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穷处》子充

18、第 18 章

　　苏颜四人扬鞭驱马，马蹄在大道上溅起了一大片的尘土。
　　路边的青草绿得仿佛要渗出水来，连近处的道路都被染绿了。其中点缀着种种不知名的野花，虽然不及牡丹芍药雍容华贵，却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温柔娴静。景色如此雅致，让人心醉。他们纵马狂奔，渐渐就离马车远了。
　　“吁”赵陌勒住了蹄下生风的坐骑，另外三人也会意地放慢了速度。马果然都是好马，一口气奔出数里仍然神采奕奕，丝毫不见疲态，连鬓毛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凌乱。
　　“小颜儿，人家姑娘决定赖上你了？真真是艳福不浅啊！”赵陌朝苏颜咋了咋舌，“你看看那袁姑娘，长得多么水灵，又温柔娴静，知书识礼，你和人家说了什么？让人家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家伙！”赵陌戏谑地说着谴责的话，心里却是一阵阵的舒坦：拒绝了好啊！就这么突然冒出一个人就想把小颜儿拐走，那还得了？
　　赵煦好笑的看了赵陌一眼，没有搭话，他看了一眼明显心不在焉的苏颜，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
　　“小颜，这两位姑娘是怎么回事啊？”赵阶终于体贴地问出了大家都在好奇的问题。
　　苏颜皱了皱眉头，显然有点烦恼，不过她的这个样子很好玩，有种说不清楚的可爱和脆弱，看得赵煦眼中愈加炽热起来，不过他很快又掩饰了下去。
　　赵陌心中咚咚直跳，脸上也有一点发红，只好低下头，心中惴惴不安着：难道我还真的是个断袖？不可能的啊，想我赵陌可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王爷，怎么会是个断袖呢？
　　这样想着，他就壮着胆子抬起头来看了苏颜的一眼，却正好见到那人侧着脸在和赵陌他们说话，晌午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漾起了淡淡的光晕，如同开在霞光里的一朵雪莲，一时间竟然看呆了，心就更加不能抑制地“砰砰”跳着，仿佛要蹿出心口。
　　“这位袁姑娘是我当初路过二龙山的时候从强盗手中救下的。当时他们全家搬迁到蜀中，路过那里就被见财起意的强盗截住了，大概是拿了财物还不满意，见到袁姑娘年轻貌美，便想抓回去做压寨夫人。当时我就英雄救美了一回，不过把他们送到大道，就分道扬镳了，其实大家并无太多交集。没想到袁姑娘、、、、、、”
　　“没想到袁姑娘居然为了你这个仅见过一次的陌生人抛家弃祖，违背婚约，独自出来找你吧？”赵阶接着说道。
　　“这个袁姑娘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和普通的女孩子不一样，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居然有勇气违背婚约出来找你，恐怕是内柔外刚的烈性女子，也是难得。”赵煦淡淡地说。
　　苏颜点了点头，“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赵阶轻轻瞟了苏颜一眼，“袁小姐确实让人钦佩。”
　　这有什么好让人佩服的？简直就是胆大妄为！无知！赵陌听着他们夸袁可卿，心里忿忿不平地想着。过了一会，他突然紧张地伸手抓住了苏颜的手，“小颜，你不会打算娶她吧？”
　　苏颜微微一笑，翘起的唇角如同三月的暖阳，却带了一点神秘莫测的味道。无论赵陌如何追问，她就是不透露一个字。
　　赵阶摇了摇头，认识赵陌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傻气的样子：若是小颜答应了娶那位袁小姐，她还用得着哭得梨花带雨吗？
　　这么一放慢速度，后面的马车很快就跟上来了。这回四人都不再纵马狂奔，任马儿悠悠闲闲地在马车前面走着。
　　袁可卿悄悄地撩起了帘子，偷偷地看着苏颜的背影，又看了看其他人，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完全干，眼里却丝毫不见之前的怯懦和无助，只是她背对着陈羽梦，所以陈羽梦并没有看见她的表情，自然就发现她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这时看见她还在傻愣愣地看着苏颜，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心疼。自己的这个表妹从小体弱多病，连话都不敢多说，总是温柔怯懦，惹人怜爱，这次却如此决绝、、、、、、
