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四-十五章（再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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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白衣孤鸿
须臾间，已经是沧海桑田。
谁和谁天涯离散。云霓抹妆，清风盈袖，两处歌弦。谁以星辰为鉴，撷取昔日笑靥。天涯远近，又有谁如白羽孤鸿，再不得翩跹。曾记取，青莲听雨，一笑中叠荡了沧海襟怀。
而今。
悲泪海，相思灾，一夜青丝双肩雪。
谁血衣裂海天，所过之处掀起风雷永劫。
谁端凝于此，对万物生灭漠然相看。浮云生落，凌霄虚蹈，都半分入不得眼。寂静的吞吐着过往竟夜，三千弱水，亦早已泼洒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瓢。
……再见……再也不见。
白孤鸿闭眼，似是不愿再与我搭话。
我叹了口气，我是普通青年，白孤鸿是文艺青年，何况常年在此，更容易触景伤怀。我正待出言劝解，却猛然发现，他身上结晶化的范围，似乎扩大了一些！
原本结晶化的范围只是堪堪到达我所栖身的水晶墩子顶部而已……现在，却超出了墩顶的高度！
“你……”倏然意识到个中奥妙，我睁大双眸，颇为震惊的盯着他，语气里流露的是深深的责问——
“最终会全身都化成水晶是么？”
他含笑无言，眼睛里却是一片忧伤海洋。
半晌，白孤鸿淡淡开口。“我族长老将我封印于此，又下妖力灾厄刻印，以儆效尤。你也知道，如我一般修炼如此之久的妖类，已经达到令衰老停滞、不会因时光而死亡的境界……便如同人类修至元婴期。”他语气淡然，仿佛说的无关自己，提到“妖类”、“人类”，口气也未曾变化半分。
“你现在所见的，便是，被释放的停滞死亡。”
“终身孤寂，岁月一寸寸没顶，看自己一点一点在注定到来的死亡中沉沦。无法移动，无法脱身。入执已深，散魂不远。”
“禁断之恋……这不过是我自取的惩罚罢了。”白孤鸿双眉一轩，淡漠的说道。只是我看到他眸光深处一闪而灭的黯然。
我一甩袍袖，目光炯然，一字一顿道，“我当如何救你？”
白孤鸿一怔，随即苦笑。“命数如此，萧小友，你不必费心——”话未说完，他已经愣住了。
我探身向前，双眼一瞬不眨的平视着他碧绿的双眸。
“你，不累么？”
白孤鸿看着我。
“总想一个人背负所有的事，不愿与同伴分担。或许你是为了‘守护’，但，你可曾了解别人的心意？被保护，不战斗，想哭，逃跑……那是被宠坏了的孩子才会想到的事情。在龙蛇之野，这样的人，不可能活过一天。”
我微微振袖，拿出大琅环令在手里把玩。白孤鸿一见，浑身一震，双眸里涌起一阵复杂难掩的情绪。“你是否认命？甘心在这里眼看自己一寸寸的死掉？再也动不了、再也出不去，再也无法见到她？漠视着你们被命运一寸寸蚕食？”上下抛来抛去的大琅环令突然静止在了我手上。
“若是如此……我鄙视你。”
完全意料之外的话语，让白孤鸿怔愣在了当场。
“为强者战，与强者战。林紫霄直接向命运挑战。而你呢？身为男人的你，龟缩在这里，几百年毫无作为，自怨自艾，只知道沉浸过往，而完全无视‘未来’……你还是不是男人？！——给我，醒一醒啊！”
我用力吼了出来。
吸了一口气，我接着说道。
“我与林紫霄只有两面之缘。但，她和我是一类人。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往。但是……”
