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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不能失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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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人都一动不动的等待着荣初的回答,荣初看着杨慕次,心疼的看着他,脚下跌跌撞撞的后退了两步,说道:“好,我给你时间。”这句话说出来他无力的走向楼道,不忍心再看阿次悲伤的面孔,天知道他是如何努力才说服自己拿起枪去面对杨羽桦,如今却被阿次一个含泪的眼神给击败,再也做不出那般冷硬的决定。这双手,还是沾不了血腥。
却说杨慕次看着几个保镖都撤走了,这才站起身来向杨羽桦走过去。杨羽桦已经感动的泪水涟涟,有些泣不成声的叫道:“阿次——儿子——”
杨慕次上前抱住他,低声在他耳边说道:“爸爸,您先听我说。日本人派了特务来狙杀你,所以你要尽快离开这里。这是我的枪,你拿着,用我来要挟我大哥放你走。”
“阿次,我不能——”
“爸爸,来不及了。”杨慕次急急的把枪塞到杨羽桦手里,“听我说,马上按我说的做。我希望你逃过这一劫之后,能够去警察局自首。爸爸,现在上海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你必须去面对你所犯下的罪行,去勇敢的承担罪责,向全社会揭露事实真相,让日本人侵略的野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纵是你以身受死,你的灵魂也能够得到解脱,那些屈死的亡灵才能得到安息。”
“儿子,我不能,我怕死啊,你一定要救我啊。”杨羽桦一听到要他去自首,吓得浑身发抖,杨慕次抱紧他,安抚他,“爸爸,你必须面对自己的罪行。如果,如果您愿意以身伏法,阿次愿意,为您戴孝扶棺!”
“阿次——”
杨慕次刚要再催他走,却突然被一道光闪了一下,是狙击枪上的镜片!杨慕次一惊,立即抱着他向一旁扑倒,口中喊道:“危险!”
突兀的一声枪响,随后便是杨羽桦的惊呼声,荣初只感觉心抖了一下,然后拔腿便往回跑,映入眼帘的就是阿次被杨羽桦紧紧抱在怀里,身下已是一滩鲜血。荣初头脑“嗡”的一片空白,手足僵硬的站在那里,甚至不敢上前查看伤势。这一刻他感觉世界一片黑暗,眼睛里就只有那一滩血红在越放越大,直至充斥整个世界。他能感觉一股暴戾的气息迅速的在胸腔里游走,却迟迟找不到一个宣泄口,逼的他快要窒息。
还是韩局长把他拍醒,“赶紧看看阿次!”
荣初努力使自己恢复医生的冷静,蹲下身去查看伤势,杨慕次却使劲握着他的手,尽力说道:“大哥,你,你放过他吧。”
荣初一股火直往上蹿,喝道:“闭嘴!你最好给我好好的,否则,我让他给你陪葬!”
春和医院。见到夏跃春的荣初仿佛才找到主心骨,“跃春,子弹卡在他肋骨里,伤了肺,很危险,需要立即开刀做手术,他的血型特殊,抽我的血。”
夏跃春见情况危急,也顾不得其他,立即便着手安排。杜旅宁收到消息急匆匆的赶来医院,却被挡在手术室外面,着急的来回走动。
躺在病床上,荣初看着自己的血顺着胶管流入阿次的体内,第一次感受到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觉。这就是兄弟吗?这一刻,荣初似乎感觉自己的肩上多了一份责任,心里满满的。
杨慕次感觉自己睡了很长时间,梦中前世的场景一一在眼前走过,直到最后大哥一个人站在雨中,无比落寞无比悲痛,杨慕次心如刀割。奇怪的是自己心下却明白的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只要醒过来就会没事,一切都不会发生。于是他使劲的挣扎,终于感觉到身体回到主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大哥正坐在床边,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满含担忧的看着自己。杨慕次尽力牵扯出一个笑容,说道:“大哥,我回来了。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我们兄弟,永远在一起。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
“嗬——”荣初失笑,“你这是——睡傻了吧?也对,正常人连睡三天也不正常了,更何况你这个脑袋不灵光的。”
杨慕次立即就炸毛了,“你说谁笨呢?”
