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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第七回
      就在我和严大爷鸡同鸭讲,费力交流的同时,孔秋与陈敬东也按照计划开始分别行动。
      孔秋为了寻找相关人物的不在场证明,再一次去实验楼阿谀那位著名的保安。
      那保安是个轻度自恋狂患者,平生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对失业大学生落井下石。每看见比自己学历高的人混得不好,他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有一次报纸上刊出教育部某人的言论,说大学生跟农民工抢饭碗是件很正常的事。此论传到耳里,保安的兴奋之情难以自抑,撒丫子狂奔就到小卖部打酒去了,一路上见人就喊:号外,号外,大学生成普通劳动者啦!
      依着他的脾性,本来是不大愿意理睬孔秋的。但一来受人钱财,与人消灾;二来见孔秋一副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样子,不由的勾起了好为人师的欲望。在大学也待了不少日子了,总没得着机会教育这帮不成器的东西。反正工作清闲,门庭冷落,就在保安室里开个小规模讲座吧。
      孔秋忍辱负重,耐着性子听名保安讲述那些早听腻了的做人道理。足足泡了1个小时,终究还是没能看到案发当天的监控录象。名保安告诉他,那盘录象带早就被公安局的拿走了,连他自己也没看过。无可奈何,孔秋只好退而求其次,拿出照片请保安回忆当天的情况。保安皱着眉头看了几眼,挥挥手说道:“当时我忙着短信聊天呢,没一直盯着,况且进出大楼的人那么多,谁记得住啊。”
      后来孔秋告诉我,那一刻他突然感到人是世界上最可笑的动物:一个上班时间玩短信的人,居然热中于教别人学好;一群每天坐在麻将桌旁的家长,居然要求孩子们五讲四美三热爱;一群包着二奶,搂着小秘的官员,居然天天在呼吁建立社会主义法治社会。自己犯了重婚罪,还让别人都懂法守法;自己一身白毛,还说别人是妖精。这就是人,万物的灵长,上帝的杰作。
      孔秋并不是一个容易被失败击倒的人,他蹬着20块钱买来的赃物自行车,跑遍了任何有可能得到线索的地方,访遍了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甚至乔装成清纯男生与田卫红等人一一搭讪。可是结果总是令他失望。
      有道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孔秋拖着疲惫的双腿徘徊踯躅,无路可走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阵令人作呕的歌声:“今年过节不收礼呀。不收礼呀,不收礼,收礼只收……”
      “哪个孙子把我的铃声给改了?肯定是周汉明,丫也太无聊了!”孔秋一边心中暗骂,一边摸出手机。是陈敬东打来的电话。
      “喂,敬东,什么事非要打电话啊?不是说好发短信的吗?”
      “短信里说不清楚。现在接电话又不要钱,你激动什么?”
