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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   银号东家那笔酬劳我得了三千两银子,加上之前笑书生所说的额外酬劳,我在苍影的这一年里,总共赚了十万两。就算我再奢靡,这十万两也足够我挥霍半生,何况我本就对烧钱的所有行为都不爱好。

      我从未想过不再做刺客,因为我不知道除了杀人我还能做什么。但那天玫桃说要养我,我突然就觉得,或许我真的可以做点别的什么。如果我要带着她一起生活,我只能从这一行里退隐,虽然我退隐未必就一定能保证我跟她的安全。只是,不退隐,银号那样的事情免不了还会再有,我可以侥幸一次,却没有办法次次侥幸。

      只是我也从未听闻有刺客或者杀手能真的脱离这一行。更未听过有人入了苍影再离开的,那些离开了苍影的人,大多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失手死了。而年纪大了已经切不动人头的那些人,也都在苍影里渡过人生最后的时光。这也是苍影为什么房源紧张的原因。

      不过,凡事总要试一试才能确定是否可行。

      从皇城回来后,我看着这座我这人生里最奢侈的奢侈品,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觉着应该先把它卖了。然后去南面找一个小镇子,再买一间小一点的院子。我把这个想法跟玫桃一说,她坚决不同意。理由是小九在这里住习惯了,如果换去别的地方,它会不习惯的。

      我扶额:"小九只是只猫,有什么好不习惯的。"

      玫桃掰着手指:"首先,它每天都要爬屋顶,换了新环境如果屋顶的触感不好怎么办?其次,小九每天都要去湖里游泳…"

      "等等!"我打断她:"小九是一只猫吗?"

      玫桃眨眨眼:"因为天天都会掉进湖里,小九已经自学成才了。"

      我简直不能置信:"那你还要我跳湖去捞它?!"

      她吐着舌头:"我不是怕它在水里待太久着凉嘛……"

      "……"

      反正玫桃的意思就是,小九每天都要在屋顶晒太阳,去湖里游泳,跟隔壁的大黄厮混,如果从这里搬走,小九会抑郁的。而且,俗话说大隐隐于市,越是居于闹市隐蔽性其实越好。

      反正的部分纯属歪理,而且的部分尚可一听。我想了三天,不管我躲去哪里,只要有人烟的地方,苍影都能找得到我。躲的很没意思,干脆放弃了买宅子的打算。只不过,以后任玫桃说破天,我也不会再替她将捉小九回来了。

      在苍影找上门来之前,至少还有一段平静日子可以过。

      虽然,平静很难。

      我原以为苍影会像上次一样一连几个月都不会再派任务给我,却没想到笑书生会来的这样快,这样早。快到我从皇城回来还不到一个月,早到天还没亮他就跑来了我的房里。

      "茶?"我端着茶壶问道推门而入的笑书生,因为职业的关系,我睡觉只脱鞋子,所以他一进院子我便醒了。

      笑书生举起手来,我看清了他拎着的酒壶,便只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他坐下来,摇着扇子漫不经心的打量我住的屋子,道:"阿九,你的品味真是跟我想象的相去甚远。"

      我道:"我对装修没有偏好。"

      他继续摇扇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也是,我与阿九相处数月未曾见阿九偏好过什么。"

      我心里盘算着该如何与他开口,若是一言不和打起来,我赢他的胜算有几分?右手不自觉的抚上立在桌旁的剑身,又听他道:"阿九,可是寻着心里重要的东西了?"

      是了,苍影的情报网是何等的厉害,就算是外放的刺客杀手,无论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内。我接连这几个月来的事情,笑书生又如何不知呢?他那般聪明,又如何猜不到我心中所想呢?

      我皱眉:"我知道一日做了杀手,这一生都难以摆脱。我也知道,入了苍影的门,就不能妄想再离开。"

      他一滞,奇道:"谁告诉你苍影是终生制的啊?"