“你说呢?”荣初依旧在笑,但那语气却令人听起来阴森森的泛着冷气,问道:“难不成睡一觉就想蒙混过关,把自己做的好事都忘掉了?”
“我——”经他一提杨慕次这才想起先前是怎么一回事,连忙就要起身,口中急急的问道:“我爸爸呢?他人呢?”他这一动立即扯了伤口,起身刚起了一半便跌落回去,荣初都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胸前的纱布又给染红了。荣初恼了,喝道:“你给我老实点!”
杨慕次被他语气中的怒气给吓着了,果真一动也不敢再动。荣初仔细查看他的伤口,确定没有大碍,这才怒气冲冲的抬起头,道:“我说过的话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
杨慕次呐呐的道:“你——你说过很多话。”
“嗬——”荣初反而被他的表情给逗笑了,这一笑杨慕次才想起来,现在的大哥还没有前世那般的强势呢,自己差点被他给吓着,于是问道:“大哥,我爸爸他人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荣初板了脸,“他不是你爸爸!”
“我知道,但是他毕竟养育了我二十多年,大哥,你就让我完成我的心愿吧。”
“你什么心愿?放他走吗?”
“大哥,我没有——”
“那把枪呢?你塞给杨羽桦的枪!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你是想让他挟持你逃走吧。杨慕次,你做的好!”一提起此事,荣初只觉着一股火直往上蹿,在床前来回踱了几步,心下真的不知该拿他怎么办,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当时的情景,此生他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所以,他必须有所动作了。
杨慕次担忧的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前世处在暴走边缘的大哥,他知道这样的大哥是危险的,是致命的,心下不知在盘算什么样的阴谋,他不想让大哥变成那个样子,更不想,让大哥的双手沾上血腥。于是他立即温顺的回道:“大哥,对不起,阿次让你担心了。”
荣初一愣,阿次居然会这般伏低做小的跟自己说话,他心下疼惜,脸色立即缓和下来,放低了声音道:“好,此事我不追究,记住,以后别老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你的伤很重,需要好好休息。”
杨慕次尽量平静的说道:“大哥,其实我没有和你作对的意思,只是我收到消息,日本人要杀他灭口,所以我尽力阻止。他所犯下的罪,是不可救赎的,我没有想过要放过他,真的,我只是想劝他去自首,去承担罪责,死的——有尊严一些,大哥,你能明白吗?”
荣初叹了口气,说道:“杨羽桦去警察局自首了,四日后处死。”
杨慕次听到这个消息,心下不知是何滋味,前世的遗憾,今生终于补偿了,最终,他还是难逃一死,爸爸,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荣初知道他悲伤,却不想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更何况是为杨羽桦那个杀父仇人,于是安抚道:“阿次,你伤的不轻,还需要好好休息,不能激动、不能伤心,更不能下床。我出去给你弄点吃的来,你好好躺着。”
“好,麻烦大哥了。”杨慕次点头,目送着他出去。
荣初一出门便直奔院长办公室,旁若无人的拿起桌上的电话便拨出去,“阿四,汤煮好了没,赶紧送过来。”听到刘阿四应声,荣初扣上电话,来到沙发前,拿起夏跃春刚倒的咖啡一饮而尽。夏跃春被气笑了,“阿初,你现在是越来越没风度了,彬彬有礼、谦逊有加的荣家小公子哪里去了?”
“别跟我提风度。”荣初一屁股坐到他身边,伸手自己去倒一杯新的咖啡。夏跃春笑道:“你这又是受了什么气?阿次醒了?”
一提这个荣初不禁就来气,“你说杨羽桦究竟有什么好,竟让他那么念念不忘的想要救他?你知道那一枪有多险,我差点以为就要失去他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夏跃春道:“阿初,你的恨太深了。”
“我难道不该恨吗?他是我杀父杀母的仇人,他害的我们姐弟流离失所,害的我们兄弟整整分开二十年!而阿次,他一早就知道真相,他甚至比我知道的都早,他居然,居然还要救他?为他挡枪?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夏跃春想了想,说道:“阿初,你做的也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说吧,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荣少是你的杀父仇人,你杀不杀他?”
荣初立即炸毛了,“没有如果,少爷不是那样的人!不要给我开这种玩笑!”
