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15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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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心说，七年前。确实，对她来说，那是七年前的事。七年，说长，没长到人事全非，没长到叫人失去希冀。同样的，七年，说短，那也已过了两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可对东方不败来说，那不是不长不短的七年，而是整整二十年的时光。二十年的时光，足够叫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阴险狡诈、世人唾弃的天下第一魔头。
二十年前的事，恍若隔世，东方不败大多都记不真切了，偏偏那一日说的，一字一句，甚至当时的神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巧合的是，雪心这一问，与当年东方不败亲手杀她时她最末说的，如出一辙。
“我，我若是现在说不愿嫁了，你还愿不愿意舍下一切？”
“雪心，都隔了这么些年，许多事都不一样了。”换个人，怕是直接要吐艳雪心是蛇精病了，可东方不败还是心平气和回道，“我不愿意。”
确实，七年前，雪心成亲当日，东方不败应过她，‘如果你不愿，我舍下一切带你走。如果你要嫁，有我时时护着你’。虽说东方不败当时说这话未必全是出于真心，带着泰半的算计，也不过是吃准了雪心不会真的不成这场亲，将相依为命的父亲置于两难境地。但这话确实出自东方不败之口，她也不会否认推搪。
这不是七年前，不是雪心和任我行刚成亲的时候，他们已成亲七年，连任盈盈上月都过完了六岁生辰。这时候再说不愿嫁，太晚。
“你不能不愿意，你应过的，可不能食言！”
只要抓住了对自己有利的点就绝不松口，死皮赖脸，胡搅蛮缠，这就是眼下的雪心，和旁人口中贤惠温婉的夫人没半点相同，而是东方不败也许多没见过的，在后来被她和范长老宠惯了的那个骄纵不讲理的风雷堂大小姐。这性子行径应该是不讨喜的，东方不败也确实是板着脸看她，只除此之外，却没半点恼怒。
“时移世易，过去的承诺，现在做不到了。”
“可你回去，要死的！”
东方不败心中有些触动，问道：“你想我应诺，跟你离开，是怕我回去死了？”
“……”
“便是我应了你，带你逃离黑木崖，你当任我行便不会来寻吗？带着你一道跑，只怕任我行搜寻力度更大，届时被抓到，可比如今回黑木崖更惨。”
“我了解教主，你现在回去，若按你说的，教主暂不严惩，他十有八九会让你待在崖上反思己过。既不重，也隔绝了你和旁人的交流。等到教主查清了，到时你就只能束手就死了。咱们不回去，只要不被找到，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倘若被寻到呢？”
“你可以以我为质，有我这个人质，到时逃走不难。”
“可这之后的日子，别说在黑木崖上了，怕是连你在风雷堂的生活更不如了。你可从未吃得这般苦。”
“我不怕吃苦的。”
听起来，东方不败像是要被说服，应允雪心离开，但实际上，她只是拿话语试探一二。等听完这些，她便笑了，明明白白表露无疑的轻蔑。
“任我行果真无用，除了仗着教主身份，又有什么能和我比的。”
“小柏？”
话头转向雪心，东方不败才又收敛了轻蔑，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肯定，言之凿凿。
“你是不爱吃苦的性子。任我行是你丈夫，盈盈是你亲生的女儿，你不喜欢任我行，但你绝对不会不喜欢盈盈。可这些全都加起来，抵不过一个数日前还在策划杀你的人。”
“……”
“在你心里，我胜过所有人，包括你自己。为什么？”东方不败似乎没想雪心回答，只自问自答，道，“因为你喜欢我。”
要问这时候雪心的感受，就一句——
‘夭寿啊！木头开窍啦！’
雪心也干脆，没被发现的时候不肯说上一句喜欢，害怕小柏不喜，后来嫁给了任我行，更是连性子都压抑住了。但一旦被小柏看出了她的心思，她就大大方方曝光在阳光下，即便她早嫁了人，即便她不知道小柏是不是也喜欢她，即便她们没什么可能在一起。