      我也奇道:"可从未听说有人离开苍影啊。"

      他点头,开始滔滔不绝地:"因为苍影是杀手组织里福利待遇最好的,自然没人会像你一样想要离开。而且,苍影大部分的男女都内部解决个人问题,更没必要离开。而且,若是你的另一半出任务死了伤了,做为家属也是可以可以享受补偿的。更为重要的一点,由于这一行的高死亡率,苍影非常支持二婚三婚,只要你们两情相悦,成亲苍影替你摆酒席。"

      我了然的点头。

      他问我:"阿九,你可曾想好了?离开苍影的人,再想要回头可没有机会了。"

      我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想好了。"

      笑书生说,要脱离苍影确实一点都不难,只一点,此生都不能再碰触这一行。而且,苍影也不会再保全我个人的安危。我对笑书生说上一次我重伤,也没见着苍影的人来救我。

      笑书生说一怔,道:"有啊,只不过看你被那个小丫头救走了我们的人就没出面罢了,说起来你的伤药还是苍影的独家秘制。你没觉得你的伤势好的特别快吗?"

      "……"

      这是我与笑书生说话说的最多的一次,他走时又问了我一遍:"阿九,你可曾想好了?"

      我点头,有什么想好不想好的,我又不是多喜欢取人头颅。虽说我还没想好我除了这个还能做什么,可来日方长,我总会找到可以做的事情。

      笑书生拎起一只茶杯把玩:"阿九,此后这丫头便是你的一根软肋,成为你的命门,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我说:"所以,我更要护得她周全。"

      他打了声唉,道:"只望,阿九将来不会后悔。"说完,推门离去,未有半分停留。

      我松了一口气,原以为复杂的麻烦竟如此简单的解决了。

      然而接下来,却如同我想的一般,昔日在我手里断送了性命的那些人,开始寻仇了。苍影不会照顾一个背离组织之人的安危,更不会照顾一个背离组织之人的秘密。我杀人无数,来找我寻仇的自然也不会少,好在我杀过的人里不乏庸庸碌碌之辈,真正的高手有限。

      玫桃最先受不了的,顶着两只乌青眼趴在我房里的八仙桌上掰着手指开始数:"第一日,三更,两个人,一盏茶。第二日,三更,三个人,一盏茶。第三日,三更,四个人,两盏茶。第四日,三更,五个人,两盏茶。……第九日,三更,十人,一炷香。今晚就是第十日,若是还来,我便是十个晚上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夜夜都是三更来!这群神经病!今晚要是还敢来,老娘就拿把菜刀劈了他们!"

      我瞧她眼底血丝一片,难免心疼,可她这气愤到喊打喊杀的样子又有些好笑,便佯装被吓到,打了个哆嗦:"我们阿桃生气了呢。"

      玫桃道:"我从小就有个毛病,晚上醒了就再也睡不着,所以我夜夜都是从三更瞪着眼睛到天亮。要是我有阿九那么厉害,一定打的他们魂飞魄散!"说完还鼓起两个腮帮子示意自己的气恨。

      我张开手,玫桃靠了过来,缩在我的怀里。她偶尔才会像这样乖巧,大部分时间里就如同小九,一人一猫全然一个性子。我不免猜想,是什么样的家世,才养出她这样一个姑娘。曾经我问过她一次,她说她在家里伤了心,不想回去。

      我叹道:"阿桃,我不做杀手了,可我还在杀人。这样的日子,只有我死了才能结束。"

      玫桃搂着我的脖子打哈欠:"阿九阿九,你不要叹气嘛,我以后早点睡好了…"

      我嗯了一声,房外晚霞满天,燕子归巢,余晖似是将这世间万物金粉染就。玫桃靠在我我怀里睡了过去,两只手臂还勾着我的脖子。就好像黎明之前的夜是最黑的,而入夜前的黄昏是这世上最美好的景色。

      入夜三更,杀我的人踩着点儿来了,按照规律,人数增加到了十一个。可笑的是我不知道他们是为了谁而来,可能就算是告诉了我,我也分不清楚。笑书生曾问我:"阿九,你其实是把这些人命当成了物件吧?"那时候我没搭理他,现在想想,他大约说的也不错。

      十一个人终于触及到我的极限了,尤其其中有半数的高手,我又接连杀了十日,再好的体力也恢复不及。用了近三炷香的时间才清剿干净,他们横尸了一庭院,我也好不了多少,玫桃哭哭啼啼的跑过来扶我,用难得认真的语气:"阿九,我们避一避吧。"

      我说:"好。"

      从刺客转型成一个护卫,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难。因为护卫不能随便致人于死地,那样便会闹到官府去。任你再有钱有势,也不愿因为被人命所累折腾一顿。何况,并不是所有有钱的人家都有势。我忍的十分辛苦,才不至于每次动手的时候都一招结果别人性命。说起来,我更多的是不愿意充当打手的角色,折磨别人。只是的的确确像玫桃说的那样,在富贵人家里呆着暂时避开了那些日日来寻仇的人。

      她说:"为了我能睡个好觉,阿九你一定要坚持!"