　　“可卿，你死心吧。你们是不可能的了。到了京城以后我们玩一段时间，就回家认个错吧。姑姑他们会原谅你的。”陈羽梦安抚地拍了拍袁可卿的手背，轻轻地说道。
　　袁可卿回过头来，但是她却没有放下撩起帘子的手，“羽梦表姐，我没有办法、、、、、、我不会回家的、、、、、、”她的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回不去了。”
　　陈羽梦又是一顿，是啊，一个女孩子，为了一个男人不仅悔婚还离家出走，什么名声都没有了，姑姑姑丈他们恐怕也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不孝女吧。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搂住袁可卿，“没事，有表姐呢。姑姑他们不会生气一辈子的，等他们气消了我们再回去。我们到了京城就找个地方落脚，好好玩一玩，就当做是到京城玩的好吗？”
　　她拍了拍袁可卿的后背，“以后你一定会找到一个适合你的人，结婚生子，到时候姑姑他们就不会生气了。”
　　袁可卿猛地推开了陈羽梦，“不，表姐，我没有办法嫁给别人。”
　　“你疯了吗？苏颜她是个女人！难道你刚才没有听到她说吗？她是和我们一样的女人！”陈羽梦不可置信地看着袁可卿。
　　袁可卿抽泣着，泪水如同珍珠一样从如玉的脸庞滑落，声音带了哭腔和哽咽，“我知道，可是我喜欢她，就算她和我一样是个女人，我也喜欢她！”
　　陈羽梦简直惊呆了。“可卿，你、、、、、、”
　　“羽梦表姐，别逼我好吗？”袁可卿快要崩溃了。
　　陈羽梦虽然想要出口斥责，看见袁可卿那虚弱的样子，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来。她们都是女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女子怎么可能喜欢女子？现在表妹肯定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以后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一定会想通的。于是她拍了拍袁可卿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透过车窗，她看见前面的苏颜正扬着脸和旁边的俊美青年说着些什么，满脸让人羡慕的飞扬自在。一时间她看苏颜的目光有点复杂，本来应该怨恨的，可是苏颜救了可卿，是她的恩人，她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唯一错的就是让可卿爱上了自己，但是这却不是苏颜自己可以控制的。陈羽梦放下车帘，微微发起呆来。这时，在她怀里脆弱哭泣的袁可卿嘴角露出了一缕势在必得的笑容。
　　这一路回到京师，居然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季临君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而宫中也是毫无动作，可以说是安静到让人生疑和惶恐了。
　　“皇兄，季临君居然没有派人动手？”赵阶不解地问道。
　　赵煦看着前面的城门，深邃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知道，也许，他早就动手了呢？”然后一扬马鞭，率先进入了京城。
　　京城果然繁华，北泽国建国多年，从未迁过都。作为北泽国的国都，这里的每一分景象都透着精致和贵气。不同于江南水乡的那种柔美，这里有的是多年积淀的繁华和奢靡。北泽国重文轻武，贵族官员安于享受，带得京师的子民都是极重享乐的。到了赵煦继位的时候（高太后垂帘听政），朝政虽然还算清明，整个民风却简直可以用“腐败”两个字来形容。
　　苏颜从来没有到过京师，这次也算是开了眼界。不说那些楼台摆设和满大街穿着昂贵丝绸衣服摇着纸扇托着鸟笼的公子哥儿，就是那城墙，都要比别的地方高上那么几丈。可是这种金钱堆积出来的繁华，总是给人一种不舒服的虚幻感，过于脆弱，仿佛经那刀枪剑刃的轻轻一击，就会化为碎片。
　　赵煦直奔皇宫，而苏颜则带着袁可卿和陈羽梦，以及死活厚着脸皮不肯回家的赵阶住到了雅王府的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