之中虽谈不上最广,但许他三尺床榻歇身,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暮色由淡转浓,他却依然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
我想着,墨渊乃循规蹈矩之人,我身为主人的还未歇息,他也不好先行离去。且他面皮一向很薄,又不失为一个知情解趣的人,倘若我出于礼貌地让让,言说同去前殿瞧瞧选中的妃子,他定会觉得不好意思委婉推却,我也好顺水推舟,命宫婢领他寻了一个住处,待到明日天明,再行离开,于礼数上,也算得圆满。
只是没有想到,话音刚落,墨渊便起了身,淡淡道:“同去瞧瞧,也好!”
我觉得,这种时候,我若还不着恼,依然保持这一日一直辛苦维持的良好风度,也不会有人说是我魔族教养极好,只会让人觉得我等忒好欺负了。
此念一动,已是怒从心生,忍不住厉声喝出:“墨—渊—”,园中诸花,感知法力震摄,巨颤猛摇,纷纷旋落飞转,墨渊却不为我怒意触动,只轻轻拂去沾于衣上的花瓣,依然淡淡的语气,“我生平不过成两次婚,却次次没有结成,定然是哪里出了错处,多瞧瞧别人都是如何成的,也是好的。”
我,略觉愧感,想到他因为我不得不将婚期推迟了七百年,那怒意便减了三分,与风而旋的花瓣便在速度上也随着慢上两分。
他垂垂眼,接续言道:“匆匆成婚,不过是想应劫的时候,身边能有个人陪。”
我心上又一紧,着忙问道:“你要应劫?”那风中的花速便又慢上了两分。
他抬眸直视,应道:“折颜与我同推算过,若是于文昌天德月德之时成婚,或许尚能躲过此劫。”
我疚意更深,文昌天德月德之时,正是我沉睡醒来的时辰。我讷讷说道:“还有多久?”
墨渊凝视我双眼,回道:“三年。”
漫天花雨,悠然飘落,铺满庭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