      我捏着她又日渐圆润起来的脸问:"你不是嚷着要养我?"

      她瞪着眼睛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阿九定是记错了!"

      我:"……"

      一直到春天,整整三个月,没再有仇家上门。我想,以后只要小心一点,大概这样安稳的过完一生也不算太难了。

      春日暖阳里,玫桃在小院抱着小九折迎春枝,黄澄澄的一片里,她粉白的脸像是过年里才有的福寿桃包。我远远地看着,竟生出许多的感慨。从她执意的跟着我,到后来在那夜雨里救了我,再到如今陪着我一同隐于市井之间。我分辨不太清这到底是怎么样的情感,只觉得重要。大约,我有生之年里都不曾有过的重要,像是我不曾有过的贵重,所以格外的珍重。

      玫桃回头看见我,对我招了招手,她怀里的小九也跟着甜糯的叫了一声,我突然想起那些酸腐的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笑书生说,这大概是我们这种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的东西了。如今她就这样对我笑着,唧唧喳喳着,又有谁能说这不是静好,不是安稳呢?

      "阿九阿九,开春了,我们去集市上逛逛好不好?"玫桃摇着我的袖子,她摇一下,小九便叫一声,跟商量好了似的。

      我摇着头:"不好。"

      玫桃不乐意地由摇改扯的拉我的袖子:"我们都好久没出去了,那些人也好久没来了,为什么不好?"

      小九顺着她的手臂爬过来,攀扯着左手的袖子就跳到我肩膀上来舔我的脸。不愧是她养的猫,跟她一样懂得撒娇缠人,但是三个月的时间还是尚短。我倒是没什么可怕的,我只是不想她有一星半点的危险。

      玫桃凑过来抱着我到左手:"阿九阿九,就一会儿嘛!我保证买到想要的就马上回来!"见我还是不允,她拿她浓黑的眼睛瞅着我,软声软气儿地央求:"求求你了。"

      我是耐不住她求的,只能点头同意,并跟她约法三章:"只此一次,半个时辰就回来,还有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阿九也变得啰嗦起来了!"玫桃皱者鼻子对我做了个鬼脸,兴高采烈的举起小九道:"小九小九,我们可以出去玩了!"

      我想不通,是不是所有的姑娘都喜欢逛街,香扇罗帕,胭脂水粉,这些东西我不曾用过,总觉得累赘。可玫桃却在其中流连忘返,拿起什么都要问上一句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这半个时辰,于我而言简直比以前执行任务时蛰伏的七八个时辰还要难熬,但对她来说好像就只有一眨眼的功夫。原本约好的时间她求了半个又半个时辰,最终从一个首饰摊子上买了一枚簪子才罢休。

      要回去的时候,人群里有银光一闪而过,我下意识的想要抽剑,可回神的功夫眼前的人群又何旁的没什么异处。我只当是多心了,只是这身体对于危险的感知永远都那么准确。方才那一点银光……我四下里又多看了几眼,确无异样。

      玫桃抱着小九,回头看着我:"阿九?"

      "没什么。"我不愿她担心,若真有什么危险,我警醒些便是。

      夜来起风,玫桃下午逛的累了,回来便一直睡着。我却睡不着,春寒料峭,入夜不比白日里,我靠在玫桃房外的假山上,冷硬的石块更是冰的人困意全无。

      我在等,等白日里那一瞬即逝的危险气息,若是冲着我而来,玫桃定会是他们首选的目标。

      却没想,她倒是醒了,推开窗子揉着眼睛打哈欠:"阿九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做什么?"

