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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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炊烟袅袅，丫儿乖巧地准备好晚饭，扶着季岚走出卧房，只等着季礼的回来。可直至太阳下山季礼还不见人影。看着丫儿饿得趴在桌子上，盯着饭菜不断流口水，季岚便叫丫儿先开吃，自己却依旧等着。
一桌的饭菜已凉，太阳也早已不见踪迹，季岚哄丫儿睡去也不见季礼回来。他守着昏暗的油灯望着门口，神思涣散。
已经好几日了，每天都回来很晚，回来时总带着一身疲惫和......几包药材。
屋门轻启，一个人影姗姗而现，抬眼便看见坐在厅里的季岚，那人愣住了。
“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等你。”
“你的病还没好，瞎闹腾什么？”季礼大步走到季岚身边，说着便要往屋子里扶。
“别碰我！我自己能走！别把我当成姑娘似的！”
“阿岚......”季礼的手滑落，眼中透过一丝讶异。
“对不起......来，吃过没？”季岚牵着季礼坐到饭桌前，“每天都回来这么晚，看着你这么累我心里也难受。咱也不唱戏了，虽说我身子不好，但也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我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也能出去做些活。你......以后别这么晚回来，外头乱，保不准遇到什么事。来，多吃点。”
“阿岚，对不起，”季礼扒了口饭，“我不能让你出去做工。你的病一定要先养好，否则再落下什么病根......”
“可我不要你养！别把我当小媳妇供着。我知道从小你就对我好，凡事都依着我，可我......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师兄，你听我一句，让我出去做工。咱苦一点没事，可咱还有丫儿，不能让丫儿跟着受苦啊。”
季礼没说话，自顾自吃饭，似是没答应。
“师兄......”
“这我来收拾，你先去躺着吧，一会儿药好了我会叫你的。”季礼草草吃完，打发着季岚去休息。季岚却依旧杵在原地，目光落在打包好的药材上。
“你这药......全城的药不都被鬼子抢走了吗？”
“我......哦，药铺老板私自藏了些药，他人挺好的，我说你病了，他就立刻给我开了。”
季岚盯着药，依然一副狐疑的样子，良久开口道：“这药不会是王家给的吧？”
“怎、怎么可能。别瞎想了，快去睡吧，睡醒了喝药。”
季岚点点头，起身往里屋走，临走有意无意的说了句：“师兄，王要是这药是王家给的，那我宁可病死。”
季礼木然地看着季岚的背影，端盘子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
可我不能让你死。
第二日，季礼起得很早，抚了抚身旁熟睡的人，随即长叹一口气，皱了皱眉。
彩秀早已在王家等他，王永富也坐在堂中睨视跪着的季礼。他拍了拍手中的扇子，翘着二郎腿，一脸得意。
“季礼啊季礼，以前你就对我横。先前我们没交集，也不能好好和你打打交道，现下真是老天开眼。你有求于我，我又怎么好意思拒绝？只不过你要的药太多，皇军难免起疑，不过不打紧。只要你按我说的做，药是不会少给你的。哎呀，说起季岚，我这心里也硌得慌。长得挺俊，细皮嫩肉像个娘们儿似的，我可真是喜欢的不得了。可他怎么就跟了你这么个孬种？要钱没钱，要势力没势力，要什么没什么，徒有一张黄皮子和唱戏的嘴。可怜季岚身子孱弱跟你受苦，我心里难受哟！”王永富故意拖长了音，似是刺激季礼。
对着王永富的冷嘲热讽，季礼握了握拳，压下心头的怒火，埋着头说：“王老爷，季礼今个儿有求于您，多、多谢您的恩、恩德，我季礼愿做牛做马报答......”对着王永富说出这些阿谀奉承的话，他的舌头都不自在地打结。