      “噢,不要钱啦?他们终于改邪归正了。也不知会我一声,害我白担心。有什么事你慢慢说吧,不着急,我现在很有时间。”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告诉你一声,不用再找那些人的不在场证明了。今天的报纸上都登出来了。”
      “我的个乖乖,登出来了!你怎么现在才说啊?我腿都快跑断了,精神也在崩溃的边缘。你人在哪呢?过来骑车子带我吧,我已经不行了。”
      “我在去帝景花园的路上,到时间替换汉明了。听你的声音中气挺足,不像快死的样子呀,自己骑回去吧。记住路上别看汽车,看步行的人,心理就平衡了。就这样吧,电话费挺贵的,挂了。”
      “喂,喂,喂……”
      手机里传出“嘟嘟”的声音,显示对方已经挂机。孔秋看了一眼屏幕,自言自语道:“真的挂了。技术掌握的不错嘛,正好1分59秒。简直可以参加心理时钟挑战赛了。

      孔秋那边厢柳暗花明,我这边厢也渐入佳境,费了老半天劲,终于从严大爷的叙述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要知道大爷的语言风格是很另类的,属于“什么什么邦威,不走寻常路”的那种。荒诞中夹杂着真实,真实中又透着荒诞,颇有些魔幻现实主义的味道。我取精去糙,汰沙见金,历尽九九八十一难,总算搞清楚了哪些是魔幻,哪些是现实。不仅如此,在谈话的过程中我还赢得了大爷十分的好感,与他成为忘年之交,受邀到其家中作客。
      严大爷的居所还算正常,小康之家的装修,井井有条的布置,与普通的中国家庭并无太大区别。唯一有些超凡脱俗的是他的书房。这间书房有十来个平米,同时兼有武器仓库的功能。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基本上全齐了,大件的在武器架上搁着,小件的就直接悬挂在两边的墙壁之上。正对着房门的一壁才是真正的读书区,顶天立地放着一个硕大的书橱,里面摆放着最少上千册的图书。
      我是个嗜书成癖的人,乍看到这座小小的书山,一双眼睛就像见了美女,立刻被吸引过
      去。
      这么多的书,光看目录也要一整晚,全部看完怕要一辈子了。时间有限,我没有抽出书来浏览,只大致观察了一下书目。其中有大量武术、兵法方面的书籍,不消说,这是严大爷的最爱。可是令人稍稍感到意外的是,书橱里还有不少侦探小说!从柯南道尔到克里斯蒂,从横沟正史到江户川乱步,有名的作品几乎全部囊括。除此之外,这里竟然还好多只有刑警才会读的专业书籍,如:《犯罪心理学》、《大案要案年鉴》、《证据学》、《痕迹勘验技术》等。
      难道严大爷年轻的时候是个警察?有可能。俗话说:“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刑警虽然不是兵,但起码也得有两手功夫,这样才能在面对犯罪分子的时候减少自己受伤的几率。怪不得严大爷武艺高强,原来不是跟八路军学的,而是当刑警的时候打下的底子。
      “哇!了不得!博览群书啊您。我说,严大爷……”我一不小心说走了嘴。
      “咦,恁咋知道俺姓严哩?俺没告诉过恁呀。”严大爷略感惊讶。
      是啊,我怎么知道他姓严的?中国那么多姓氏,居然让我蒙对,看来要抓紧时间去买
      彩票了。
      “我是私人侦探,用头脑推理出来的。”我糊弄大爷。
      “私人侦探?就是专门跟踪人家捉奸的吧?”大爷很不给面子地说。
      我急忙辩解道:“哪啊?误读,纯粹的误读。私人侦探的工作是很神圣的。我们的职责是协助公安部门维护社会治安、保障国家安全,乃至促进世界和平。能够为全人类的福祉作出一点贡献,那是我们最高兴的事。当然,捉奸这种小案子,我们有时候也接。不过是搂草打兔子——捎带手就办了。”
      “喔,这工作听着挺重要,能挣不少钱吧?”中国成年人普遍的毛病,稍微熟点就侵犯别人隐私,直接打听对方收入。
      “别提钱,提钱就俗了。钱财如粪土,道义值千金。干我们这个工作,必须要有‘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觉悟才行。”
      “俺明白了,只有‘啃老族’才能干这个差使。”
      嘿,这老头,糊涂的时候说话可笑,清醒的时候说话可气。连“啃老族”这么时髦的词汇他都知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直接就戳到我的短处,挤兑得我无话可说。
      我四处张望,掩饰自己的脸红。过一会,羞臊劲过去了,才继续说道:
      “您真的八十了?”
      大爷点头。
      “八十了还看侦探小说,不容易啊,看这玩意费脑子。哎,这些书看上去挺新的。”我指一指刑警专业书,说道,“按道理20年前您就退休了,怎么还钻研这个?”
      “俺钻研哪个?”