      "赏月。"我抬头望天,结果今晚天气不太好,天上竟没有月亮配合我。

      玫桃朝我招手:"阿九阿九,你过来。"

      我过去,她隔着窗子拉我的衣领,直到我弯腰到跟她一般高度,她才笑嘻嘻地把今天出去买的那支头簪别进我的发髻里。笑吟吟地:"果然好看!"

      "你今日闹着出门就为了给我买这个?"我抬手抚上那枚簪子,银簪头上嵌着的玉珠,触手生温。

      "阿九待我好,我也要待阿九好。"她笑地一派天真。

      我心头一软,似春日里的迎春织满一室,在这无月的冷夜里璀璨夺目地绽放。她挂着好看的笑容,一动不动的望着我,我忍不住抬手握住她的脸,柔软,温暖…我碰触过很多人的皮肤,从未这样小心过,怕太过用力弄疼了她。

      "阿九会一直这样对阿桃好吗?"
      "会。"
      "为什么呢?阿九以前总是嫌我烦,想我走的不是吗?"
      "以后不会了。"

      我本就是丢了过往的人,原也没想过会与人有怎样的交集,只是,也只是因为是玫桃,也只有这样的姑娘,让我无可奈何又心甘情愿。

      玫桃拉我进房,缠着我说了好久,说到最后自己倒撑不住困意,靠着枕头迷迷糊糊的说着:"阿九…你这么晚还不睡,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你不说我也知道……"

      她越说越含糊,最后彻底睡过去。

      睁开眼的时候,我还在玫桃的房里,甚至还维持着昨夜坐在床边的姿势。玫桃却没在房里,我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感觉,因为我竟想不起昨夜我究竟是如何睡着的。

      房门是开着的,风直直的灌进来,吹得床幔高高扬起。

      然后,我看见墙上钉着的字条。

      午时,栖凰山。

      我刚站起来,膝盖便一软,险些又跪下去,踉跄了两步过去将那字条从墙上扯下来,太过急躁反被那钉字条的短镖划伤了手。一颗心像是被冰水浇过,如果玫桃有什么…我竟是连想也不敢去想。

      头乍然的疼了起来。

      我原以为我能护得她周全,我原想无论如何也要护得她周全。

      栖凰山离着这里不过十余里,竟是连我几时醒来都算得这般清楚吗?

      既然如此,我又岂能辜负?最坏,也是拿我的命换玫桃的命,只要她平安,就算不得什么。

      我提了剑,又好生的梳洗一番,往栖凰山去了。这个时节,加之天气不好,上去山顶,风冷冽的像是刀子。等着我的,除了玫桃自然还有要取我性命的人。

      只是,我没想到,那个人是笑书生。

      他一如既往自认为风流倜傥的甩开那把折扇,温和地笑着和我寒暄:"阿九,别来无恙?"

      "果然瞧得起我,竟请你亲自出马。"我冷眼看着他,苍影果然是认钱不认人的典范,当日他就曾说离了苍影便再不回保我性命。昔日我也曾为他们赚过无数白花花的银子,现在却也实在讽刺。

      "阿九,你实在应该听我劝。"笑书生似是惋惜:"你可知,人心最易伤,你这又是何苦。"

      "我只求你一事,若我死,放了她。"我望着玫桃,她双眼含泪的对着我摇头,我未曾同她讲过,她那双眼最为好看,漆黑如夜空,让人望着便不想挪开视线。若我还能活着,再说给她听。我想,她会高兴,我鲜少夸她些什么,每次夸她,她总会高兴上半天。

      笑书生看了我一眼,道:"好。"

      我从未见过笑书生杀人,今次才知道那把被他当作耍帅的扇子是要人性命的兵器。既是杀人的兵器,那招招便是杀人的招。折扇在笑书生手里飞的急,我挡的也急。那扇骨想是精钢所制,与我的长剑碰撞便是刺耳的声响,十成十的力气,震得我虎口蹦裂。手上原本就被划伤,这一番撕打更是血流如注,顺着剑柄染红了剑身。

      交手的第一招,我便知道自己不是笑书生的对手。却没想到连一盏茶也撑不过,就被他的折扇在肩上削去了一块肉,咕咕冒出的血水见可以看见骨头。

      这一下我连剑也举不起,只能跪在那里,如案板死肉,任人宰割。

      笑书生却不急着杀我,手里折扇一转,在我另一个肩膀和两条腿上又开了三道口子,每一道都深可见骨。我咬破了舌头才不至疼地昏死过去,勉强开口道:"你… 先放了她…"

      "阿九,你可知你为何败得如此轻易?以前,你使的是杀人的招,杀人亦是救自己。而今次,你使的却是救人的招,救人却是害自己。"笑书生解了捆着玫桃的绳索,道:"你又可知你救的人却是要杀你的人?"