“她想要守护你的心意，和你的一样强烈。”
就凭那种眼神……那个语气……那样决绝而激烈的情感……因爱生恨，真是这世上令人反目成仇的，最愚蠢的理由。
“我身为林紫霄门下，遇其所爱，见死不救——岂有此理！”
沉声扔出这句话，声音切金断铁。我恢复闲闲的坐姿，再度微微勾起嘴角。
“所以，我当如何救你？”
白孤鸿脸上有笑意。这是我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那种释然的，解脱的，真心的笑容。
轻轻的，翠眸银发的男子喃喃自语，“好……好……真不愧是，她的弟子。”
蓦然，他转向我，“丫头，要解救我，对你来说还太勉强。”
我歪头，微笑。
“永远不要低估执著之力。”
看着藏书洞石门上“闭关中，擅扰者斩”的歪歪扭扭的字迹，我在门口布下几个小陷阱，回到自己的房间埋头钻研。
根据白孤鸿的情况，他那种结晶化的封印，处理起来真的有些棘手。
他们妖狐一族掌握着开启龙蛇之野结界的秘法，是唯一能够自如出入龙蛇之野的种族。这是因为此界狐族宗族——白姓，掌握着秘宝凛水寒晶。但是，当年白孤鸿与林紫霄相恋之后，为了送林紫霄出龙蛇之野，白孤鸿毅然擅自动用凛水寒晶，交予林紫霄。作为皇族庶出的他，被大怒的族人们封印在此，尝尽苦楚。而为了逼走林紫霄，白孤鸿说了一些很是绝情的话，却不料林紫霄性子决绝，此举彻底激怒了她，并立下八不见的誓言。
白孤鸿告诉我，那种令他结晶化的封印术法是妖狐一族的不传之秘，而迦陵洞窟是为了守护凛水寒晶所修建的，成分是与凛水寒晶同出一源、纯净度却远远不如的凛水晶。而白孤鸿完全结晶化后，则会被妖狐一族的秘法炼化成新的凛水寒晶。对宗族的人尚且狠毒至此，九尾一族，着实不可小觑。
要解开那个可恶的封印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需要的东西十分难找，所以白孤鸿说对我而言太过勉强。
——火之本源。凌驾于凛水寒晶之上的存在，天下万火之宗，也是维系龙蛇之野这个炎酷环境的源头。
更糟的是，如果用火之本源将封印解开，原先结晶化的部分也将随之逸散。换言之，解除了封印，将使白孤鸿变成残废，永远失去腰部以下的部分。
当我在藏书洞中读到相关的部分时，双眸瞬间转化为纯净的蓝色。
身为林紫霄门下，遇其所爱，见死不救——岂有此理！既然这可笑的命运，铁了心的要把林紫霄与白孤鸿玩弄与股掌之上，我便横插一脚，掀了这天命又如何！
白孤鸿——我救定了！
我在自己的洞府中盘膝而坐，身前放着大琅环令。内视中，小小的元婴紧闭双眼，神识探出。
我现在才体会到道境高的妙处。我对术法的领悟力极高，低一些的法术无师自通，高阶的只需稍加指点便能融会贯通。这一点，连陶尔韶也望尘莫及。
我静静运转真元，附着在神识上进入了大琅环令——天地听，借助对方留下的神识反向追踪。
此事牵连不小，非我一人所能决定，我想问问林紫霄，如果是她，到底该怎么办？
周围的景物飞快变换，转眼间，掌剑宗熟悉的景色又出现在眼前——其实算不上熟悉，我在只那呆了不到一天……然而它是这个星球上我唯一有亲切感的地方了。
一缕神识飘荡荡来到了傲剑峰。我还不是很习惯这种方式，总觉得有种不真实感，缥缈不定。
嗯？两个人？与林紫霄斗在一处的是谁？
双方都是一袭白衣如雪，忽悠然飘落，忽转身浮旋，从容自若，淡定潇洒。林紫霄自是不必说，依旧似笑非笑，淡然静默，眼底闪烁着疏离的淡淡癫狂。另一位，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寒舒逸。几年不见，虽然没有太大变化，他出落的倒是愈发清峻了，黑发闲闲挽起，举手投足依旧是不惊轻尘的洒脱。然而紧抿的薄唇昭示，他依旧是那个孤绝冷刹的少年。
