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吹又生》盲忆

5、第 5 章

　　坐了近七个小时的汽车，才终于到了莫文老家所在的那个省份。又搭了两个小时的汽车才算到华大所在的市区。莫文下车搭出租不过十多分钟便到了华大校门口。

　　华大校门口也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莫文在校门口的电话厅里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依然是姑姑。

　　“家里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亲戚在？”

　　“没有了，现在就我一个人。”

　　“我回来了，等会儿就上去。”

　　“好。”莫文放下电话，轻车熟路地走进校门，走到教师住宅区。

　　她望一眼眼前这座没什么变化的大楼，然后走进楼道搭电梯上行至第九层。自己的家便是在第九层。

　　走到家门口，莫文深呼吸一口，手指有些颤抖地摁响门铃，几声之后，门便打开了。

　　莫文艰难地叫一声姑姑，姑姑看到眼前的莫文怔了一怔，然后便注意到莫文用围巾刻意遮挡的右脸，因为烧伤面积太大，右脸的疤是遮不完的。

　　她想这疤应该是那场火灾里留下的，便没再问，只是替自己的外甥女感到痛惜，本来是那样青春美丽还怀揣着明星梦的女孩子，那场大火却硬生生把她给毁了。

　　如果，莫文当初能够听父母的话，踏踏实实地上其它的学校，学其它的专业，做其它的梦，或许她现在依旧是以前那个单纯美丽幸福的小姑娘吧。

　　而如果当初自己不在哥哥嫂子都反对的情况下一味力挺莫文去追求自己的梦想的话，或许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

　　姑姑把莫文让进去。莫文坐下，问：“我父母的遗体现在在哪里？”

　　“还在市区医院里冰着。”“你带我去看看吧。”

　　“好，你等我一下，我穿件大衣。”

　　姑姑穿好了大衣和莫文一道出门，到市区医院看父母冰冻的遗体。

　　母亲的遗体倒还好，只是父亲的遗体，莫文简直不忍再看，她一看到父亲的遗体，便忍不住全身痉挛抽噎了起来。

　　父亲的一只眼珠在车祸中崩裂，鼻子被压碎了，嘴巴也变了形。

　　“怎么会变成这样子！”莫文喃喃道，哽咽难言。

　　姑姑看她这幅样子伸出手来像安慰一个失去双亲正哀痛的小孩那样拍莫文的背，道：“事情已经这样了 ，你要节哀坚强一点，你死去的父母才会得到慰藉。”

　　实际上，她原来是想责问莫文为什么活着却不告诉自己的父母，哪怕是打一通电话报一个平安，自己的哥哥和嫂子也不至于出车祸死了。

　　可是，现在她想把哥哥和嫂子的真正死因给瞒下来。眼前的女孩已经因为父母双亡而深受打击，痛不欲生了，她怕如果再将真实原因说出来，莫文会彻底被打垮，从此一蹶不振。无论怎么样，最重要的还是眼前人，她想，在天国的哥哥和嫂嫂也是希望她这样做的吧。

　　可是她不说，不代表莫文不会问。

　　“我爸妈为什么就出了车祸？”

　　“你爸爸开车的时候，没注意看前面的路况，不小心撞上了旁道开过来的一辆货车。”

　　“怎么会，我爸爸开车一向很小心的，而况当时妈妈还在车上，他就更不可能大意了！”莫文显然对姑姑的话表示怀疑。

　　“总有不小心的时候。”姑姑一时不知该怎样应对莫文，只能这样搪塞道，然而这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姑姑，你就告诉我实情吧。”莫文恳求道。

　　实际上，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已经突突跳了，她已经预感到了实情是怎样，她害怕事实真的如她预感的那样，她怕自己会承受不起。

　　“文文，我实话跟你说，但是你不要太自责了。你爸妈是为了替你申诉，日日往外跑，开车太累了，一时晃花眼，开错了道，撞上旁道的一辆货车。”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莫文道。

　　其实，她也知道一旦父母铁了心要做的事，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

　　两人从医院出来，在回家的路上，莫文道：“姑姑，我还活着的事，你没有跟其他人讲吧。”

　　“没有，还没来得及，而且，我觉得这件事到底要不要说还是得征求你的意见。”

　　“谢谢你。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了！”

　　第二日，父母的尸体便被运到姑姑事先联系好的殡仪馆去。

　　化妆师给父母化妆的时候，只有姑姑和莫文两个人呆在化妆间里，因为莫文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自己，所以姑姑没有让其他人进来。

　　莫文看到父亲在化妆师鬼斧神工的化妆技巧下重新变得体面起来，内心的极度愧疚感这才稍减了一点。

　　上午，父母生前各类亲戚朋友均来殡仪馆吊唁。到下午火化的时候，便只是一些生前感情匪浅的朋友和亲戚站在这里了。

　　父母的尸体是放在一起火化的，这样这对生前恩爱，视对方如唯一的夫妻便能永远骨髓相连，永远都不分离了。

　　莫文并没有在第一现场，她手里捧着一束白菊躲在一角，远远地看着父母的尸体被熊熊大火焚烧成灰，在心里暗暗祈祷道：“再见了，我亲爱的爸爸妈妈，希望你们在天堂能够永远快乐。”

　　熊熊大火渐渐熄灭了下去，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父母的骨灰装在一个漆成黑色的油光盒子里，小心虔诚地递到姑姑手上。

　　人群都散去，最后便只剩下姑姑一个人捧着骨灰盒站在那里了。莫文从角落里走出来，走到姑姑身边，深情虔诚地接过姑姑手上的骨灰盒子，默立了一会儿，便同姑姑一道向放骨灰盒的房子走去。

　　将骨灰盒放入父母专属的格子间内。莫文将白菊放在祭奠父母的小台子上，对着父母拜了几拜，嘴里道：“安息吧，爸爸妈妈，总有一天，我会报仇雪恨的！”

　　声音虽然小，然而还是被站在一旁的姑姑听见了，姑姑皱着眉有些担心。自己的家族只是个普通家庭，没钱没背景，拿什么去报仇呢！像这样的情况，硬要报仇，结果伤的只能是莫文自己。

　　然而，姑姑也不知该怎样劝莫文，她了解，一切的劝说都是无效的，因为莫文同哥哥嫂子一样是个倔强的人，铁了心要做的事，就算玉石俱焚也会去做。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从墓园出来，姑姑问莫文。

　　“我打算把爸妈的房子卖了，然后回去原来的城市。姑姑，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等你离开这里之后，我再走。”姑姑道。

　　实际上，莫文对楼市和其余的财产处理一窍不通，虽然请了律师，但还是半懂不懂，幸好有姑姑在，在美国打拼了十多年的姑姑就是不一样，处理起这些事情来得心应手。所以，这些事情几乎都是姑姑在帮着处理。

　　一个星期后，莫文揣着一笔数额不菲的银行卡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