      “喏,《犯罪心理学》、《痕迹勘验技术》。”
      “你这个脑子……让驴踹咧?俺钻研那玩意干啥?”严大爷一边说,一边像母猴给小猴找虱子那样来回摸我的头,像是想找出我的智商长在哪里,“那是俺孙子看的书。俺看的书在这哩。”
      严大爷拿手指着《纪效新书》和《孙子兵法》,用蔑视的眼光看我。
      “您还有孙子!”
      “废话,没孙子谁给俺养老?”说到这,大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忧郁,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我注意到大爷情绪上的微妙变化,忙改用亲切的口吻说道:“您孙子应该是名光荣的人民警察吧。实话跟您讲,我最佩服的就是警察了。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处显身手。多伟大呀。我小时候一直梦想当个警察,当初考大学,我的第一志愿就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后来分数不够才进的N大学。毕业以后我历尽苦难痴心不改,这不,当了私人侦探了。怎么也算跟警察沾点边,您说是不?”
      “警察不是那么好当的。”严大爷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出口来,“俺儿子、儿媳都是警察,年纪轻轻就披着国旗,进了革命公墓。留下俺一个孤老头,和一个刚上中学的孩子……唉,小彬呀,恁爹恁娘不让你再当警察,恁非要当。万一再遇上啥……唉……”
      没想到严大爷一家满门忠烈,出了这么多尽忠报国的好警察。我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扶着大爷走到外面客厅,一起坐到沙发上。
      “小彬就是您的孙子?他叫严小彬?还是严彬?”我说道。
      “俺孙子名叫严彬。咦,神了,恁咋又知道咧?恁还真是侦探噢。”
      “过奖过奖。我的智商虽然确实比一般人高一点,但是也不用神话我。您老也不用伤心,要是不嫌弃,您就当我是您的孙子。如果不够,赶明儿我再给您带俩孙子来,一个叫孔秋,一个叫陈敬东,都是根红苗正的好孩子。好不好?”
      “不中,俺不要当恁的爷爷。”
      “啊?为什么?”我微感意外,一般电视剧里剧情发展到这种程度,认干爹或干爷爷是顺理成章的事呀。
      “俺要当教父,外国电影里那种。你得管俺叫‘噶德发日’。”严大爷是个紧跟时代的好大爷,居然还关注好来坞电影。
      “好,god father就god father。就这么定了。”我拉过教父的手,轻轻放在手心里,高兴地笑了起来。

      就在我沉浸在浓浓的亲情中,和教父感情渐笃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出孔秋无耻的笑脸。
      “喂,你是哪庙的和尚?”我没好气地说。
      “我你都听不出来?孔秋,孔大大。”孔秋的语气很急躁。
      “孔什么?”我故意装作没听清楚。
      “大大!”
      “哎,嘴挺甜。找你大大有什么事?”
      “我被警察抓啦!赶紧过来救我。他们非要身份证不可,我没带在身上。你到我抽屉里找找。第三个格子,旧版的。找到以后到派出所来领我。快点啊!”
      我看看手机上的日历,心说今天不是愚人节,怎么开这么没意思的玩笑?
      “你犯什么事了人家就抓你?调戏妇女了?”
      “没有,什么事都没犯。你先别问了,到派出所见了面再说。这回真不是开玩笑!”
      听口气确实不像假话,还从来没见孔秋这么着急过呢。
      “好,我半个小时以内到。跟警察叔叔态度好点,别油腔滑调的,省得人家从严处理你。”
      我挂断电话,匆匆跟严大爷告别,快步跑下楼梯。一出楼梯口,就看见陈敬东正在空地上抓耳挠腮,来回转着圈踱步。原来我和严大爷聊天聊得太热乎,忘记了交接班的时间。
      “找半天没找见你,怎么跑上面去了。”陈敬东也看见了我,远远地对我喊道。
      “啊,你来得正好。”我顾不上跟他详细解释,一边开自行车锁,一边说,“孔秋那边出了点事,我得过去看看。这边也有新进展,来不及说了,回头再告诉你。”
      陈敬东不知所云,待要再问,我已经跨上车子,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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