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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Day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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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书途和赵朗,一个炒菜一个传菜,忙得不亦乐乎。最后一个菜上齐之后,终于走出厨房,看到两位老人家坐在桌边,等着他们俩的情形,没来由地鼻酸。
“今天辛苦小许了,一定要多吃点啊。”老太太张罗着往许书途碗里夹菜。
许书途假装谦虚:“叔叔阿姨凑合着吃,看看合不合口味。”
赵朗也含着笑,拎着酒瓶子倒酒,“今天过年,爸妈你们也喝两口?”
一家人其乐融融。
吃过饭自然是传统的看春晚时间,赵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让许书途再进厨房,许书途有老太太护着,赵朗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灰溜溜跑去厨房洗碗了。
老太太则拉着许书途一块坐在沙发上,聊天烤火。
“小许,赵朗跟我说你是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平时过年都是一个人过,是挺可怜的一孩子。”
许书途笑得有些僵,似乎猜到赵朗是怎么跟他妈说起自己的了。靠着泛滥的同情心,换取了一顿温暖的年夜饭,许书途没办法想太多,因为赵家老太太又有一大波问题来袭。
“小许,你跟赵朗是同事对吧?”
“是的,阿姨。”
“那你平时在办公室,有没有看他跟哪个女孩子走得比较近啊?”
“阿姨,这我不太清楚。。。。。。”这个问题许书途还真不好回答,办公室狼多肉少,除了行政一块略有分布,其余都是男人和已婚妇女。
老太太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紧接着拉着许书途的手说:“你们小年轻圈子广,我们赵朗也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没结婚,以后你见着合适的,要帮我们赵朗多介绍介绍。家室条件我们不看重,只要人品好,长相过得去就行。”
给自己的男朋友介绍女朋友?许书途在心里摇头一万次。但是面对赵老太太热切的目光,还是没抗住点头了。
耗了快半个钟头,总算看见赵朗从厨房里冒头了。许书途借机告辞,“叔叔阿姨我就先告辞了。”
老太太自然是一番挽留,挽留不住了就指使赵朗:“赵朗,你送送人家。”
赵朗其实有点累脱形了,只想往沙发上靠,听了这话本能地抗旨:“这么大个人,自己回去没事。”说完就被赵老太太给锤了。
送也只送下楼,一个电梯的事儿。许书途和赵朗两个人站在楼道口,刚要开口,不远处烟花腾空一声巨响,星如雨,更吹落。
趁着间隙,许书途开口,“好歹也说是朋友。”
赵朗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用不着送了,我自己回去。”说完这句话许书途就走了。
也许这顿年夜饭,是比这夜烟花灿烂,还要绚烂美丽还要不真实的一个幻觉。是他许书途一开始就会错了意,并不能怪到赵朗身上。
回忆一幕幕略过,许书途并不打算把话全部说完,因为他并不想破坏院长那句那就好。
恤孤路的夜晚格外的寂静,入耳的都是风声和虫鸣。许书途睡在上铺,他大部分时候都是睡在上铺。因为不停的会有比他年纪更小,更需要照顾的孩子到孤儿院来,他作为常驻人员,有义务照顾他们。放在床板上的手机震动,闷声嗡嗡,许书途一把抓过手机,赵朗还算有点良心。
Send from赵朗:明早我来接你吃早餐。
许书途翻身下床,身姿矫捷得像只猴子。敲了敲对面房间的门,“院长,你睡了吗?”
院长闷闷的声音透门而来,“睡了。”
许书途嘿嘿一笑,想起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小屁孩半夜睡不着,就跑去院长的卧室敲门,院长也是这么回答。
“明天早上不能陪你一起吃早餐了。”
没有声息,许书途刚准备走,突然又听见:“明天如果去对河,记得打包咖喱三文治回来。”
许书途立即应声:“好,一定。”
第二天许书途起了个大早,没想到院长起得比他更早,已经在用小火煲粥。赵朗还没有出现,于是一老一小年轻,坐在清晨的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没过多久,手机嗡嗡震动,许书途起身告辞,一路小跑出去。
赵朗的车果然停在路边。许书途没走向副驾驶,反而走过去把赵朗从驾驶位上扒拉下来,“附近有一家肠粉店,味道很不错,我们走过去,吃过了再回来开车。”
赵朗倒是出奇地没有脾气,“听你的。”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儿心存愧疚。
许书途没事儿人一样,一个字都不说。
两人沿着窄窄的人行道,呼吸着清晨的清新空气,缓缓地走。
肠粉摊就在一座寺庙后门,赵朗往里走,又被许书途拉住,“先进去拜佛。”又把赵朗拖进庙里。
早晨的寺庙里人迹罕至,飘荡着淡淡香火气息,许书途一路拜,赵朗一路跟。
“你为什么不拜?”
赵朗回答得很干脆,“因为我无所求。”
许书途刚站起来,旁边解签的和尚突然出声,“二位随缘。”
赵朗冷冷瞥了一眼,转身便要走,谁知许书途早已被吸引过去。
许书途回头看一眼赵朗的脸色,就知道他不会参与这次活动,也不气馁,“我替他抽。”
拿过签筒随手一晃,跌出一根下下,当即不动声色,又一晃,跌出一根中上签,登时松了口气。
“赵朗你我帮你抽了中上签。”
赵朗在大殿中央站着不动,“好了没有?快点!”
