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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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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释名赤瓜子,气味酸、冷、无毒……”手里的《本草纲目》被捏得紧紧地,几乎要被她捏出水来,隔了几乎有半晌,书依然还停留在这一页,进门的丫鬟瞅见她紧皱的眉头,无神地盯着手里的书,分明已经神游四海,不禁提醒了一声“小姐!小姐!”
李别春惊醒过来,扭过头看她。
“小姐是不是在担心秦公子来提亲的事情?”丫鬟一语中的,李别春被说中心思,脸微微有些热,却仍然佯装嗔怒地努努嘴,伸手刮了丫鬟一个鼻子,摇了摇头。
“小姐要不要到前厅去看看,也好顺便看看那个秦公子长得怎么样。”
“那个秦公子根本就没有来!”门外进来的玲珑端了满满一大盆的枣泥糕,放到别春面前,然后收起别春手里的书,“小姐,秦老爷已经走了,夫人正往这边来呢!”
“结果怎么样?”别春有点急促地打着手势,却见玲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小姐还是问夫人吧,秦将军不愧是当世名将,很威武,很有威严,一副大家长的样子,不过人倒是长得十分英气,想来秦公子的长相也不会太差,只不过……”
“春儿”话未说完,李夫人的脚步也踏进了东暖阁,玲珑冲着别春安抚地笑了笑,便和水画退到一边。别春却显然并没有因为她的一句“想来不会差”而有稍许的开心,笑容依然没有挂回到脸上。
“春儿,来,过来。”李夫人拉了别春的手,一直走到书房的睡塌边上,“娘就知道这个时候你一定在书房,你看,也只有我家的别春才不像别家的女娃只会女红针织。怪不得秦将军会亲自上门来提亲,并且还对你赞不绝口,说非要你这个儿媳妇不可。”
“娘,春儿还不想嫁!”
“傻丫头,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生了你了,不嫁,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
别春拧紧了眉,低了头看着面前的茶杯。李夫人抬眼望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娘知道,你心有所属,可是春儿,爹和娘对不起你,生得你天生不会说话,你十三哥又是那样的身份,我们配不起他,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娘不求你将来多富贵,只求你能不被人欺负,平安一生足矣。我们家和秦家是世交,自你爷爷那代起就要好,你和延日小时候关系也很要好,不过是这些年生疏了,你爹和我都相信,延日是个好孩子,一定会保护你终身的。”
十三哥,是了,她万般地不愿成亲,不过是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在十年前曾经允诺过她,会照顾她一生,不离不弃。可是秦延日,她的记忆倒回到十几年前,在她们家还在扬州的时候,他就住在她隔壁的宅子里,那时候他确实是不错的男孩,会带着她玩耍,陪着她消磨时光,也是一群小孩里唯一一个不会嘲笑她是个哑巴的人,可是,那都是以前,她知道玲珑的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自父亲提到秦将军提到她,很兴奋地说“我家别春也长大了”的时刻开始,她便有意无意地听到了很多关于秦延日的小道消息。比如他经常逛花楼,还包了花楼最有名的姑娘,再比如他成天跟一群纨绔子弟一起喝酒放肆,打架被打到鼻青脸肿,回家还要被父亲罚跪祖宗灵牌,这些都是她身边的这两个丫头从各处打探得来的消息,也是专心于政治的父亲和大门不出的母亲所不知道的消息。
“你爹和我都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春儿,要怪只怪爹娘,没把你生成一个完整的孩子。”说罢,李夫人开始忍不住抹泪,上等的丝怕顷刻间便被泪水湿透了一半。
“娘!”别春握住李夫人的手,直到她抬眼看她,才慢慢地打起手势“娘你别哭了,我答应你认真考虑就是了!”
认真考虑,这真的是个极难的问题。李别春几乎要想破了脑袋,有时候会想,反正秦延日也会对她好,就算不看父母的面子,也会看小时候的情谊对她好,那么安稳地一生,不求什么地过下去,也会幸福的;可有时候会想到十三哥,想着他温厚的笑容,想起见到他时候的心跳如裂锦,想起他温暖而宽大的手……
“小姐,小姐!”水画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把拉起坐在窗前发呆的别春“小姐,快走!”
“干什么呀!”别春止住脚步。
“十三王爷来啦!”水画满脸的兴奋。十三哥,果然是想曹操,曹操就到啊,李别春的眼顿时亮起来,许久不曾见的笑容也在顷刻间爬回到她小小的脸上,她想也没想,仿佛是自动地跳到镜子前,对着镜子整理了仪容,一年不见,不知他变了没,是不是还跟从前一样,瘦瘦高高,总是微微地笑,连声音都是暖暖的,不急不缓?
