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拜》乐阙

8、Chapter 8

　　高三是许多学生称之为炼狱的地方，沉重死寂。毕竟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孩子，面对眼前横亘的长河，选择当然会无措。

　　我在开学之初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那头成熟温文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小程，我是程叔叔。”

　　我自然很熟悉，我跟他一起住了将近十年，我名字里的“程”字都是拜他的姓氏所赐。

　　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听到我名字时脸上的动容。

　　程叔叔说：“你放心，我没想干涉你的私生活，你已经十七岁了，有资格决定自己做什么不做什么。”

　　我沉默着，想着是该听下去还是该挂电话。

　　其实潜意识中我明白程叔叔没有错，这个社会就是错的。但是每每想到自己的父亲，我就不想原谅他。或许只是为了这些年无端的变故找些理由。

　　“我知道这两年你过得很苦，我给你的卡你都原封未动。可是你已经高三了，身体精力最重要，我劝你不要再半工半读了，万一高三有什么状况是后悔一辈子的事。”

　　我依旧未吭声，程叔叔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似乎有点哽咽：“小程，你太像你父亲的倔强了。”

　　我气道：“不用你提他，我是他儿子当然像他。”

　　他苦涩的说：“我没能照顾好他，所以我非常希望照顾好他最心爱的儿子。”

　　他这种声音让我难受，程叔叔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是特别强势的男人，父亲去世后，他承担了所有父亲的职责，一心一意将我抚养成人。

　　不知道真相前，我非常非常的依恋崇拜他。

　　“我给你的卡里打了二十万，这笔钱算是你借我的好不好，你安心读书，好好照顾自己。”

　　过了良久，我“嗯”了一声。

　　没了打工的压力，高三生活似乎还清闲了一大半。邱什却忙起来，有时听完语数英就走，有时干脆不来学校，开学一个月后还搬出了宿舍。

　　他参加了乐理与琴技的专门辅导，从指法到感情驾驭训练得细致入微，据说只有音乐与感情融合才能达到感染力，我不懂这些，却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机会听他弹琴了。

　　有一次很意外的在路上碰到他，我刚参加完课后补习，走在落叶满地的银杏叶街角，远远就看到他。

　　天气微凉他已经穿上了风衣，清俊的脸庞因为劳累有些瘦了，对面站着他娇俏的女朋友李琳琳。

　　“你怎么整体就知道小程小程的，说好今天陪我约会的，逛到一半竟然说什么来学校找兄弟，你对兄弟够好的啊，给他买东西比给女朋友还积极！”

　　李琳琳的声音不大，显然带着委屈，她说话柔柔的，发脾气也惹人心疼。

　　邱什没解释，不解风情的插着兜靠着树干，从侧面看上去身影显得特别消瘦疲倦。

　　李琳琳咬着嘴唇：“你要是不喜欢不在乎我咱们就分手，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在乎，我不会缠着你的，夏程生日你都知道亲自做蛋糕给她，今天我生日你知不知道！”

　　我微怔，说不出什么滋味。

　　我想我是个很缺乏勇气的人，没敢跟他们打照面反而回头绕道回家。

　　换作别人一冲动也许就表白了，我却一路上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他仅仅拿你当兄弟。

　　心里酸楚的迷惘的，却因为李琳琳的话燃起暖意。

　　第二天我在图书馆上晚自习，身旁的椅子被拉开，我抬眼愣住：“邱什？”

　　他这几天课都没上，晚上却跑到这里。

　　他微笑的坐下：“惊喜嘛，怎么也不高兴一点，小程，我都想你了。”

　　这话朋友之间说太自然而然了，我却一阵怦然心动，火苗蹿动。

　　“别胡闹了……”

　　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说：“小程你也不关心我一下，知道我这两个月瘦了多少斤吗，累死我了！”

　　累什么累，累还陪女朋友逛街。我暗暗想，伸手摸了摸他结识细长的手臂，口不对心道：“胖死了。”

　　他笑着揉揉我的头发，再把翘起来的一捋抚平。

　　“昨天上街头脑发热买的，回家以后才觉得我留着没用，给你吧。”

　　说着他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支小巧的男表。

　　“这个防水效果很好的，你上次游完泳之后就进水了吧。”

　　我讶然的看着他，澎湃的复杂感情快要跑出来。

　　“你怎么知道……”

　　他得意的笑笑，抿着嘴道：“是谁每次逮别人四处问时间的，省吃俭用连块手表都不舍得买。”

　　我想起昨天李琳琳说的话，眼圈湿了，只得别过头去假装欣赏。

　　精致的手表上刻着一个大大的best字样，我揉揉眼睛，说：“……谢谢你。”

　　他搂了一下我的肩膀：“干嘛这么生疏啊，这是我给你的祝福，高考加油哦。”

　　我用力点点头。

　　说真的我当时特别特别想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喜欢我，哪怕有一点点，哪怕你自己都难以置信？

　　可惜我是个怯懦又安于现状的人，仅仅是想了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