“嗯，这话我爱听。做牛做马么......”王永富斜眼看着季礼道，“昨个儿你搬了十袋大米，打扫了后院又砍了半天柴。今个儿嘛......”王永富眼珠子咕噜一转，落在了院内的大缸上，“我正打算把府里的的大缸都养上荷花和鱼，正愁没人帮忙挑水，你就先把所有的大缸注满水，然后再去做昨天的活儿，不过嘛......”王永富又顿了顿，露出牙齿一笑，“这几天你这么辛苦，也不好意思再让你多做，米就不用搬了，这个月需要的柴火你全砍了。”说完王永富挽着彩秀，提着鸟笼离开。彩秀靠在王永富怀里，偷偷瞄了眼脸色铁青的季礼咬了咬唇。
季礼起身，忽然眼前一黑，几步踉跄险些没摔。他这几天着实太累了，干的活儿劳力又大，可为了季岚再苦再累也得忍。
整个大宅共有十个大缸，每个大缸都高到人胸口，需要两个成年人才抱得下。用木桶挑着注水，光是一个缸约莫就需要十多次，王家只有大院内有一口井，要把所有的缸灌满还需要东奔西跑，灌满也得半天，还要砍一个月量的柴，看来今天也不能早回家了。季礼心里盘算着，疾步走到了井前。
为了抓紧时间，季礼没省下吃饭的时间，过了午时才灌了六缸水。眼看着时间不多，还有柴没砍呢，心下一急，季礼一步摇晃绊到了木桶，刚打的水还来不及注到缸里便洒了一地，连同着季礼的衣衫也都湿了。
“啧！要抓紧时间！阿岚的病不能拖！”季礼赶忙站起来，拿起木桶，却又是一阵晕眩，向后几步，不料被一双手给托了住。
“小心。”耳畔传来一个女声，那样熟悉。季礼一个激灵，闪开。
“彩秀姨太......”
“累不累？”彩秀上前欲为季礼擦去额前的汗水，季礼却连退三步，和她保持距离。
“不累。”
“他是有意的，你该知道，他存心不让你拿这些药，他就是想看你笑话。可你为什么还这么傻的上钩？难道季岚就这么值得你付出吗？他又不能为你传宗接代。还有那个小丫头，她不是你的骨肉，你何必这么宠着她？只要你愿意，我就离开王永富，我们一起离开北平。王永富给了我很多金银首饰，我们不会差钱的。”彩秀两眼模糊，神色带着婉求。季礼瞥了她一眼，她的脖颈还带着新鲜的红印，又说出这般话，摆出这副样子，不由心生恶心。
保持着理性，他说：“我和阿岚没拜过堂，两个也都是男儿身。外人看来我们是不可理喻的，是龌龊的，可我们自己知道，这些感情是情不自禁，由心而生的。我们打心里已经成亲，我只要他一个。丫儿虽说不是亲生的，但我们在一起就是一家人，怎么可以嫌弃她呢？彩秀姨太，您还是好好跟王永富过日子吧。季礼要去过该做的事了。”
季礼提着桶大步离开。彩秀看着他的背影，滑落出一行泪。
“你们让我进去！”季岚被挡在王家门口，守门的两人死活不让进，气得他只能在外头喊叫。今早季岚并没有熟睡，只是装个样子，见季礼鬼鬼祟祟地出了门便一同跟了出去，谁知他居然进了王家！季岚赶了上去却被堵在门外，一堵就是大半天。
季岚长舒一口气，胸口有些堵，守门的下人见他这个样子也甚是不忍心，但......他们也有家要养。
“你们让我......进去！”季岚再一次推搡着守门人，因为气虚，反倒大咳嗽起来。
终于，其中一个守门人看不下去了，对他说：“你走吧，都病成这样了，就不要强闯了，你进不来的。”
“大哥，我只是来找人的，求您让我进去！”
“我们只是看门的，也没辙啊。”
“我真的只是想找个人，他对我很重要......王永富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的......求您......”季岚跪在了守门人面前，除了已故的老太爷，他没有跪过任何人。自尊心甚强的他，也从不会轻易给别人服软，唯独为了他。
“唉......”守门人眉头一蹙，实在不忍心，偷偷指了一条道，“你去后门吧，那有个小门，下人们晚上偷懒都从那个小门溜出去，没人管。如果你看到守门人，给他点好处就是了，他不会为难你。”
“谢谢大哥！”季岚急忙赶向后门。
果然，后门看守疏多了，看门人认识季岚，是季花堂的戏迷，听说季礼的事儿后，起初有些犹豫，还是带着季岚走进王家，并且巧妙地躲过了来往的丫鬟下人。
躲在柱子后面，透过树丛，季岚看见季礼跪在王永富脚下，一脸的不甘。彩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为了不被王永富起疑，她用手帕遮住了半张脸。看清了这一切，一瞬间，季岚的心狠狠一抽。
“师兄......”季岚轻声念道。他想走近些，这样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可再靠近会被发现，只能眼睁睁看着。