“哎呀,小姐,别照了,咱们赶快出去吧。”水画夺掉她手里的梳子,顺手理了理她的发,就拖了她的手跑出门,李别春提了裙子,露出脚下绣鞋,心情雀跃地跟着水画往前厅跑去,在转角处直接撞到了宽厚的胸膛上,猛然地抬起头,看见李骤的笑容,阳光一样,唇角微微上扬,眼神柔和,宽大的手掌扶住她的肩,帮助她站直了身子,然后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小丫头,跑那么急!”
“十三哥,你是来看我的吗?”边喘着粗气边急切地打着手势,心里想着如果他说是,她就不嫁了,哪怕做个老姑娘。
“是啊,特地来看看丫头是不是又长高了!”
李别春的笑更灿烂了,雨后天初晴,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光,他是她的太阳,是她的春天,是她心属的人,喜欢着的不能忘记的人。
“春儿,守点规矩,别赖在王爷身上!”李老爷提醒地一声咳嗽,示意别春拉开一点距离,别春乖乖地点头,往后退了一小步,却又趁着父亲不注意,悄悄往前移了一点点,依然是站在李骤最近的位置,他一个扭头就能看见的位置。
“我这丫头就是这样,还望王爷莫见怪!”李老爷笑笑,把别春拉开一点,“别阻了王爷的路”
“没有,李大人客气了,我跟别春从小便是好朋友,不需要拘泥这些。让别春陪着我就行了,大人你去忙你的吧!”
“啊,是!”李老爷点头,转过头冲别春说话“春儿,替爹好好照顾着王爷,别惹麻烦。”
“知道了爹!”别春轻轻地推了推父亲,李老爷笑着摇摇头,带着下人离开,水画也跟着便走,只剩别春与李骤二人,立于湖心亭畔。望着李骤走在她前面微微有点不平衡的步伐,别春的唇角又扬了起来,那个不平衡是因为她呀,她的十三哥哥,因为她才落下了这终身的不平衡,虽然想到这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愧疚,可偏偏也充满了骄傲和窝心,那是为了她,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她李别春。
“别春,要不要跟我到街上逛逛?我约了朋友,你也一起去吧。”
别春点头。
二月的杭州城,冰花初融,抖落去厚厚的冬装,街上逐渐热闹起来,来自各地的商贩排满了长街,叫卖声拥挤了整个杭州城,此刻,风是暖的,别春的心也是暖的,风是柔的,别春的情也是柔的,微笑在阳光下也更加灿烂。她紧紧地跟着李骤,望着他的侧影,在人群之中无限地扩大,玉树临风,独一无二。
“你这也叫西府海棠?花那么小,颜色那么淡,而且还是单瓣!花枝柔软下垂,一看就是垂丝海棠花,还来充当上品的西府海棠!”似是被粗大的声音吸引住,李骤停下脚步,望着面前围着花商的两名男子,正疾声厉色的数落着站在一边无话可说的花商,其中一名男子手中的折扇几乎点到了花商的头顶上,“什么也别说了,把银子退来,少爷我就不追究了。”
“好,是!”花商忙不迭地掏银子,遇上两瘟神,还不赶快送走了事,不过几两银子而已,反正花也被送回来了。
兀自晃着折扇的公子稍稍有些得意,冲身边的书童扬了扬眉毛,然后接过花商的银子,转身便走。李别春低头看那盆海棠花,色泽虽然淡了些,却也是上品的垂丝海棠,并且上开七朵粉花,颜色从外到内由淡转浓,又全是单瓣,也是罕见。她冲花商指了指海棠花,然后从荷包里掏出刚才他还给那位公子的银两,示意她要买下,花商高兴地收了银两,“这位小姐,真是好眼光,这真的是上品的西府海棠,还是姑娘比较识货。”
别春笑了笑,转过身,却猛然发现身边没了李骤的身影,举目一望,远远地看见李骤青色的衣衫消失在街尾,她赶忙抱起地上的海棠花,匆忙地赶上去,饶过人群,一直转到巷子里,却不见李骤,这下心才开始紧张起来,慌张地四处奔跑着寻找,越过一播又一播的人群,无奈就是不见踪迹。
肩上一沉,别春惊喜地转头,却看见一张陌生的男子的脸。
“小姐,面熟啊!”男子手中的折扇掠到她的下颌,把她的脸微微往上托,别春皱了皱眉,往后退了退,疾步往旁边走,那男子却跟了上来,“小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别走那么快啊!”他伸手来拉别春,别春挣扎,却挣不脱,不禁有些着急。
“这花多重啊,来,让哥哥给你抱!”他冲旁边的手下扬了扬头,手下便上来抢她手中海棠,别春放掉海棠花,用力想扮开那只狼爪子,这杭州城她鲜少出来游玩,没想到,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能遇见这样的无赖。
“小姐怎么不说话!”另外一只狼爪爬上她的脸颊,别春下意识地颤抖,张嘴就咬,男人吃痛,忍不住放开了手,于是正在挣扎中的别春便向后倒过去,一只宽大的手扶住她的腰,把她稳稳地扶正,然后折扇刷地在她面前展开“小姐,你没事吧?”男人微笑的脸在面前一闪而过,不等别春回答,他便转头冲着刚被咬的恶狼“沈少云,没想到你越来越下贱,当街地调戏良家妇女。”
“你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沈少云捏着刚咬出了深深牙印的手腕,恶狠狠地瞪向别春“臭丫头,不识抬举!给我抓回去,本少爷要好好对付她。”
一声令下,他的手下便蜂拥而上,上前抓人,无奈面前笑嘻嘻的瘟神手脚利索地挡了个严实。