“我只是告诉你一个道理,换位思考。你不是阿次,所以你永远也不知道他的感受。”
这句话让荣初冷静下来,对啊,他从来没有站在阿次的位置上为阿次想一下,他一心只想找杨羽桦报仇,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可是阿次呢?站在阿次的角度,杨羽桦是养了他二十多年的父亲啊,他都还没有从这亲生父母变身为杀父仇人的噩耗中回过神来,自己却又逼迫他报仇,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就算是一般人二十多年也有感情了,更何况是那般重情重义的阿次?如果自己再一意孤行,一味地逼迫,真的不知道阿次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想到此,荣初突然郑重的道:“跃春,谢谢你。”
“哎呦!”夏跃春故意咋呼道:“能从你荣大博士口中听到这句话,真是受宠若惊啊。阿初,你是病了吧?也对,谁三天三夜休息不好都得倒下,更何况是你这么个文弱书生。”
“去,你少损我啊。我得去看看阿次了,对了,顺便夸一句,你的咖啡很好喝。”
夏跃春看着他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还真是个弟控。”
杨慕次知道对于杨羽桦的事情,大哥心里还是不痛快,但是他也没有办法,目前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接下来的时间,他应该好好看着大哥了,一段时间没见,他怎么感觉大哥有往前世发展的预兆呢?不行,在那之前,一定要把大哥送走,家仇已经报了,剩下的就只有能够彻底消除“雷霆”的最终疫苗了,大哥应该很快就会研制好了,等疫苗一成功,就立即将大哥送出国去,远离危险。杨慕次暗暗在心下盘算,竟丝毫没有感觉有人进来。
杜旅宁一进门就看到杨慕次半倚在床上,想事情想的出神,竟连他进来都没有警觉,心下着恼不禁就咳了一声,杨慕次抬头一见是他,连忙就要起身,“老师!”
杜旅宁见此慌忙两步跑过去按住他,眼看他胸前的纱布都变了颜色,心下懊恼不已,却也是真的怒了,呵斥道:“你再这么鲁莽,总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你看我敢不敢揍你。”杜旅宁说着便要出门去叫医生,杨慕次却是拦住了他,“老师,我没事,真的。”
杜旅宁怀疑的看着他,杨慕次只得道:“一会我大哥就回来了,他出去买吃的去了。”
“好,你好好躺着,别再乱动了。”杜旅宁不放心的给他整整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杨慕次看着他,低声道:“老师,对不起。”
杜旅宁站起身,说道:“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我也不想怪你,只能说我自己的教育很失败。我想,等你伤好了,我应该重新给你补补课。”
杨慕次闻言脸色立时就变了,颤抖着声音就道:“老师,您不是说真的吧?”
“你觉得呢?”
“老师,我知道错了,真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老师——”
荣初推门而入,“杜处长?”
“荣先生。”杜旅宁见荣初回来了,便不想多呆,于是对杨慕次说道:“你好好养伤,尽快好起来,我在侦缉处等着你。”说完不待杨慕次反应便往外走去。
荣初走进来看着杨慕次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很是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杨慕次没法和他说,只是道:“大哥,我大约多久能出院?”
“出院?你慢慢养着吧,至少一个月。”
杨慕次暗自庆幸,一个月啊,老师就该淡忘了吧,生平第一次,杨慕次没有讨厌医院。荣初却看出了端倪,这小子在杜旅宁面前乖巧听话,一到自己这个大哥这,就有点想反的架势啊。荣初在心里记下这茬,若无其事的将手中拎着的保温瓶放到桌上,盛了碗汤端给他,“刚褒好的汤,尝一尝味道怎么样?”
杨慕次看着他,问道:“大哥,你不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
“呃,没事。”
“你不说我也知道,没看出来你还这么害怕我会生气?放心吧,没事了,我能理解,他毕竟养育了你二十多年,等你伤好一点,就去送送他吧。”
“大哥,你说真的?谢谢你!”
“谢我什么?你要真的想感谢我,就好好养好身体,以后再有送死的行动前,拜托你想想我,想想远在他国的姐姐,不要总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听着大哥的埋怨,杨慕次会心的一笑,说道:“大哥,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嗯,那就喝汤吧,尝尝味道如何,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