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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杜家少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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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雅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萧君隐转头望去,一人披着衣衫倚靠在丹桂边的廊柱旁,五官端和。方才见的那堵墙像是从未出现过,回廊尽头是一个院子,院前的石上刻了竹琮院三字。
萧君隐看着罗盘,妖气此刻散尽了,但罗盘仍震动得厉害。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对着那人一拜:“我追妖追到此处……”
那公子笑了:“这里是我的院子,哪来的妖。你是新来的道士吧?那你看看,我可像妖?”
萧君隐老实道:“不像。”
公子掩着唇闷声咳了几声,拢紧了身上的衣衫,远处的屋子亮起灯来,女子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文郁,外头风大,你风寒才刚好,进屋来罢。”
他淡淡地应了声,对萧君隐道:“想必道长你也知道杜府夜晚死了几个人的事,晚上便不要出来了。”
萧君隐看着他缓步踏入院里,不免觉得有些疑惑,捧着罗盘想了片刻,也没想出缘由来。
罢了,还是回去吧。刚刚我出来得这么焦急,一定把小狐狸吵醒了,也不知道小狐狸是不是与余师弟一样,被吵醒了会生气的?
嗯,屋里那团毛球自然很生气,不过不是因为被吵醒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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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三更,这时候就连翠屏楼都静谧下来,杜府近日里再没有家丁敢巡夜,更是死寂。
潭边女子调笑道:“怎么您也有屈尊变回狐狸的时候?”
那人不答话,女子更媚了嗓音扭着身子贴上去:“我看那小道士没什么稀奇的,您怎么就跟宝贝一样护着?奴家方才想要取食他的心,您可护得紧。”
他避开女子的手:“你早已是狐族的叛徒,我要取你性命不难。”
女子僵着身子,片刻笑得更勾魂:“您是什么人,奴家小小修为,怎么敢动您的人。只是奴家在这儿有事要做,还请您不要插手。”
他望了女子一眼:“你的事,我本不欲插手,你也好自为之。”
女子暗暗舒了口气,低声道:“当年我笑你为一个情字,如今看来,我们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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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午,烈日当头。
晋喜看着萧君隐将符纸一一贴在周围,不免担心地看向身旁面色苍白的少爷:“少爷,要不您先进屋歇一会儿?夫人吩咐过,暑天寒天都不宜出来走动啊。”
杜文郁笑了笑:“我还没有成了病秧子,若竹琮院有妖,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妖精,连着害死了这么多人。”语罢咳了两声,脸上泛起疲色。
晋喜伤脑筋地看着萧君隐在院中案几上点燃了沉香炉,问道:“我说道长,怎么偏偏选了这个点来作法?等到日头下去些不行吗?”
“正午是阳最盛的时候,捉妖也容易些。”
晋喜哦了声,再看了看清瘦的小道士,终于发现别扭的地方了:“道长,昨日里的白狐狸呢?”
萧君隐闻言也愣了下,昨夜小狐狸还躺着,只是今日一早起来就不见了影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么一想他有些落寞,含糊地嗯了声没有回答。
此刻无风,沉香炉开始散出一缕烟,绕着在炉上盘旋了良久,慢慢向一处地方飘去,出了院子,拐向了一边。萧君隐跟着追出去,烟停在院前二十步开外的丹桂旁时,不动声色地散开了。
萧君隐的眼眸亮起来,急忙在桃木剑上贴了张符,含了一口水喷在丹桂前,持起桃木剑就往那处土地直直插下去。
手腕骤然一阵钻心的痛。
桃木剑并未如愿地插入土中,堪堪停在了离土十寸的地方,一道模糊的影子幻化出来,死死掐住了萧君隐的手腕。他忍着痛楚把剑再往下压了压,手腕上开始出现青黑色的指印,痛愈发尖锐起来。
情急之下萧君隐咬破舌尖,将血雾喷在剑上,影子像是被灼伤了,往下缩了缩,他趁此将剑用力向下插去。
一股芬芳袭来,他没来得及躲开,尽数吸入胸腔,头猛然有些眩晕。
只愣神了一会儿,耳畔便被吹了口气,下一次被狠狠掐住了脖子。
就在同时,他持剑的手被人稳稳托起,痛楚缓解了大半,桃木剑松开坠下去,像是被人操纵着,没入土中大半。
剑柄上有光华泛起,耳边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萧君隐脖子上的力量消失殆尽,原先的影子变淡了些,踉踉跄跄地散了。
萧君隐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着气,等到稍稍平复后才茫然地看向那柄插入土中的桃木剑。
身旁没有第二个人。
是幻觉?