“喂,姓秦的,我招你惹你了!”沈少云大怒,卷起袖子便冲进了战营。别春微微一愣,努力地在人群中看那个男子的脸,怪不得只一眼,神色便是似曾相识,看他一身打扮,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适才一扶,便闻到了满鼻子的脂粉香气,原来是他,她的可能性未婚夫秦延日,想来是刚从花楼回来,宿醉刚醒,即使是右征将军的儿子,从小习武练身,也吃了不知道是谁的几拳,尽数地招呼在脸上,秦延日大怒,手下便毫不留情,直打得沈少云连着他的那班属下躺在地上站不起身,有怒没力气发。
“秦延日,老子跟你有仇啊!”昨日刚在花楼受了气,大清早地出了花楼还要被他揍一顿,简直要难过地哭出声来,沈少云爬起来,想走,却不料又往前摔倒,原是有人踩住了他的衣摆,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先前站在一边怯生生的不说话的小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走到了他的身边,来这一招落井下石,她唇角扬了扬,竟冲他笑起来,沈少云微微一呆,看了看边上大笑的秦延日,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便带了他的手下风卷残云地走个干净。
“姑娘!”秦延日走上前来,正欲跟她说话,却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青衣小厮拉住“少爷,终于找到你了,你快回家啦,老爷在发火啦!”
“什么,爹这么早醒了!”秦延日顿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来不及顾及身边的女子,便跟着小厮匆忙地跑向街的那一头。李别春微微笑起来,看来,这家伙也不至于如传说中的那么差,望着摔在地上的那一盆垂丝海棠,可惜地摇摇头,她蹲下身子拣花盆碎片,刚拣完,就听见了李骤的声音“别春,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摔破了盆花,十三哥你上哪去了呀?”她委屈地扯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一起收拾地上的残花。
“啊,刚才遇见一个故人。”
“就是你约的朋友?”
“不是,不过我那朋友不来了,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语,李别春偷偷地瞅着他,见他神情有些委靡,似是有满腹心事无从说起,连平日里轻盈矫健的步伐也突然变得迟缓,那一点点的跛腿便异常地鲜明。她终是忍不住内心各种猜测的想法,拉住他,缓慢而认真地打起手势“十三哥哥,你有心事?”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这丫头!”李骤摸了摸她的头,微微叹了口气“我这次来杭州是来寻一个人的。”
“什么人?”
“我的未婚妻,沈知秋!”
李别春止住步伐,只觉得天突然暗了下来,心以急快的速度往下沉去,未婚妻,他何时竟多了个未婚妻,她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当朝的十三王爷竟已有了未婚妻,这不是应该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为什么连爹娘都不曾告诉她?
“她虽是我的未婚妻,但我知道她不愿嫁我,也是,谁愿意嫁给我这样的跛子,一辈子都不是完美的人,就算是我自己,也不会情愿娶不完整的人为妻的,更何况她是沈知秋,天下第一才女……”
右丞相沈孝淳的妹妹沈知秋,她知道的,全天下都在谈论她的才气和美貌,连当今皇上都夸她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听说她自十六岁起,上门求亲的人就踏破了沈府大门,但她心高气傲,对天下男子兼看不上眼,却如何成了他的未婚妻。
“上个月,因为婚事,她与右丞相闹翻了离家出走,我只是想找到她,告诉她,我愿意向皇上请求退婚。别春!刚才我们在集市上遇见的那个退海棠花的公子,其实就是沈小姐。”
她,根本连面都没有看仔细,原来他是追着她去了,怪不得片刻之间便没了身影,沈知秋,难道在你心里很重要吗?别春望着他嘴角泄露的苦笑,望着他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内心突然开始嫉妒那个有过一面之缘却完全没记住长相的女子。她李别春有哪一点比不上她!论才学,自问也是通古博今,论美貌,她好歹也被自负风流者排上了江南前十,论家事,就算比不上右丞相,她也是江南巡抚的独生爱女,是了,不情愿娶不完整的人为妻,这句话便如同一根坚实的鱼刺,梗在喉咙,梗得人生疼,疼到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困难得紧。李别春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海棠花,忍不住就想大声地哭泣,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地,痛恨自己的不会说话。李别春,你是不完整的人,自以为十三哥会因为本身的不完整而会喜欢同样的你,却根本不知道原来他因了本身的不完整而追求了完整。口不能言!是的,她口不能言!她终于止不住泪水,开始伏案大哭,刚进门的李夫人赶忙冲上来抱住她,“春儿,春儿,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娘!”