“铮”的一声清鸣，两人的身影乍合即分，各自收剑。寒舒逸手持一柄普通的飞剑，而林紫霄拿的，却是一根青色竹枝。
我动容。无物不成剑！无论放在哪里，这都是绝高的武学境界。
却听林紫霄抛下竹枝，“一点长进都没有！你可比我那徒儿差远了！”
寒舒逸愤然哼了一声，冷然道，“林前辈，非我不敬，只是恕我直言，若不是前辈突然出手，萧师妹又怎会落入如此境地！”
林紫霄慵懒的勾起嘴角，“你要学会相信她。放心吧，那丫头绝对死不了。”
寒舒逸黑色双眸中渲染上了点点怒火，却终究没有发泄出来。他转身驾起飞剑，空中只剩下他沉沉的声音，“晚辈他日再来受教！”
林紫霄不以为然的笑笑，飘身上树，“口称晚辈却没有一点晚辈的自觉。这孩子，离‘冰公子’的坚忍还差得太远，——是不是，乖徒儿？”
我默然。刚想说话，林紫霄却竖起食指挡在唇边。
“丫头……许久未见，想必你也过得不错。什么也不必说，陪我喝一杯！”说罢打了一个响指，一坛美酒凭空出现。
白衣女子自顾自的揭开封泥，就那么闲闲的坐在树枝上，右手揽坛，举坛便饮！
那姿势维持了许久，而林紫霄的狂饮一刻未停。
倾歌入盏，借酒浇愁，她竟毫不在意我的神识陪伴左右。
顷刻之间，那整整一大坛的美酒，涓滴不剩！
一饮而尽之后，双颊泛上醉人的红晕，林紫霄自树上飘然而下。酒坛啪的摔了个粉碎，她却不管不顾，竟是铮然拔剑，高张广袖，傲然起舞！
“长空月语，问情何物？生当为情欢，死有相思驻！醉何如？不醉何如？料青山顾我，红尘不负！”
歌未罢，林紫霄已然不胜酒力，醉倒在地。娟秀的面庞上犹自带笑，却已泪湿双颊。白衣女子卧在地上，早已人事不知，却仍然痴痴的伸出手来，唇边喃喃含着一个名字。
“孤鸿……白孤鸿！”
我沉默不语，悄然抽身而退。这一段掐了别播……如果让林紫霄知道我看见她发酒疯，她会不会杀我灭口啊？她所说的，无论是“陪我”、“喝”还是“一杯”，字字是谎。
任何人都有心中最易触动的一个角落，悍若林紫霄亦然。
看着委顿在地的白衣女子，我心中暗下决定。无论如何，必救白孤鸿脱困！
还是不要找林紫霄了。那样坚忍傲然的女子，仍然经不起那个禁忌的名字。当面揭她的疤，这等事情我难以处理。
其实寻找火之本源我自有方法，只是太过危险。
——狂暴焚风，呼啸而来，狂傲而去。自火中来，往火中去。只要跟着它，必能找到它的源头——火之本源。但是，狂暴焚风来袭，在离央洞府中尚嫌自保不足，更何况藏身其中、百里追寻？
但，我意已决。
“美人，你就从了我吧！”这时候不抓紧时间调戏调戏，以后林紫霄看的紧就再也没机会了。
我拈着一缕白孤鸿的银发，勾起嘴角，挑起音调，狞笑着说。
“萧小友，不要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行么。”声音的主人苦笑。
“唉，其实我从小的志愿就是上街调戏良家美少年……跑题了。吾友，你还是快点告诉我这个洞里的凛水晶到底如何取出吧！”
刚才我用七杀朱雀挖、撬、戳、搡了半天，还是无法起出半块——一根棍子能挖动水晶么……凛水晶既然和凛水寒晶同出一源，理应有质同量次的效果。更何况白孤鸿在这里许久，却丝毫无恙，这一洞凛水晶有祛火之能，若回去加以炼制，在狂暴焚风中自保的可能性也大些。
“萧小友，你的心意孤鸿无以为报。但，孤鸿决不容你以身犯险。”白孤鸿眸光湛然，一双碧眸中流露着坚决的神色。
我摇头，退出几步，挥手扬出一个术法。术法之力狠狠的撞击在地面的凛水晶上，却毫无效果。
“……”白孤鸿无言。只是用眼神告诉我，他不会让我为了救他而去追寻狂暴焚风的。