“季礼，你到底有没有偷懒？”喝了酒的王永富脚踩在季礼的肩上，指着半缸水的一个缸，指责道。先前在赌局输了钱，又去酒馆豪饮了一通，这下王永富醉得神志不清，把输了钱的怒气全撒在了季礼身上。
“没有。”季礼双手撑着地面，却依旧不肯伏下身，他越是挣扎，踩在肩上的脚就越用力一分。
“还、还说没有！都、都大半天了，才、才第七缸水！你坑谁呢！嗝......”王永富打了个酒嗝，继续说，“我看你是不想救季岚了吧？才十缸水都灌不满，你、你的力气都长屁|眼里了吧？嘿......嘿嘿......你和季岚谁是被|操的那个？要我说，一定是季岚，没准儿，你们两还互、互操吧？哈哈哈哈......”王永富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一边羞辱着季礼一边笑得更加放肆，连季岚那边都听得见。季礼握紧双拳，喘着大气，理智让他容忍。
“老爷，”彩秀定了定心思，说道，“我看季礼今个儿是干不成其他活儿了，要不咱心胸放宽点，让他干点别的事情。”
“干什么？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喜欢季礼，想护着他。像你这样为了钱贴上我的娘们儿多得是！我只要一句话，你也得扫地出门！”
“别别别，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彩秀擦了擦飞溅在脸上唾沫，“打我离开季家起，我哪还有心思放在他个臭戏子身上，更不想偏袒他。我是说，你何不找些其他乐趣？他干的活别人也能干，光让他干活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嗯......”王永富觉得有道理，想了想，露出一个奸媚的笑。
“季礼，你的活儿不用做了，”王永富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我要你干其他事，”说着岔开了自己的双腿，“你从我这爬过去，然后再驮着我边学狗叫边爬着走到街头再从街头爬回王家，我就给你你想要的。怎么样？比干活轻松多了吧？哈哈哈！”
“！”季礼狠狠咬了下唇，瞪着眼睛，“我......答应你！”
“来，先爬过去。”王永富嬉皮笑脸地把身子凑过去，腿保持着岔开。季礼抬头看了看王永富又看了看彩秀，彩秀捂着嘴，一个劲摇头。季礼缓缓地朝着王永富胯|下爬去......
“不！他怎么可以这样！欺人太甚了！不可以！”柱子后的季岚爆发着哭腔，几次踏了出去又几次被拽回来。
“你疯了！被发现我们都完了！”
“不......”季岚抑制着激动的情绪，无助地跌坐下来，“他怎么可以瞒着我......他怎么可以被王永富踩在脚下，他怎么可以像狗一样在王永富的胯|下爬！王永富这个畜生！”守门人立刻捂住季岚的嘴，他的声音有些大，幸好没被人听见。
“季先生......”守门人心里也不好受，他深知王永富是个猪狗不如的人，这么糟蹋季礼的自尊无疑就是涂个痛快，看见几近崩溃的季岚，他安慰道，“季先生，您都看见了......不让你进来是有原因的......您也回去吧，呆在这里越久越危险，而且，季老板不都是为了您吗？您再有个什么闪失......”
季岚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后门方向走去。守门人紧紧跟在他后面，将他送了出去。
站在大街上，季岚宛如行尸走肉，面色惨白没有表情，走路跌跌撞撞，满脑子都是季礼低声下气的模样，胸口一抽一抽的疼。
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师兄，季礼，我病好了，不吃药了......好了，真好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傻，为了我放弃尊严呢......季礼，你个混蛋，孬种，傻瓜，怎么可以为了我做这些事......怎么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八章
