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爱有关的记忆》肖婧

51、感谢有你

　　那是一个四月芳菲的季节，春雨时而随风而至。在那一个未雨绸缪的清晨，穿戴整齐、准备上班的渠永走到床前，轻轻抚弄着杨萱的头发，“在这样阴沉的天气里，让你一个人呆在家里真是有点孤单。”面对这犹如电影中的一幕，杨萱不禁一阵感动，嘻笑着说：“没什么，你快点走吧，别忘了伞。”当房门轻轻被关上，静静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空蒙蒙的天空，小雨丝丝缕缕不紧不慢地散落下来。无声无息地滋润着呼吸。在这静卧病床看春雨纷飞的时刻，思绪的游离也不着边际。
　　床边一杯温热的水，对面墙上挂着他们的结婚照，虽然也常常擦拭上面的灰尘，但，仅仅是擦拭，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细细端详镜框中的人。微笑的一对新人是那样神采飞扬、年轻漂亮。看着悬挂已近十年的结婚照，恍如昨日的一个个瞬间又浮现于眼前。像是没有剪截过的胶片或清晰或模糊、或完整或断裂地在眼前闪过。当年心浮气躁的她将一双手交付在他手中之前，她是有过犹豫的。有人对她说你应该找一个更加乐观一点的人。但是她深知自己需要的是安全和稳定。即便有时真的会怀疑自己选错了，她也在内心想起当年宋丹丹和英达离婚时说的话“结婚十年了，过长了，该离了。”这莫名其妙的藉口，让当时即将走入婚姻的杨萱暗自承诺：“大不了，十年婚姻。”如果说选择略有疑惑，因内心保留这个承诺，她认为婚姻似乎也可以保留一份退让的余地。
　　婚后，那许许多多磨合期的烦扰，真像一团麻似地向他们抛过来。那时，她才知道那些心照不宣的沉默无言不能解决琐碎的生活问题。当社会变迁给人们的工作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时，她才知道心如止水、与世无争的境界无法适应现实挑战。当他们瞬间必须接受现实带来的落差时，儿子成长中更需要一个阳刚父亲时，杨萱意识到当初选择的犹豫是必然的。“十年婚姻”的内心承诺经常浮出水面，平淡日子里的冲突可能会强化那份期待，何必再忍那些煎熬。只是看看膝下可爱的孩子，想象一下，怎么忍心还要他再重复他父亲当年的伤害？时间在心灵律动不齐的变化中流逝着。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突然看到老公脸上的微笑越来越少，眼神因压力带来的痛苦变得那么迷茫。那一瞬间，杨萱突然看到了自己最残忍的一面。他还是他，是自己把他看得不是他了。她只是夸大地关注他的升迁起落，过分夸大他的不足，是什么样的诱惑使自己忘却了当年要照顾、关爱他、让他笑起来的初衷呢？
　　她突然心静了。开始精心地使家更舒适，关注全家人的健康，从饮食到运动。全家人清晨跑步、跳绳、散步成了小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三个人拥在一起看书、讲故事，生活的钟摆渐渐和谐，杨萱也越来越少地想起那个独自的诺言。有一天，终于把这个“十年婚姻”的秘密承诺告诉老公时，他依然是不惊不诧、不动声色地说：“那你到时候肯定要食言了。”原以为他会为一个没有全心伴他一生的信念而气恼，却没想到他会说：“你的心思我全知道。”看着杨萱无趣到无言，渠永哈哈大笑：“我算过命，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你跑不了。”杨萱不禁哑然失笑“听你瞎说。”可是内心非常愿意相信他说的这个注定的命运。她不再关心罩在他身上的那些称号，而是他本人。她不再放大那些不足来阻碍他们快乐的心情，她享受着这样一个沉默的男人带给她和孩子的安稳。有他在，她可以在屋子里忙得团团转，却喜欢听父子俩在棋盘上一片酣战，或是大谈篮球的所有经典瞬间。有他在，她也可以偶尔撒撒娇，偷偷懒，任他在厨房里响起不协调的锅碗奏鸣曲。这些点点滴滴被她轻易忽略掉的幸福是多么温馨。老公就如床边这杯温热的水，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给她最合适的温度，不会烫着她，不会凉着她。十年来，正是渠永这份宽容、诚挚、厚道，让她享受到了一个女人最宝贵的尊重、自由和快乐，让自己成了男人手心里的宝。记得结婚前，在单位电视台上，别人为他们点了“千年等一回”这首歌。再次想起，杨萱不禁泪眼婆娑，心中暗想：等到结婚十周年时，我一定会轻轻对你念那千年亘古不变的誓言：“我愿意陪伴你到老，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如今，已 17年的相互牵手，共同面对了无数困难的时刻，有过眼泪、争吵和无助，也有过几乎不能走过的七年之痒。但是，一切都如轻舟柳叶般绕山背水地通过了。毛糙的杨萱似乎多了些淡定，稳重的渠永倒是多了些生动。每当杨萱想要找点茬“调剂”一下生活，旁边的渠永总会含笑地、摆弄着他依然红润的胖手，“啊，手心好大啊，跳不出我的手心。”说完，自信地攥紧，把杨萱捏的生疼。结婚前，他刚被调来时负责联系培训，有人称呼他为“ 教师”，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不是老师的人，不论职位已经如何变化，总有那么几个人依然称呼他为“老师”，因为他的才华、沉稳、值得信任和尊重。
　　又是一个夏天，全家回到内蒙老家，在那宽敞、种满果树的院子里，已经不办托儿所的婆婆拉着杨萱的手，“孩子啊，我真的很感激你，没有你，三哥儿（渠永的小名），这辈子也不会叫我一声妈。” 杨萱望着已是满头白发、身材佝偻的老太太。声音低低地回答：“妈，别这么说，是你把他们带大，我们是一家人。”她不想解释。在生下儿子之后，杨萱就有一个想法，要培养渠永和儿子一起成长，培养他们具备爱的能力、具备表达爱的能力。一个人可能有爱心，但是没有爱的能力、不知如何表达，依然无法让别人感受到爱的力量，而我们每一人需要在爱的包围里享受人生的快乐、保持心灵的纯度、增加生命的力量。
　　这天果树下，杨萱和渠永谈到至今未婚的小叔子，也许家庭的成长经历对他有影响。杨萱说：“明明恋爱谈得好好的，怎么就没结婚呢？”在树旁摘果子的儿子接茬道：“恋爱，是一回事，结婚是另一回事。”杨萱看着高高高大大还不足16周岁的儿子，瞠目结舌。“那恋爱是为什么？”杨萱惊讶地反问 “青春啊，恋爱是青春的语言，活力和热血的宣泄。”已有小黑胡子的儿子根本不看她一眼，背书般地回答。
　　那一时刻，杨萱突然心中满是感激，感激她生命中不同时段内出现的人，更感激已逝去的、给予她生命的父亲。是他们的出现让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如此绚烂。现在才懂得，很多时候无需刻意选择，冥冥之中已经注定。只需心怀感恩，感谢他在那个合适的时间悄然出现，带给自己惊喜、快乐即使是忧伤和泪水。因为他的出现、他就在那儿，伴随自己幸福地演绎了一首首华美的乐章。所以，这是自己的幸运；所以，心存感激，感激那些所有与爱有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