我叹了一口气，“白孤鸿，你就是太固执了。也罢，我今天先回去了。等到他日……”我沉吟片刻，“来日之事，来日再说。”
倾我之力，定当使你们相聚。
这几日，我的心思尽数放在了如何得到凛水晶上，训练时竟然没注意到帝无忧脸上的笑容愈发温煦。
“不要走神！”帝无忧一剑挥来，隐携风雷之势，凌厉至极。我猝不及防之下，仓促的挥剑格挡，却仍是慢了一步。他的那把剑一下子刺进了我的肩部，一时鲜血飞溅，我疼的嘶了一口凉气。
“假如对手是妖兽，此刻你早已死了。”帝无忧面无表情，仅仅淡然的扔出了一句话，语气很是不满。
我没心情跟他辩解，要是平时的我，要么沉默给他脸色看，要么反唇相讥。但最近几天我一直在思索如何救白孤鸿，烦躁得很。于是顺势自己捂住右肩，一团盈盈清光亮起，给自己疗伤。
突然感到帝无忧走上前来，我抬头，却恰好对上他略有担心的双眸，右手抚上我的额头。他俊朗的眉头也罕见的皱了起来。
“你是不是病了？”
“我没事。”伤口慢慢的愈合，不过养好还得等一段时间。
”既然都不担心我受伤，又何必假惺惺的担心我生病呢？”语带讥讽，我冷冷道。
“你有心事。”帝无忧不怒反笑，仍旧是那种眼底不笑的温煦表情。
我讶然抬头，他看出来了？
“说别人总想一个人背负所有的事，不愿与同伴分担。你又何尝不是呢？”帝无忧注视着我，一时看不出他的心情。
“你……！”我闻言讶然，他暗中跟着我？以我的修为低微，没有必要监视。暗中跟随……是护送？
原来他知道……他从来没有说过。
第十五章刃火杀劫
当帝无忧的训练结束之后，我独自一人前往龙蛇之野较深的地方，开始针对我自身弱点进行训练。
这里是黄级的妖兽——缠矶雷母的聚集地。黄级妖兽实力不算强，然而缠矶雷母是个异数——起码对于惧怕雷的我来说是如此。我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克服自己对雷的畏惧。虽然畏惧雷霆并不影响我作战，但与人交手，极其微小的破绽都可能造成极大后果。
未等我完全靠近，一片震动四野的雷暴就倾泻而下。今天的缠矶雷母们似乎格外狂暴，睁着血红的双眼，触手上萦绕着大片雷光向我冲来。我忍住身上的颤抖和心里正在逐渐扩大的恐惧，咬咬牙挥剑迎上。
挥剑上撩，剑芒吞吐中第一只雷母被我斜斜的劈成两半——若此时我手持的是金属制的飞剑，就会被电得浑身焦黑。左边那只雷母嘶鸣一声释放了手中的雷光，呼啸成片。
我冷哼一声，用上压缩技巧，瞬发术法！
雷与雷相遇，白色的雷光吞噬着雷母所放的雷法，然后完全融合了它，势头不减，扫向了雷母群！
雷母们纷纷哀鸣着奔逃。我的雷光所过之处一片焦土，连雷母都电焦了。
我轻轻收回颤抖的手，大大吐了一口气。
雷法已成——大雷琅寂灭书，白雷吼！
这便是这种雷法被称为“寂灭”的原因。林紫霄所创这等雷法，除了一般伤害之外还直接攻击对手肺腑，因此在同等级的术法中有着压倒性的力量。
元婴期，瞬发大雷琅寂灭书。虽然只是最低等级的白雷吼，也足以惊世骇俗了。不过由于是我结合林紫霄的心得自行摸索，自然比不上林紫霄的精纯。
自那次击退魇之后，我爆发出来的那一点点火系异能又全部消失，再也不见踪影。我根本不了解自己的身体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但是我能施用水、火、金（雷）系的术法，不知是体质不纯还是百无禁忌。
雷母们惊恐的退却，我收剑，走过去拣了拣地上留下的内丹。果真实战出修为，若非林紫霄突然出手、掌门临危传送，我的道基涨不了这么快。
正想回去，龙蛇之野特有的红色巨岩后面传来了奇怪的呜咽声，像是被遗弃的小狗在低泣。
