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心轮》江佑鸟

4、【肆】

　　（六）
　　窗外的黑暗已经延伸到了我的房间，我打开台灯，企图让灯光驱赶黑暗。
　　我坐在床头，拿出手机拨下一连串的号码，然后笑着放在耳边。

　　在＂嘀嘀＂声后微微张嘴。

　　＂喂，表姐吗，我是佑子。＂

　　＂嗯。＂

　　＂书我已经收到了哦。＂

　　＂嗯。＂

　　＂资料很齐全呢。＂

　　＂嗯。＂

　　＂表姐还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什么？＂

　　＂关于那个女人在没做婊子前的一切。＂

　　＂我不想再去理会这些事，帮你收集她们的资料夹带在书里给你送过来，已经是我最大的能力。＂

　　我靠在枕头上，斜眼瞟见地上已经被捏毁的书。笑得明媚。

　　＂啊，但是难道你不恨么。一个本来好好的家庭被一个女人搞得支离破碎，你的母亲被活活气死，你的父亲知道她嫁给我父亲后恼得旧病复发。＂

　　＂＂

　　＂你知道吗，你一直拥有我最羡慕的家庭，尽管你的父亲并不爱你的母亲，却深深爱着你，爱着自己的孩子。＂

　　＂但是，你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和我一样。＂

　　＂不，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一个危机感极强的女孩哟。＂

　　＂你只是报复夏雪溪和她的女儿？从她们手中夺回江家继承权？＂

　　＂呐呐，谁知道呢。反正父亲已经有意偏向于她们了。＂

　　我的这个大表姐平时不说话，但是她也出乎意料的并不笨。

　　我换了一个姿势，侧躺在被窝里。

　　＂为什么不去找小姑妈，你应该很清楚小姑妈对你妈妈＂

　　＂问为什么啊？这我要想想。＂

　　＂＂

　　＂大概是因为我和她的出发点不同，她是因为我母亲，而我是因为我自己，要知道只要我母亲一发令，她就什么都是会缴械投降的。而我呢，呵呵。＂

　　＂江佑子。＂

　　＂什么？＂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恐怖。＂

　　＂对你的夸奖我深表荣幸。＂

　　＂＂

　　＂记得要去收集资料哦。＂

　　＂嗯。＂

　　我按下挂机躺在柔软的床上眯缝着眼睛笑。

　　江家以后注定是我的。
　　哪怕父亲现在已经有意偏向于江木子。

　　（七）

　　我翻了个身，闭上眼，在混沌的黑暗里，忽然回想起母亲日日夜夜坐在化妆台给自己化妆，去迎接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的模样。

　　那个男人说，＂我喜欢会跳舞的女人。＂
　　于是已经有37岁的母亲，苦苦去练习，甚至差点扭断了腰。

　　那个男人说，＂我喜欢会做饭的女人。＂
　　于是大家闺秀，只学习政治经商管理的母亲跑进厨房，把自己呛得上气接不了下气。

　　最后那个男人说，＂我仍然喜欢一个叫夏雪溪的女人。＂
　　母亲沉默了。

　　也正是那一天，本来不再理会已经不被这个男人宠爱了的女儿的母亲，冲进来抱着我哭哭啼啼了整个晚上。
　　一直到第二天，我的大脑里都还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告诉我，＂这么多年，傻的只有我一个。＂

　　她告诉我，＂爱情他妈的全是放屁，只他妈会消耗青春的狗屁玩意。＂

　　她告诉我，＂他以为他们是一对什么，不过是对奸夫□□。＂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喝了一箱啤酒以后，隔天又恢复了常态，再隔天，也就在今天，衣服全都不要地走了。
　　我很清楚，这不过是她一个小小的，赌气一样的报复。
　　她不向男人讨我，把衣服化妆品甚至婚戒留在这里，不仅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更多的，是告诉夏雪溪。【你的男人和我做过爱，甚至有了孩子，你只会是下一个我。】是告诉那个男人，【你不再是我的全部，我会过的比你还好还幸福。】是告诉我，【记住你不是夏雪溪的女儿，记住夺去你一切的女人。】

　　而我一直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看着她义无反顾的背影。
　　我想这大概是这个女人最洒脱优雅的一刻。
　　哪怕她为了这一刻付出了18年。一个人一生里，最轻盈丰满的五分之一。

　　我轻笑出声。

　　我睁开眼，波澜无惊地盯着前面看。

　　只觉得心里有些已经沉淀的东西，又开始隐隐浮动起来。

　　我是比谁都清楚，江家不是家，是一栋会吃人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