“娘!”她抬起头,急切地打着手势“为什么十三哥已经有未婚妻了你们都不告诉我。”
“傻孩子,娘是不想伤你的心!”说罢,似是提到她的痛处,李夫人也开始哭起来。
“娘,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跟秦公子成亲。”
“真的!”李夫人止住哭声,喜上眉梢“你考虑好了。”
李别春重重地点头。
那是李别春的冬天,几乎整个杭州城都沉浸在一片热闹的谈资里面,十年前因为救了十三王爷一命的李别春要嫁杭州城最出名的纨绔子弟二世祖了,事情越说越难听,有说李别春是因为残疾所以不能选择才嫁给秦延日的,也有说是两家的政治联姻,是巡抚大人高攀了秦将军那根高枝,似乎总是朝着“李别春嫁给秦延日是飞上了枝头当凤凰”的方向发展,听得玲珑和水画很是气愤,回来说与别春听,别春却只是苦苦一笑,想来若是她嫁的人是十三王爷,兴许会更难听吧。秦延日,十年来,不过也只前些日大街上的一面之缘分,他冲她笑,道声“姑娘你没事吧!”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满心里所惦记的那个人却已是别人的未婚夫,当李骤得知秦家下聘的消息而过来道喜,摸着她的脑袋说“丫头终于长大了”的时候,她的心却是苦的,甚至有些微的恨,恨他的不解风情,恨他的置身事外,亦或其实最恨的是她自己,是她自己的口不能言。
“小姐!今天可算是看见秦公子了,长得果然是潇洒俊秀啊,小姐不必担心了。”她又如何让她们知道她不是担心,而是伤心。
李别春站起身,冲两个丫鬟打了个手势“我出去走走。”
“奴婢陪着小姐吧。”
她摆摆手,自顾自地走出大门,一路经过湖心亭,想着每次十三哥哥来的时候都会和她在那里吃糕点,经过竹院,想着小时候和十三哥哥一起在里面荡秋千,仿佛整个李家都充满了他同她的回忆。穿过竹院,一直走到尽头,便是李府最角落的留心舍,最为偏僻,也最为幽静,里面居住着的是李别春的奶奶,六十多岁的老人,不喜热闹,便一个人住到了留心舍。
别春走进屋子,径直走到佛堂,看见李老夫人正坐在边上念佛,她轻轻地走过去,坐到蒲团上,靠着李老夫人的膝盖,李老夫人停住念佛,伸手抚了抚她的发,“春丫头都长大到要嫁人了,那小子能娶到我们春丫头,是他的福气,奶奶早说过了,你们有缘,你小的时候就爱跟他玩,他腿摔伤了,你哭得喉咙都出了血……”
别春的泪水顺着颊,一直往下落,喉咙都出了血,奶奶所记得的那个人,是十三哥哥呀,不是她的未婚夫!奶奶老了,都分不清楚她要嫁的那个人是谁了,却会记得她曾为他哭到喉咙出血。
从留心舍出来,她红着一双眼,情绪才刚刚平缓,鼻子还堵着气,经过湖心亭的时候偏巧又听见了下人的对话“谁叫我们小姐不会说话呢!”于是更加刺激,口不能言,这四个字,在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严重地横梗在她的面前,她望着平静的湖水,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可怕的想一死了之的念头。
“春儿!春儿!”李夫人远远地看见她,快步地走过来,满脸堆笑,“春儿,今天是你择期之日,你秦伯伯和你爹都商量好了,决定下个月初八,就让你和延日完婚,走,跟娘去看看你的新嫁衣,娘请了观舞楼的大师傅专门给做的,今儿个也从扬州送过来了。”说罢,执了她的手往前院走去,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她脸上勉强的笑容。
下个月初八,不过十天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