好奇之心大起，我握着七杀朱雀走去。绕过岩石，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一只巨大的青狼有气无力的躺在岩石后面，原本滑亮的毛皮上一块一块的焦黑，肚腹微微的起伏。前腿一个可怖的贯穿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淋漓，仍在汩汩的流着鲜血。本来雄峻的身形此刻萎顿在地，轻微的颤抖着。晶亮荧澈的紫色眸子蒙上了一层灰霾。很显然，这就是让缠矶雷母们狂暴的对象。它此刻很虚弱，如果不及时救治，会死掉的。这只青狼不是龙蛇之野中我认得出的种族，不过它的力量似乎相当强，只是属性与雷母相克，恐怕一时间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才吃了亏。
青狼看见我走近，喉咙中发出威胁的咕哝声，听起来却有如蚊鸣。紫色双眼里流露出不甘与末路的恐惧，其中还隐隐有些别的情绪。我笑着摇摇头，蹲下来看着它。青狼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因为前腿的伤嗷的嚎了一声，咕咚一下又瘫倒在地。
我伸手抚上它的脑袋。青狼浑身一僵，转过头来想咬我，我一把卡住了它的脖子，不让它的脑袋乱转。然后另一只手附在它前腿的伤口上，亮起一团温润如玉的光芒，替它止住了血。
青狼停止了挣扎，茫然不解的看着我，眼睛里的神色逐渐转变。我自己也很茫然——看见那种眼神，不自觉的就……同情心泛滥了。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青狼的脑袋。它乖顺的一动不动，让我想起了远在其他星球的白狼云栖。它此时受了这伤，伤害力和只大型犬没什么两样，倒也没有威胁。
微微笑了笑，我撕下一块衣襟，沾了些药粉，替青狼裹伤。这是我在自己的洞府——天一涯里生长的药草所产出的。天一生水，涯中带水。每个人的洞府都会取个这样的名字博个好彩。我是那种种啥啥死的体质，种子还是帝无忧替我播下。
青狼舒服的哼了两声，眼中已经是友好而信赖的神色。我再次伸手蹭了蹭它的脑袋。青狼居然也把脑袋轻轻蹭上我的手，然后转过脸，用舌头亲热的舔了舔。
我微笑着抽出了七杀朱雀。青狼一见，浑身一颤，紫色的眸光满是黯然，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绝望神色。它抬眼望了望我，低声呜咽，然后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停止抵抗，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我仍旧微笑着，把七杀朱雀插入了它的腹下。
御使七杀朱雀搭载这么大的东西就是费力。我把青狼的两个前爪搭在自己的肩上，用神识控制着七杀朱雀托起它的后半段，一路前进。
“把你丢在这种地方，午夜的时候你会死的。狂暴焚风你受得了么？——咱们去找个洞窟呆着。……别舔了，弄得我一脸口水。”
来到某个不知名的地下溶洞，我在青狼躺下的地面周围画了一个大冥界法阵，这样就足够支持到它可以行动了。
青狼可怜兮兮的望着我呜呜咽咽，目光里满是恳求。我把一小袋药粉拴在了它的脖子上，它立刻又伸出舌头舔舔我的手。我摇头抽回手。
“记得换药。”
青狼又呜咽起来，不住的摇晃着脑袋。
“你自己不会换？没关系，等你恢复过力气来就又能称霸一方了，到时候随便抓个有手的妖兽，让它帮你换！”
“呜呜嗷嗷，嗷！”青狼又可怜巴巴的叫起来，期待的看着我。
我不由觉得好笑，“你想让我帮你换？”