      春雨突然而至,我吃力的抬起身子,雨滴打在身上,流进伤口里,周围一切都变的寂静,只听的见雨声。我看见玫桃款款而来,想起曾经那个雨夜,豆大的雨滴溅起层层的雨雾,原来真的不是我意识模糊之际的幻觉。

      "阿桃…你终于不再等了吗?"笑书生是一个优秀的刺客,对人的身体机构了如指掌,他只在我身上开了四道口子,却让我连站起来都困难。

      若说我一点也不知情,没可能。玫桃想要杀我,我在当初遇到她时便知道了。对于危险,我总能比常人敏锐。从那时在客栈,我无知无觉的泡在木桶里睡过去便知道了,因为职业的关系我从不可能睡太死,只可能是被人下了迷香。只是那一次她没动手,而后,我重伤在雨里她也没有动手,甚至之后无数次的日夜里,她都可以杀了我。

      如同这一次,能让我无所防备的中迷香,也只有她能做到。

      只是她没有动手,所以就算我都明白,却总不愿相信。

      "阿九,我从未跟你讲过,我姓佘。"玫桃走近了,拂上我的脸,长长的指甲划过皮肤,带出一条血痕,她问我:"阿九,你既然知道,又为何来送死?"

      佘家…佘家…那是我在苍影的第一个任务。唉…苍影不靠谱的时候未免也太多,那名单里就不曾有过佘玫桃这三个字。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我咳了起来,雨水呛进嘴里,苦涩的很。吃力的站起来,看着她极力的笑了笑,道:"现在,知道了…咳咳…只是…咳咳…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等上这么久。"

      雨下的愈发大了,我竟连她的面容都瞧不清了。只能恍恍惚惚的听见她的声音:"这世间,最痛苦莫过于被人背叛。阿九,你性子清冷,我若当时杀了你,远不如今日更能让你痛上百倍。"

      我突然顿悟,可却不愿意怪她。终究是我害得她家破人亡在先,不是吗?可我还念着她的笑,就算恨我,那笑也不该染上血腥气。我踉跄着绕过她,步步锥心,分不清到底使哪里在疼。雨水迷了眼,我抬手去抹,血水进了眼睛,竟将视线染红。

      一个杀人的人,了结自己时也不会太手软。

      笑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想来,玫桃也只是要他重伤我。就像之前夜夜三更里出现的人,也只是为了试探我而来。她是想要亲手杀了我,可我却不想让她如愿。是以我将她送给我的簪子戳进心口是,总算从一片血色里又看清了她的脸。

      "你!"她冲上来按住我的手,满目惊恼。

      我笑着对她说:"阿桃,始终是我欠你。可一旦手上染了血,就再也过不会以前的生活了。我将这命还给你,也算抵…了一桩恩怨。只是…只是…你不要再恨我,安稳过完这一生…可好?"

      她终究是再也维持不了那幅清冷的样子,颤着手将那簪子拔了出来,拼命的想要按住伤口,可殷红的血从她指缝中急速地溢出来,终于失声吼道:"你欠我佘家几十条人命岂是死上一次便能了还的?!你也说是你欠我的!我没说让你死你便不能死!我还要折磨你百次千次,怎能这样便宜了你!"

      我咳的更狠了些,周身冷的发木,连那些伤都觉不出疼来了。她还在喊着不许我死,就像当初死皮赖脸的要跟着我时那样,我想笑一笑,可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了。就连耳边她哭喊的声音遥远的越来越不真切。

      唉…她如此费尽周折地引我入局,到头来还是伤了自己。

      而我…此生从未信过任何人,也终究信错了人。

      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希望她一世长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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