和尚微微一笑,把中上签的签文递过来。许书途看也不看,急急道:“先解那一支签。”
和尚依言递上,许书途细细展开来,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字:“过眼云烟。”再看自己的,写得却是:“有缘偏从末世来。”心道这哪里是下下签和中上签,不通得很,为了避免过度消耗赵朗的耐心,还是什么都没再问,道过谢就匆匆走开了。
尽管许书途有心挽救,但这一天还是沦为了索然无味的一天。许书途在大学时候的某个暑假,也曾经带室友来Z城游玩,当时的路线与今天无异,吃河粉,逛旧时建筑,累了渴了进冰室吃冰,饿了就去对河小吃街从街头吃到街尾,快入夜了就去河边坐一趟渡轮,到了下一站又接着吃夜宵。许书途只记得当时惬意无比,怎么反而带了赵朗来,就像一块啃不动的馒头,越啃越无味。
入夜以后,许书途就着点点霓虹惨淡的发问:“要不你先回去吧?”
“嗯?”赵朗有些意外许书途这么快就肯松口,在他看来这座老城确实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你脸上就明白写着仨字,没意思。我也不勉强了,你先回去。”许书途的话里透着泄气,他没办法让赵朗懂这次旅行,这座城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跟我一块儿回去,刚好还能在郊区呆上两天。”赵朗说。
许书途摇头,“我已经三年没回来过了,我要留下来多陪陪院长。”
就这样分道扬镳,可惜了这次黄金周。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挽留。
许书途就这样回到熟悉的小楼里,院长听见脚步声,从厨房里走出来,“小书,我的咖喱三文治呢?”
许书途一拍脑袋,“我给忘了。应该还没关门,我马上去买。”说完一个箭步冲出门外,院长叫也叫不住。
“唉,这孩子。”
院长坐在藤椅上,遥想当年许书途第一次带朋友回来的情形。他从来都不愿意过多透露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同情。院长看顾他这么久,加上这一次,也只出现过两回。
说起来,那个少年郎五官端正,和小书一样穿白衬衣,牛仔裤,两个人站在一块,就好似孪生兄弟。连街口卖钵仔糕的阿婆都问,小书是不是找到失散多年的哥哥了。那个时候孤儿院已经被改建成了幼儿园,院长现在住的房子刚好在装修。酷暑时节,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不用来上学,小书和他那个同学,打横拼了三张儿童床,每天晚上疯完了就回幼儿园睡。院长依稀记得,小书把人带回来的时候,太阳把他的脸晒得通红,他红着脸说,“院长,这是我同学。”连姓名都不愿意吐露。
后来呢?
后来同学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就回家去了。后来小书大学毕业,就很少回来看看了。有一次回来,再问起那位同学,听说大学毕业之后就出国读硕士,读完硕士据说就在国外定居了。
从此以后就再没听他提起过了。
院长想着想着,上下眼皮就闹腾起来,最终上眼皮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许书途回来的时候,院长已经歪到在藤椅上。许书途弯着嘴角踮起脚尖靠近,将冒着热气的咖喱三文治凑到院长嘴边,“院长,你看看是什么回来了?”
院长一动不动。许书途又叫了两声,还是没有反应。
抖着手凑近鼻间,呼吸尚在,还好只是晕了过去。夜风一吹,许书途背后冰凉一片,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冷汗一身。慌慌张张打了急救电话,急急忙忙跑去楼上接了毯子下来盖在院长身上。
在这寂寥的夜里,除了风声,虫鸣,还有压抑着的呜咽,“院长,求你不要死。”
这天夜里,许书途被抛下云端,又谷底反弹。凌晨三点,躺在病床上的院长终于醒来了。
“小书。”
许书途一边应声一边猛点头,“我在的,院长你饿不饿,渴不渴?”
院长只是摇头,“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许书途故作轻松,“你倒好,说好等我的咖喱三文治,结果在椅子上睡着了,结果我一回来看到差点吓死。”
院长笑得有些虚弱,“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医生说需要留院观察几天,院长你别担心,我陪着你。”
院长笑得更欢了,“你哪儿能光陪着我呢?你有你要陪的人,明天早上你帮我打电话给我儿子女儿,让他们来接班,你就玩你的去。”
许书途低下头想,这个时候,赵朗应该到家了。
等到院长的儿子女儿赶到,黄金周已经只剩下一个尾巴尖尖。许书途没了用武之地,悄悄跟院长打过招呼,就离开了Z城。
特区一如往昔的繁华,回到这里之后,两人关系里奇怪的紧绷感和不适感全部都消失。
赵朗接过许书途手里的行李,随口问:“终于回来了,院长怎么样了?”
许书途愣了三秒,凑过去靠近他,“没事了,医生说年纪大了,难免会有些小毛病。”
面对投怀送抱,当然没必要假装矜持,赵朗不客气地伸手把人抱住。
“你想不想知道那天你的签文是什么?”许书途闷闷的声音就在耳边。
“是什么?”
“听好了哈!”
“嗯。”
“对许书途惟命是从。”
赵朗闷闷的笑也就在许书途耳边,“好哇,你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