见我居然笑起来，青狼把脑袋低下，耳朵也耷拉下来。
卖萌无耻！
我认命的叹了口气，“好吧，两天一换，后天我还会到这里来。”
青狼闻言睁大眼睛看着我，紫色的双瞳里满是惊喜。怎么觉得像小孩子一样……再度摸了摸它的脑袋，我起身，不理它的哼哼唧唧，离开了这个洞窟。
奇怪，今天我回来晚了，正厅里居然空无一人，也没有人前来训斥。只听洞府深处隐隐约约传来打斗叱骂声，我神色一变，天下踏歌瞬间展开，向里面掠去。
不……
白啸状若疯魔，双目赤红，手持骨啖刀向周围的人肆意攻击着，出手狠辣凌厉。身旁腾着一团团诡异无方的黑火，吞吐不定，他还在狂笑！四周的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只有远远躲在一旁、白啸最疼爱的欧阳琰没有。
我缓缓闭上双眼。终究还是来了……刃火杀劫！
除了道基的修为，修真者们同时还要锻炼心境，即道境，它虽不是能够显现争斗力量的实实在在修为，却十分重要。道境不高的人最容易受到龙蛇之野的影响，性格变得狂躁不定，最终便如白啸一般，应了“刃火杀劫”。白啸身为魔修，心性终究有执著与狂暴的因子，因此更容易入魔。
那么也许，下一个就是……我担忧的望了望着正在与白啸争斗的帝无忧。离央洞府里现在只有帝无忧、沈静冰、齐涌、欧阳琰、我和白啸，陶尔韶、钟不回等能压制白啸的高手都不在。他们到哪里去了？
没等我多想，白啸邪邪一笑，身上的黑火一腾，在手中凝结成团，向帝无忧的胸膛印了上去！帝无忧闷哼一声，嘴角沁出一缕乌黑的血。
糟糕，那里面含有阴邪之力。这时，欧阳琰一声“无忧哥哥！”的尖叫，登时吸引了白啸的注意力。他浑浊而赤红的双眼慢慢转向欧阳琰，然后，磔磔怪笑了一声，飞速的朝欧阳琰扑去！帝无忧无力的用剑支撑着身体，已经来不及阻止。
白啸狞笑着，瞬间来到了欧阳琰的身前。
“铮——！”
刀剑相斫的声音。
我抢身而出，挥剑上撩，封住了白啸的攻势。眼睛里的冰冷一寸一寸的封冻上来。
竟然任凭自己的意志受到侵袭，向昔日的伙伴出手！
白啸收刀，后退一步，再次挥出一刀。我再次挥剑相格。
痛！今天帝无忧捅我的那一剑伤口崩裂，血染红了我的水色衣衫。我仍然没有退却，牢牢的护在欧阳琰身前。
“沈前辈！”我扬声道，声音很沉。“请你给帝无忧疗伤。”
“你的伤……”帝无忧拄着剑，踉踉跄跄的向我走来。
我瞥了他一眼，毫无表情，“你退后。”
沈静冰拉住了帝无忧，给他疗伤。而我则转回注意力，死死盯住白啸。对面，白啸眼中仍然一片混浊，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继续出手攻击。
我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不敢大意。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我，我，我最讨厌你的！”
没有回头，我仍然握紧七杀朱雀，脸上的表情冷凝如冰。
“等到白啸……白啸他清醒过来发现杀了你，会哭的。”
白啸。脖子上总是挂着一串骷髅头，却喜欢嘿嘿的笑。他还送了我一个骷髅头，说是可以让“邪恶的东西”误认为佩戴者是同类不再攻击。吃了我烤的山猪，转身急奔出洞府拎了一串过来，嘿嘿的笑着让我再烤。隔了两天他又送给我一个骷髅，这次那块大骨头被雕刻成圆滚滚小猪的模样，说是女孩子家还是戴起这个来显得比较可爱……
然而这样的白啸，此刻站在对面，面目狰狞手握凶刀，准备随时将我和欧阳琰一举格杀。
欧阳琰空洞而茫然的声音再度响起来，里面带了一丝颤音。“别傻了。”
嘀嗒。是泪水掉在地上的声音。
“他清醒不过来了。”
冷静而悲伤的声音。