“是，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很久？知道了我身份的秘密后仍是喜欢？”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先前她说的肯定，因为那些事实是她在之后二十年中一点点拼凑出来的，唯独这一句，是猜测。她猜对了，说不上什么情绪，只看着雪心有些复杂。“你果然早知道了我是女子。”
“……我是知道。”
“所以在风雷堂时你都毫无顾忌，不介意同我有不少肌肤之亲……你不会那时候就对我有非分之想吧？”
“喂！不要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玩，最初只当你是姐妹。姐妹之间搂搂抱抱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什么肌肤之亲啊……”
“亲我也是因为姐妹？”
“……一开始是。”
雪心觉得这话题真是越说越羞耻，幸好关键时刻想起了早早被歪楼的原本的话题。她只当东方不败先前犹豫之后应了，话也说的轻快。
“说起来，趁着我们离开黑木崖没几天，还引不起人注意，咱们先跑远些吧？去异域怎么样？塞外也好西域也好，总归离日月神教的势力范围远许多了，他们就难抓着咱们……”
“我没说过要离开。”
“小柏？”
“任我行到时要处置我，可最后究竟谁处置谁还说不定。”
“你还想当教主？可你不是都、……”
……都放弃了吗？
“我只说了不杀你。即便错过这次良机，我也有其他机会。”东方不败看着她，认真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盈盈。这个承诺无论过多久都绝不会更改。”
雪心却更难过了。
雪心清楚，就因为东方不败不会杀了任盈盈，所以将来她总会被任盈盈带着令狐冲一行杀了。可身为盈盈的母亲，又怎么可能叫东方不败杀了她的女儿？这对她而言就是个无解的题。在雪心听到东方不败放弃了杀她的计划的时候，还以为未来真的可以被改变，还以为她对东方不败重要到胜过了教主的位置，到底是痴人做梦。
“你一定要当教主？”
这个问题，在后来东方不败当上教主的许多年里，也曾经问过自己。
人总是这样，选择了一个，就会惦记另一个。就像当初，当初东方柏和雪心关系那般好，那么亲近，可那时东方柏想的未来，全是如何成为万人之上的教主。等到她当了教主，过了那么多年，却又惦记上和雪心一起的快活日子。
只是，倘若一开始东方柏选了雪心，放弃了对教主之位的谋划，远走天涯，从此便不会再有东方不败这个名字。当上教主多年以后的东方不败，确实有过一丝半点的不确定。不确定若是一开始便那样选，她会不会真的快活下去。那之后的日子，会不会对未曾到手的权力难以释怀。
不确定她究竟更喜欢当东方不败，还是东方柏。
不曾得到过，才会有执念。
可那时候只是无聊时候的胡思乱想，不确定，没有结果，她也就没有细想，更没必要细想。
没想到，有了今天。
今时今日，东方不败又面临了这样的选择。当年她选了当教主，后来虽然得偿所愿，一直过的不快活。可今天能重来了，她反而看清了自己，明白了当初的不确定背后的结果。
东方不败其实从来就太清楚自己，她看得清自己的优与劣，执念和矛盾，也就知道，无论她选择哪一个，总是会不快活。
她只是不愿承认。
不愿承认无论再重来千次万次，她心中的权欲胜过了一切，她就是要站在最顶峰的人，她做不来隐姓埋名，甚至，她已经做不来普通人了。
一个人，若是能将自己看个明明白白，本就是一件极其可悲的事。因为看透自己，因为太过理性，所以不会被感情所支配，所以很难冲动做什么事。这样的人，做什么事都很难输，但无论如何赢，都不会真正快活。
她在做教主时，很希望回去，不是后悔了她自己的选择，只是希望能再见雪心。年少时候的日子当真美好。可即便再回到过去，她要走的路，她的未来，终究是会同现在一样，如出一辙。
东方不败最对不住的，最忘不掉的，便只有雪心一人。她清楚知道雪心的希冀，她也很想实现雪心的心愿。
若能回到过去，她很想告诉雪心：
“此后半生，惟愿与你同去纵马斗酒，潇潇洒洒，再不留在神教了。”
这样，她不会成为任我行的威胁，她们就能和年少时候一样，也许会无忧无虑下去。
终究只是想，终究是说不出口。
东方不败知道，这是雪心最希望的结果。可她更知道，她会后悔。说出了口，也不会做到。而对上雪心，她到底是不愿说上一句做不到的承诺，哪怕这承诺听来有多美好，多让人欢喜。
“我一定要当教主。”或者说，“本座就该是日月神教的教主。”
“那我们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159章 第158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