茫然中他感觉有人搂了自己的腰,唇舌被堵住,将唇上的血迹舔了个干净。
“等……”
“道长!”此时晋喜冲了过来,焦急地扶起萧君隐,从头打量到尾,“道长你怎么了?刚刚有叫声,妖怪被收了吗?”
萧君隐低头脸红红地擦着嘴,刚要开口,舌尖一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晋喜见他红着脸,以为是痛的,更加担心起来:“道长难道你受伤了?伤在哪儿?我给你去请大夫去!”
他忍着痛摇头开口:“不、不用了,妖怪逃走了。”
“怎么回事?”
萧君隐抬头,杜夫人皱着眉自回廊走来,停在了丹桂前,望着满地的狼藉,不悦道:“这里怎么回事?”
晋喜道:“夫人,道长这是在除妖……”
“除妖?我吩咐过不准打扰少爷,你怎么把道士带到这儿来了?我的话难道你都不听了吗?”
晋喜嗫嚅着:“道长说少爷的院中有妖。”声音越来越低下去。
杜夫人冷哼了声:“那么妖呢?可是除掉了?”
“……逃了。”
她正欲开口,杜文郁走出了院子,笑道:“娘。”
见是他,杜夫人的目光顿时柔和下来,她迎上前去:“怎么出房来了,今日吃药了没有?”不等他回答,她招了身后的青衣丫鬟,拿过丫鬟提着的食盒,“娘做了些清淡的糕点,饭后去去荤腥。”
杜文郁颔首,杜夫人又道:“食盒中还有药。今日里娘叫一位行脚大夫开了个古方,听说能治你的病,娘熬了药就给你端来了。”
就在杜夫人与杜文郁说话时,晋喜悄悄地拉了萧君隐走出去。
小道士显然还沉浸在刚刚的幻觉中,晋喜见他呆呆的,便出声道:“道长?”
他回过神应了声。
晋喜以为他是委屈,酝酿了会儿措辞:“我从小入了府当少爷的伴读,那时候夫人还未入府,少爷的亲娘在生他那会儿就……所以现在的夫人是老爷后来纳的小妾,不过说是小妾,夫人在来杜府前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信鬼神。只是老爷信,自从府中出了接连着死人的事后,老爷就吩咐了定要除妖,故而夫人虽然不满,却也不得不照着老爷的意思。”
语罢小心翼翼地看萧君隐:“所以夫人的态度冷硬,也是情理中,道长也别往心里去了。”
萧君隐腼腆地收了手中的符纸,摇头笑:“我哪里会往心里去,这么说起来杜夫人和杜少爷的关系真好。”
晋喜脸色有些微妙:“是、是啊。”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却听得短亭旁的别院中传来幽幽的歌声,唱歌的女子嗓音细弱,气韵悠长,曲调中透出丝丝鬼魅。
萧君隐摸不着头脑:“这是?”
晋喜变了脸色,拉着他低头快走了几步:“道长方才除妖都累了吧,我们回去歇歇,我给你泡杯清茶……”
他被拉着衣角,视线偏转间见别院的墙头那边抛出来一个绣球,红绡绸丝缎,玲珑玉别坠,绣球看着有些旧了,却依旧能够看出昔日风采。绣球尾部挂着一串细丝金铃,晃得人眼花。
墙那边的女子轻轻笑了一声,曼声道:“萧郎,你可是来娶我过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