“杀吧。”
与此相对应的，白啸变得再度狂躁起来，他嗷的一声怒吼，手中的刀高高扬起！我稳稳握剑，毫不畏惧。
然而白啸的手却在空中颤抖起来，眼里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空蒙，两种看不见的力量正在展开拉锯战！
“……杀了我！”他嘶声道，痛苦的望向我，手里的骨啖刀忽而举起忽而放下。
趁此刻杀了他不难！但我当真要对同伴下杀手？
若是此刻弄晕他，等陶尔韶他们回来，说不定会有办法救治！
这样想着，我运足真元出手。
雷光倾泻！
“大雷琅寂灭书·白雷吼！”
只要把他弄昏过去……我降低了白雷吼的强度。不料一截雪亮的剑尖倏的从他的心口穿出来，然后抽出。白啸缓缓倒地，嘴角竟然带着一丝解脱的笑。
是陶尔韶。他收剑，扶住白啸，眼里只有一丝悲痛。他冷冷的说了两个字，“遗言。”
“对不起……我撑不住了……”
然后，魔修的身躯一寸寸风化成灰，飞散在洞府里。陶尔韶灭了白啸的元婴，剑光闪过，击散白啸神魂。他收回空抱着的双手，冷冷扫了我一眼，“下次记得不仅要杀，还要灭掉神魂。”
“火之本源尚在，刃火杀劫不可恢复，留他下来，亦会遗祸他人。”
我默然无语。
欧阳琰跪在地上轻微的啜泣。那个平时狠毒的女孩这一刻才真正像个孩子。
陶尔韶和几位高手都是一脸沉重，他们出去干什么了？
“最近龙蛇之野的影响越来越大，应了刃火杀劫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魔修。”陶尔韶特意瞥了一眼帝无忧，后者仍然温暖的笑着，眼底却殊无笑意。我走过去，站在他的旁边听陶尔韶往下说。“尤其是祛火性差的洞府，根本受不了。刚才我们去了一趟苍生怜那里，她那儿已经杀了一半的疯魔修真了。而且，最近妖兽们也越来越狂暴，居然还会联合起来攻打洞府，妄图进占修真们的居所。所以我们决定，各势力暂时联合，以我们这里为据点，共同抵抗妖兽与焚风。没有异议吧？”
所有人沉默。
离央洞府够大，足以容纳两三千人。但势力合并，里面谁领导、权力分配什么的，会出现一大堆的问题。
“散了吧。”陶尔韶道，一向冷硬刚毅的面庞苍老了很多。
众人默默散去，各自疗伤。欧阳琰意味难明的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一时间，就剩下了我和帝无忧。
“白夜……”帝无忧忽然开口，声音中有着一丝微微的担忧。
他没有看我，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但是我发现，一向淡定温煦的他，修长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
“如果我变成那样，就杀了我。”
我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他的手，微微用了力，稳定住那个颤抖。然后拍拍他的肩膀。
“过两天我就去找火之本源。”脸上带了笑，我也没看他，只是陈述。“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我保证。”
我从来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伙伴死在眼前。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四-十五章（再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