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场相依》繁玥十七

16、他乡遇故人5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年玘从未想过与故人重逢，亦是不愿，她想，既是新的人生，自然是要重新来过的。
　　只是，上天总是不如人愿。
　　丰神俊朗的深蓝锦袍男子拾级而上，俊朗的眉目间自成风流，抬眼看到年玘，踩踏最后一步木阶的脚猛然顿住，手中拎着的那把不合时宜的折扇，“啪”地一声掉在地面，扇面恰巧铺开，看得见扇面上桃花繁开，与一行隽秀小字：水清映月容，花开若心愿。
　　男子凝望着年玘轻唤了一声“小七”，眼中似痛似喜，看不分明。
　　年玘脑中又是“轰”地一声，“小七”是她的小名，白逸其实不常叫，但他哄她开心时，总喜欢一次次这么轻声唤她，从前，她觉得幸福甜蜜，只是，此刻，她只觉得疼，好似两天没疼的五脏六腑突然间加倍疼了起来，年玘脚下不大稳当的歪了歪，南洛伸手扶住她。
　　年玘朝他看了一眼，他对她温和的笑了笑，年玘甚是感激的冲他点了点头。若不是他扶着，恐怕她已摔在地上。
　　年玘站稳，转头看向那男子，微微福了福身，勉强撑出个淡漠神色，道：“公子认错人了，我，我并不是公子口中的什么小七。”
　　深蓝锦袍公子身体颤了颤，随即猛地上前，似乎想要抓住她，年玘正欲往后退，南洛却已经先她一步挡在了她与那位公子面前。
　　南洛向那位公子作了一揖，优雅一笑，道：“我煮了好茶，上官你难得来一趟，喝一杯再走罢。”
　　年玘心头微微一震，上官？他已换姓上官么？
　　世事果然奇妙，他确然已经不是白逸，而她，亦不是当初的年玘。她和他都已经死在过去，那些恩怨情仇也已死在过去。
　　她要的是未来。
　　“小七，我一直在找你，找了你三年.....”上官濯的目光紧紧追着年玘，眼中的喜色淡了下去，只剩下深深痛色，“小七，对不起，那日我没能及时赶去......”
　　年玘听他说在找她，心中一痛，听完后半句，才隐约明白什么，不动声色瞟了一眼候在桌旁的碧儿，碧儿一张小脸惨白，死死咬着唇，看看她，又看看上官卿，欲言又止。
　　显然，碧儿与上官濯是认识的。
　　显然，上官濯找了三年的人是年曦儿。
　　许有与她相似的年曦儿，又怎不能有一个与白逸相似的上官？
　　她与白逸纠缠，间接为他而死；年曦儿与上官纠缠，间接算来，也是为他而死，真不知该说一句是命，还是该说叹一句孽缘。
　　“公子！”年玘冷声打断他，“你确然是认错了人，本妃与你说的那位小七姑娘并不相识，还望公子自重。”
　　南洛示意众人退下，碧儿偷偷瞥了年玘一眼，随着丫鬟一同退了。
　　上官濯痛极反笑，唇边勾起自嘲的笑，痛声道：“你若是不认识我，初见我时，又怎会是那样表情？小七，我寻了你整整三年，你可知这三年来我是怎么过的？终于找到了你，你又何必这么快同我划清界限？你若是不能原谅我，我自是无话可说，我本也该是无面目见你的。”
　　他的话本是说给年曦儿的，和她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但看着他沉痛的神色，她还是难受，实实在在的觉得心痛。
　　她紧抿着唇看着他，半晌终于出声，声音缓了许多，不像刚才那样冷漠：“我之所以见到公子如此失态，乃是公子与我的一位，一位旧识着实相似，不过，我的那位旧识却是姓白，不姓上官。”说完，便转身想要回屋。
　　身后，上官濯的声音有些黯哑，“小七，你不认我，是不是怪我食言？”
　　年玘脚步微顿，道：“这是公子与那位小七姑娘之间的事，确实与我无关。”
　　“小七......”上官濯仍在身后唤她，她走的越发急促，拐过转角确定他们看不到时，才停下来，撑住扶栏望着茫茫天际，她忽然觉得茫然。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是为了什么？在这之前，她觉得许是自己运气好，死里逃生，见了上官濯，她却不这么想了。
　　那时，她明明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年曦儿，明明知道那位男子不是白逸，可是，她还是难过，还是觉得心痛，如果那一刻是原本的年曦儿，或许也就是这样罢？她似乎变成了年曦儿，她似乎是为了完成她的人生而来。
　　她穿越时空而来，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完成别人的一生？
　　她从未想过。
　　蔚蓝的天空浮云朵朵，年玘觉得自己就如同那些浮云，随风而散，无依无靠。
　　温和的嗓音近在身旁：“累了便进屋躺会罢。”
　　年玘愣愣回头，南洛不知何时来的，正站在她身旁，见风撩乱了她散着的发丝，他便抬手将它们理好，瞧着她的眼中，倒映着她依旧茫然表情。
　　上官濯从未跟他说过什么，但他知道上官濯心中有个不同一般的女子，他不曾想，竟是他的王妃，他很诧异，诧异之余，他晓得什么于他来说是重要的，更加晓得，那时他该怎么做才是最好。
　　他的确做得很好，既做了一个大度夫君该做的，又没有做得太过，让上官濯发现什么，上官濯必定会知晓年曦儿是他的王妃，却不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需要亲自告诉他。
　　年玘离开时，上官濯想要追上去，他拦下他。
　　他告诉上官濯，“既是误会，便让她自己想想罢，你若是逼得急，未必是好事。”
　　上官濯停下，问他：“小七怎会在你府上？”
　　他诚心道：“该解释的我都会同你解释，她的样子看似不好，我先去看看她。”
　　他跟上她，看她强撑着疾步而行，看她踉跄下扶着围栏，看她痴望着天空发呆。他忽的就想起那日在木槿花雨中她无忧的笑颜，那样的她很美。那样的她，才该是她的模样。
　　他知道他应该上前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站着，一动不动的站着凝视着她的背影，同她一样发呆。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彼时在想什么，或许是什么都没想，但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是什么不一样了呢？他不清楚。
　　终于，他还是走向她，说了他该说的话，或许是真心，或许是假意，连他自己也分不大清楚。
　　南洛听到年玘木讷的问他：“你说我为什么要来？”又像是知道自己失言，想要挤出笑来，大概是不常掩饰自己的情绪，只是僵硬的扯了扯唇角，解释似地对他道：“那位上官公子与我一位旧识确实相似。”
　　南洛笑了笑，他作戏做得多了，总是能在任何情况下露出恰到好处的笑，他道：“是吗？”
　　她如此表现，说不认识，年玘自己也觉得不可信。徒手伸向虚空，风从她指尖穿过，她缓声道：“都已成往事，往事随风。”
　　南洛瞧着她，没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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